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公司酒店的模特沒幾個，于是虞淺接到了電話。

    工作助理很擔(dān)心虞淺半夜被抓來工作會不開心，趁著紅燈間隙，從倒車鏡里往后瞄。

    虞淺穿了件寬松外套，長發(fā)披散在胸前，神情淡然，但沒有流露出不滿，正在翻一本雜志。

    下車開車門時，助理留意到后座上攤開的雜志——

    那是《eleven》發(fā)行的第一本雜志，很薄，內(nèi)容也不算精致。

    毫無品牌支持，前幾頁的黃金位置做了個拒絕買賣殺害保護(hù)動物的宣傳廣告?？锤嗪梦年P(guān)注vx工種號：小 綿 推 文

    這種雜志車上有好幾本，后來“eleven”越做越大頁面也很精美，沒想到她會拿這本“簡陋”的看。

    助理沒話找話：“你喜歡這種題材的拍攝嗎？”

    虞淺笑了笑，說雜志的發(fā)行日期不錯。

    工作助理也是這會兒才注意到，第一本雜志的發(fā)行日期居然是虞淺的生日，直呼道：“好巧！”

    拍攝很順利，虞淺面對鏡頭時那種自然美讓攝影師驚嘆。

    時間越來越晚，助理始終陪在一旁，生怕得罪了這位模特。

    其實關(guān)于虞淺的各方傳聞，助理也是有所耳聞的。

    她以為這位傳說中和國際知名服裝設(shè)計師同居的女人，除了漂亮的臉蛋，還應(yīng)該有矯情又事兒多的毛病，才符合花瓶的形象。

    沒想到的是，虞淺非常敬業(yè)。

    跪在一堆鮮花上時，化妝師問她是否需要在膝蓋上做一層膚色防護(hù)，她擺擺手，不需要。

    只在夜里3點時，補(bǔ)妝的空隙，虞淺非?？蜌獾貑栔?，是否方便幫她沖一杯咖啡。

    速溶咖啡休息間有很多，但為了模特們的身材著想，都是沒有糖和牛奶的黑咖，口感實在不怎么樣。

    助理很懊惱，覺得自己應(yīng)該提前為虞淺買好咖啡。

    她一邊怪自己失職，一邊走出去。

    推開門，卻看見自家老板站在門外。

    程驍南不知道來了多久了，很安靜地靠在門對面的墻體上。

    他單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抬起，食指第二節(jié) 指側(cè)輕敲著鼻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夜的過廊里很安靜，助理在他的動作里愣住。

    最近好像常能看到有人做這種習(xí)慣性動作？

    但她有種工作疏漏被抓包的感覺，還沒細(xì)想，開口結(jié)巴：“程、程......”

    程驍南像是才看見人，抬手比了個“噓”的手勢，轉(zhuǎn)身走了。

    沒走兩步，他回身指一指休息室的方向：“辛苦了，公司準(zhǔn)備了咖啡，拿進(jìn)去給大家分一下吧。”

    那幾天是秋分前后，早晚氣溫驟降，攝影師力求完美，又是系列型攝影，經(jīng)常忙到凌晨。

    虞淺很習(xí)慣這種工作節(jié)奏，工作助理也貼心，每天都會準(zhǔn)備熱咖啡，提神驅(qū)寒。

    9月26日那天是這個系列攝影的最后一天，天氣真的是極差，大風(fēng)預(yù)警時不時從手機(jī)上方彈出。

    休息室里所有窗子緊閉，又處處站著模特和工作人員，立式空調(diào)開著也還是覺得有些悶。

    助理去門外簽收了自家老板親自訂的咖啡，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擔(dān)憂著想，是不是老板覺得自己不配給虞淺做助理，才事事cao心，連咖啡都要親力親為地訂？

    托著咖啡走過去時，虞淺正單手撐著頭，在看平板里的畫面。

    她披了條藏藍(lán)色的針織空條毯，安靜時像一幅油畫。

    助理語氣很輕，怕打擾她：“淺，打擾一下，咖啡來了?！?/br>
    “不打擾?！?/br>
    虞淺把視頻按了暫停，回首接過咖啡，“謝謝。”

    “你在看什么？電影？追??？”

    虞淺搖了搖頭，推出視頻把名字給工作助理看。

    居然是一部大尺度動作片，畫面也停留在曖昧場景里。

    助理忙說：“那你繼續(xù)，繼續(xù)。”

    “不看了，沒意思。”虞淺關(guān)掉視頻。

    助理說：“這男主已經(jīng)是這種電影里身材很好的了，比那種身材差長得還猥瑣的強(qiáng)多了?！?/br>
    虞淺沒說，她并不是因為男主的長相而覺得沒意思。

