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127節(jié)
“先生,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br> 懷禮摘下手機,微微垂了眸,視線在她手中的畫筆。 她的指甲。 她的手腕。 女人被他這視線窺循的害怕。 “沒有,不好意思。” 他淡淡別開視線,立刻走開了。 是騙他的吧。 . 徐宙也回到畫室,那位美術編輯已經走了。 窗外飄小雪,仿佛沒有人來過,一切如往常。有一個瞬間,幾乎以為回到了五年前。 也是個雪天。 那日南煙背著畫板來找他外公。 據(jù)說二人是在公園寫生時遇見的。外公欣賞她的才華,她佩服外公的畫功,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就前來指教。 外公生前在畫室收了一群孩子們教畫畫糊口,由于性格過于凌厲剛愎,不受互相吹捧需要打點人脈的美術圈子看重,晚年折騰巖彩一再被打壓,沒混出名氣。 那時徐宙也在畫室折騰顏料,給外公做上課前的準備工作。 南煙當年還是才過肩的短發(fā),俏麗又乖張,一雙眼眸清澈又靈動,問他,這里是不是徐老師的畫室。 徐宙也答她,是。 她便大喇喇地走進來,架起畫板,準備開始畫畫。她喜歡坐在高腳凳上畫畫,調整畫架時,還回頭笑著問他,要不要幫幫她。 外公平時不會收這么大的學生的。 那之后,她不僅成了外公最得意最欣賞的學生,慢慢地還搬到了這里,與他同住吃喝、戀愛纏.綿。 可是,即便他們朝夕共處了,他也對她了解甚少。 她并非不善言辭,而是習慣性地,刻意和別人保持著距離。她不想讓別人了解他。 她對誰都有距離。 去俄羅斯前她還說要搬走,那時徐宙也沒制止她。以為她要去搬到懷禮那里或者怎樣。 他以為他們戀愛了。 但后來,他才知道原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最近還聽說冰叔已經把二環(huán)公寓退掉了。 也許她和懷禮的一切已經結束了吧。 畫一幅幅地陳列在樓下最大的畫室。 南煙站在畫架邊,低頭調顏料。長而勾繞的紅發(fā)垂下肩一縷,聽見他動靜沒回頭,兀自問他:“你準備什么時候收學生來畫畫?” 徐宙也一愣。 這是一個多月之前的打算,因為這一個月事情過多,都耽擱了。 南煙抬起頭來,笑盈盈的,“畫室里畫架好像太少了,明后天正好我有空,去添置兩件吧。” “啊,這個,”徐宙也輕輕提氣,梭巡一圈周圍,她的畫好像沒少。他心里猜測,難道那個美術編輯來了一幅都沒看上嗎。 他語氣都小心翼翼了些,“正好我一會兒也有空,我們一起去吧。明天店里要盤點,畫架太重了,你一個人沒辦法拿?!?/br> 南煙沉吟了下,點頭。 “也好。” “你以后決定在這兒教小孩嗎?” “可以啊,”南煙又看他,微微偏頭,笑,“你決定聘用我我就來了?!?/br> 他還要在冷泠的美術館幫忙吧。 據(jù)說外公的畫賣掉一幅后也有了別的下文。 “什么聘用不聘用的,”徐宙也囁嚅了句,走過來幫她收拾手邊的瓶瓶罐罐,“這個顏料不太好你別用了,下午買點別的。” “好?!蹦蠠煈溃值土寺晢?,“對了,我飛俄羅斯那天,你給我打電話,你說回來有事要跟我說,什么事?” 他現(xiàn)在都沒問她。 “沒什么啊,就問你,買你畫的那個人沒下文了么,”徐宙也囫圇搪塞過去,看著她笑,“然后他不是沒幾天就聯(lián)系你了嗎?我也就不問了?!?/br> “這樣啊?!?/br> “那怎么樣了?”徐宙也問她,“有沒有看上你哪幅?” 南煙調好了顏料,回到畫架前,在畫紙前徐徐描摹,“看上了?!?/br> “——嗯?”徐宙也都醞釀好安慰的話了,炸了眨眼,“哪一幅?”他又看了圈兒周圍,“不是都在這兒嗎?!?/br> “我去俄羅斯畫了一幅?!蹦蠠煹卣f。 “要了那個?” “對。” “多少錢。” 