駐我心間 第23節(jié)
“姑娘家家的,去什么大城市,就在家門口找個工作就行?!?/br> “你看她穿得那么少, 活該被sao擾?!?/br> “抽煙?。颗顺闊熞豢淳筒皇呛脰|西。” “上什么班, 女人就該做家務(wù)帶孩子啊。” “談過那么多, 肯定不是處?!?/br> “你就是太敏感了,總愛沒事兒找事兒?!?/br> ...... 背景聲音你一句他一句,像嘈雜的菜市場。 也像是詛咒,久久不息。 這些時長均為2至3秒的短片結(jié)束時,虞淺開始撕掉身上厚重的布片,像蛻掉一身沉疴。 每一層顏色暗淡的布料都被她用力揮擲出去,她的手臂像即將高飛的羽翅,步伐逐漸鏗鏘。 虞淺每丟下一片布料,球型屏幕上停滯的短片就粉碎一塊。 有太多人經(jīng)歷過這種偏見了,生活中有太多女孩子忍受著這樣的偏見了。 最悲哀的是,這些偏見聽起來居然不陌生,好像每個人都在某個時刻,旁聽過、甚至經(jīng)歷過。 孫月不知道聯(lián)想到什么,已經(jīng)悄悄把手伸進(jìn)包里,開始摸紙巾。 身后幾個女性工作人員開始落淚。 孫月就在程驍南身邊,生怕自己不夠昂首挺胸丟了“eleven”的臉,所以抹眼淚時又鬼鬼祟祟往自家老板那看了一眼。 眼淚朦朧時只注意到程驍南沒往她這邊看,等擦干眼淚,孫月又偷瞄一眼程驍南,卻被他那種專注的神情驚了一瞬。 程驍南的目光,是緊緊追隨著虞淺身影的,帶著虔誠、憂慮、鄭重,以及很多看不懂的情緒。 他能感受到到周圍女性們的情緒起伏,但他眼里只關(guān)心虞淺。 他關(guān)心虞淺高昂下頜的、甚至看上去堅毅到有些冷淡的神情下,究竟有沒有過,哪怕千分之一秒的脆弱? 不會沒有。 程驍南想,怎么可能會沒有。 她一定有過撕心裂肺傷心的時刻,只不過,被她藏在冷靜的面容下,不輕易示人。 很多年前,虞淺剛出國的那些天程驍南都過得渾渾噩噩,他沒反應(yīng)過來斯坦福并不是德國的,也沒反應(yīng)過來虞淺為什么說走就走,更沒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一條龍地拉黑了他。 那幾天是春天,學(xué)校組織了春季運(yùn)動會,cao場上有裁判哨音,也有起跑的槍聲和歡呼加油聲。 但程驍南覺得自己沒辦法開心,甚至扯動唇角的假笑他都做不出來,他覺得虞淺出國時一定帶走了他的什么東西,靈魂,或者愛。 程驍南還以為自己再也聯(lián)系不上虞淺,卻沒想到會從老程那里聽到虞淺的消息。 那會兒老程有個女朋友,程驍南挺不喜歡的,但老程和那位女人走得近,偶爾那女人還會來家里。 老程女朋友換得勤,程驍南幾乎都不搭理,但那天從門口撞見時,女人錢包里掉出一張照片。 他也沒多想,幫忙撿起來還給她時隨便瞧了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程驍南直接頓住。 照片上是一個小女孩,有點像廣告片,拿著飲料,露出些笑容。 雖然沒見過虞淺本人這樣燦爛地笑,但程驍南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絕對是虞淺。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能從自己小媽的候選人里,得到虞淺的消息。 也是在虞淺走后,程驍南才開始了解她。 了解她的過去,了解關(guān)于她的事情。 程驍南破例和老程還有那女人一起吃了飯,席間總想方設(shè)法提起虞淺。 他還記得那女人叫曲莉雯,提起虞淺時倒是沒有別人家家長提到孩子的驕傲或者糟心,只是情緒很平靜地說,她女兒是模特。 程驍南套了些信息,開始自己去查。 查到虞淺沒轉(zhuǎn)學(xué)前的高中學(xué)校,貼吧里關(guān)于她的帖子蓋了一千多層樓,沒有一條好的言論。 查到她后來轉(zhuǎn)學(xué)到附中。 原來她在幾年前,也短暫地在附中上過學(xué),只不過附中的學(xué)業(yè)生涯也沒能給她一些快樂...... 后來程驍南自請降級,開始沒日沒夜地學(xué)習(xí)。 他的成績也不是真的差到只能考到幾十分的地步,只不過就懶得認(rèn)真。 但差得也還是多,又托老程請了私教,放學(xué)回家一對一補(bǔ)課。 那段日子挺熬人的,早晨4點起,夜里1點睡。 老程也不做人,別人家的家長見自己家孩子這么用功,心疼還來不及,老程完全反其道而行。 有一次程驍南休息不足,在學(xué)校犯暈,送回家找了家庭醫(yī)生輸液補(bǔ)充營養(yǎng)。 臨走時候,醫(yī)生叮囑程驍南說要注意多休息,勞逸集合。 轉(zhuǎn)頭老程就來了。 