    交淺不必言深的道理，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懂。

    平板電腦里的電影是以前在國外，臨時助理幫她下載的。

    可能是摸不透她的喜好，什么類型的電影都幫她下了一些。

    虞淺不喜歡看這類動作片，并不是其他原因，而是覺得，在這類電影里女人總是被動的、不情愿的，這一點讓她十分不舒服。

    她會點進(jìn)去，只是因為靜止畫面的小圖里，男人單手脫t恤衫的那種動作，有那么一點眼熟。

    拍攝完最后一組照片又是凌晨，虞淺在休息室卸掉厚重的妝，隨手?jǐn)苛藬款^發(fā)，跟著助理往外走。

    她們是最后一波離開攝影基地的，因此走廊萬籟俱寂，等電梯時虞淺向窗外看去。

    狂風(fēng)還在繼續(xù)，二球懸鈴木肥大的巴掌型葉片被風(fēng)吹得只露出背面，像水里翻白了的魚。

    這些都被封印在玻璃窗外，宛如不真實的布景。

    虞淺收回視線時，正好看見從下層緩緩上升的電梯。

    電梯是透明的，里面站著一個很高的男人。

    憑直覺，那是程驍南。

    這是虞淺來“eleven”近一個月來，第一次直面程驍南。

    在電梯到達(dá)樓層、電梯門緩緩向兩側(cè)打開的幾秒時間里，虞淺同任何等著乘坐電梯的人無異，表情和姿勢沒有任何變化。

    反倒是身旁的工作助理一下子緊張起來，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憋回去，腰背挺直地叫了一聲“程總”，隨后和虞淺一起進(jìn)了電梯。

    其實程驍南沒打算這么早出現(xiàn)的，連著幾天送咖啡也都是讓助理簽收，也沒借口去休息室轉(zhuǎn)一圈刷刷存在感。

    聽說虞淺來了“eleven”也如魚得水。

    因為業(yè)務(wù)能力強(qiáng)，攝影師和工作人員都很禮待她。

    她出手也大方，訂餐時也會分給工作場里的前輩、同事和年輕弟弟。

    唯一的區(qū)別是——

    給前輩、同事時是中規(guī)中矩；

    給弟弟時總要開兩句玩笑，逗一逗。

    這些都是程驍南“無意”聽說的，聽說了倒也沒沉不住氣。

    但今天這天兒，天氣實在惡劣。

    程驍南站在會議室窗邊看了一下午街景，看樹枝被風(fēng)卷摧斷，看垃圾桶蓋子被掀翻。

    他忽然來了少年心性，覺得自己該出現(xiàn)一下。

    別的那些弟弟逗一逗、撩一撩還行。

    真遇上這糟糕天氣，誰能出現(xiàn)送她回去？

    但虞淺一副完全不認(rèn)識他的狀態(tài)，甚至聽見助理叫了“程總”之后，還微微側(cè)頭。

    聽助理介紹說“這是咱們公司老板，程總”，她才了然似的點頭，然后跟著叫了一句。

    程驍南腹稿打了無數(shù)遍的那句“好久不見”，忽然就卡在嗓子眼兒里。

    不上不下，噎得難受。

    助理的車子沒有拍攝基地地下車庫的權(quán)限，只能停在室外停車場，走過去還要一段距離，她哪敢讓虞淺一起過去。

    助理裹緊衣襟對虞淺說：“你在這兒等我吧，我開了車過來門口接你?！?/br>
    身后傳來電梯的“?！甭?。

    程驍南從地下車庫折返，按著開門鍵：“上來，送你們一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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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有程驍南這個老板在，虞淺很容易看出她的工作助理身上那種膽戰(zhàn)心驚的不安。

    這位助理姑娘也就20多歲，估計沒畢業(yè)幾年，她裹緊身上衣服時，有種“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決絕，說著就要往狂風(fēng)里沖。

    虞淺才剛拉住助理的手臂，身后響起程驍南的聲音。

    “上來，送你們一程?！?/br>
    助理茫然地頓住動作，虞淺淡定很多，只是順著聲音回望。

    也許因為是深夜，拍攝基地一層中心燈位的燈都已經(jīng)熄掉，只有一圈燈帶亮著。

    足夠照明陳設(shè)障礙，但也只是中規(guī)中矩，光線暗淡。

    這種時候，就顯得電梯里的燈極亮，透明電梯壁在這樣的光線襯托下，像一方水晶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