南煙停了筆。 再對他笑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她笑容中那些素來的,隱藏至深的,不易顯露的沉郁好像一笑而散了。 “45萬?!?/br> 她說。 “45萬——”徐宙也深感震驚,“真的?” 南煙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她卻克制住了像之前同他分享喜悅時的沖動,只是點了點頭,“真的,他一開口我都沒反應過來?!?/br> 她眼眶紅了紅,抿著唇,看著他要說話,又破涕而笑。 “真的是真的,徐宙也?!?/br> 她握著畫筆,被他攏入懷中時還在呢喃。 “真的是真的,真的,徐宙也?!?/br> 她沒有掙扎他,徐宙也便嘗試著又抱緊了她一些。對她來說這筆錢意味著重新開始,意味著看到了以后。 “那他,還有沒有說別的?”徐宙也按捺著激動,又問她,“比如說,這幅畫要不要參展,或者,要不要給你的畫刊登在雜志上?” “沒有了,他現(xiàn)在已經不做雜志了,”南煙聲音悶悶的,手心潮濕,畫筆都要落地,“就是他問我這幅畫要叫什么名字?!?/br> “你沒起名字?” 她輕輕推開了他,又轉頭去畫畫,“沒有啊,我甚至覺得自己還沒畫完。但是沒想到他很喜歡?!?/br> 南煙別開視線,筆下放緩動作。 一筆一筆地,描摹出思緒。 她說謊了。 那位和藹友善的長者走之前,的確問過她要不要給這幅畫起名字。她也的確說了不知道叫什么。 然而,那人又說,不如名字就是這幅畫的落款吧。 “給lance?!?/br> . 醫(yī)院又出事了。 南煙和徐宙也剛給畫室采購了新的畫架,買了畫具,奔上樓鄭南禾正伏著病床嚎啕大哭。 護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剛才有個身材干瘦的男人說是鄭南禾的家屬,來病房大鬧一通,找鄭南禾要錢,不給錢就大打出手。 還好陳冰今天臨時來了醫(yī)院探望,護士們阻撓不行,還沒叫保安上來,陳冰已經拽著那個男人下了樓。 陳冰可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教訓宋明川。 宋明川就像一塊久不痊愈的膿瘡,多年來誓死不休地糾纏著她們母女,一個不留神就不知什么時候會暴裂,惹上一身腥臭。 南煙心里暢快。 早晨與鄭南禾小吵一架,但事情已經發(fā)生了,錢已經借了,鄭南禾已經還了,她更多的還是心疼。 徐宙也幫她去和護士們交涉。 她留下來,收拾好病房的東西,坐在了鄭南禾身邊。 “別哭了,”南煙嘆了口氣,說,“你住在這里是誰說出去的?” “你以為是我說出去的?”鄭南禾抬起雙哭紅了的眼,憤憤地看她,眼中有哀怨,“難道是我告訴他了自己討打嗎?” 南煙沒這個意思。 但她不想撞槍口,也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氣,沒想跟鄭南禾吵了,輕輕撥開她的頭發(fā),“之前他也知道了我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 鄭南禾伏在她腿面,又是一陣啜泣。 不知是慚愧還是什么。 “可能有人一直跟蹤我們吧,然后告訴他了?!蹦蠠煵恢锹櫝€是誰??傊芫煤芫弥?,她就有這么一種感覺。 北京這么大。 對于她來說卻逼仄又狹小,像是個四面透明的圍城。 無論她去哪里,他們總有辦法找到她。 后來她索性放棄了奔逃。 她總要有地方住的。 能躲為上,躲不掉就認栽。 鄭南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宋明川今天沒來得及對她動手,但想想,南煙也猜到了她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