老程盯著程驍南搖頭嘆氣,說什么當(dāng)年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也沒有條件打個營養(yǎng)液歇一歇,現(xiàn)在的孩子們,果然是幸福啊。 程驍南還是少年,張嘴就要回懟。 結(jié)果老程把手里一沓雜志丟在程驍南身上:“我看你別休息了,你要追的姑娘,可真是堅強(qiáng)又優(yōu)秀,再休更追不上了?!?/br> 就是那本外國雜志里,虞淺大方地展示著自己的髀罅,像是對那些無知的、惡意揣測過她的人們說: 老娘就是要這樣漂漂亮亮,那些齷齪言語,我不懼你。 程驍南當(dāng)時手上還戳著輸液的針管,深深吸氣,叫老程:“爸。” “怎么了?覺得人家太優(yōu)秀,想放棄???” “......把我五三給我拿來,我做會兒題?!?/br> 熬過那段日子,程驍南在大學(xué)雙休學(xué)位,并且在老程的幫助下和沈深一起籌辦建立了“eleven”。 還好,一切都算來得及。 程驍南深深看過去—— t臺上的虞淺已經(jīng)沿著旋轉(zhuǎn)樓梯走到最頂端,所有厚重如枷鎖的裝飾布料都已經(jīng)被丟棄,只剩下身上一套質(zhì)地輕薄的黑色連衣裙。 最頂端是圓柱形透明泳池的入口,她像一尾靈活的魚潛入一池清澈的水中。 裙身的布料不知道是安谷用什么材質(zhì)設(shè)計的,遇水變淺,黑色慢慢淡成藍(lán),如霧在水中浮動。 布料上綴著的斑點狀圖案,忽然像壓縮紙巾遇水那樣,膨開,開成朵朵花。 花瓣飽滿,似芍藥。 程驍南不知道虞淺還會潛水,她在池里宛如人魚,輕捷地下潛。 因為是彩排,場內(nèi)所在都是工作人員和各方合作公司。 每個人的關(guān)注點都不同,有人在關(guān)注自己所負(fù)責(zé)的環(huán)節(jié)是否有錯,有人在關(guān)注整體效果,有人在感嘆模特的美。 只有程驍南,他的目光緊盯在虞淺臉上。繹婳 也許是池水刺激,虞淺的眼圈有些泛紅,在程驍南看來,卻很像是忍了良久的委屈,終于在水下悄悄發(fā)泄出來。 有那么一個瞬間,他覺得胸口疼得像讓人錐入一根鋼釘。 虞淺帶著滿身花瓣潛入水下,那里有其他出口,最后回眸時,應(yīng)安谷的要求,對著觀眾席一笑,手里的壓縮花片丟出去,在水里綻放。 背景音樂里,有特請的配音人員讀著什么,彩排成功結(jié)束后工作人員們興奮地歡呼,這些程驍南都沒有分心去聽。 身旁的助理孫月轉(zhuǎn)頭,見程驍南捂著胸口,大驚失色:“程總,你心臟不好?要不要我找醫(yī)生過來?” “沒有?!背舔斈戏畔率郑D(zhuǎn)身往后臺走,邊走邊摸出手機(jī),給老程撥了個電話。 老程那邊聲音比這邊還吵,隔了幾秒程驍南才聽見他爸說話:“嘿,知道我今天回來特地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要來接我?要接的話,我就在機(jī)場等一會兒?” “司機(jī)呢?” “要什么司機(jī),我等著我兒子接呢?!?/br> “沒空接你,自己叫車回吧。” “你天天都在忙什么?接你親爸都沒空?” 老程聽起來十分不滿,可能還有點裝可憐的意思,對著電話猛地咳嗽幾聲,“咳咳咳!在國外時著涼了,渾身沒力氣......” 程驍南松了兩顆襯衫扣子,有些無奈:“爸,別咳了,苦rou計沒用,今兒過不去,你未來兒媳彩排呢,我得看著點。” “誰?” 老程那邊只反映了兩秒,忽然笑了,“哦,那個姑娘回國了?。吭趺?,還真進(jìn)了你的公司?什么時候領(lǐng)回家給我看看?” “......還早。” “怎么還早呢?這個月剛回來的?” “......不是,上個月?!?/br> 程驍南頭疼地捏著眉心說,“沒說過幾次話,她看上去好像不記得我了?!?/br> 老程也不咳嗽了,笑得十分愉悅,在電話里極盡挖苦,數(shù)落自己親兒子: 人家姑娘上個月就回來了,都一個月了,話都沒說過幾次你也太廢了。 什么就不記得你了,我的基因又不差,給你生得人模狗樣的,你也不是沒長五官,還能不記得你? 程驍南倒也沒惱,只淡淡打斷他親爸的挖苦:“老程,黃夢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啊,不是我以前的一個前女友么?性格挺溫柔的,會唱京劇,分了有8、9年了吧?突然提她干什么?” “唐昉呢?” “警察局工作的那個???都說了我和她沒談過,就吃過幾次飯。她性格太強(qiáng)硬了,可能是總審犯人,有點職業(yè)病,吃飯我坐在她對面總能感覺到她打量我,這種感覺就不行......” “趙依依。” “人家出國好幾年了,好像嫁到馬來西亞去了,現(xiàn)在過得挺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