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禮今年二十有九，前年從英國讀研畢業(yè)回來，如今師從u號稱“心外第一刀”、全國上下都鼎鼎有名的心外專家，也就是他的姑姑懷蓁，這兩年來跟著cao刀了不少大小疑難手術(shù)，他是得意門生，也是整個醫(yī)院上下最年輕的主刀大夫，可謂年少有為，前途無量。

    連醫(yī)院上層理事長，晏語柔的爺爺晏長安都對他器重有加。

    他們晏家就一兒一女。晏語柔的哥哥是個毫無血緣的領(lǐng)養(yǎng)子，一直在日本折騰自己的生意，和晏語柔一樣，都沒從醫(yī)。

    懷禮十幾歲就從港城來到北京讀了初中、高中，后來又遵照自己爺爺?shù)倪z志去英國學(xué)了醫(yī)，成了一名心外科大夫，加之兩家上一輩的良好關(guān)系，晏長安從前照料他在北京念書，現(xiàn)如今都一直將他視為己出，對他悉心栽培，很是賞識。

    他的出現(xiàn)讓彌漫了半個夜晚的焦慮和緊張平復(fù)了。

    很快，手術(shù)室燈光亮起。

    午夜時分一盞平祥，如生命明燈。

    .

    南煙睡到七八點，被門鈴電話吵醒。

    這是個酒店式公寓，采用酒店式管理，樓下前臺的人打電話給懷禮的房間。

    南煙光著腳去門邊接起，困倦沒消，嘟噥了聲：“喂——”

    “請問，是rita小姐嗎？”前臺小姐的聲音很是清甜。

    南煙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個名字，好一會兒，才輕輕“哦”了聲，說：“我是?！?/br>
    “樓下這邊有一份您的餐呢?！?/br>
    “——嗯？”

    南煙又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那邊一個男嗓拔高了抱怨道：

    “——你們這個小區(qū)的路怎么這么難走?。∥依@了好大一圈兒都繞到隔壁a座去了，愣是沒看到你們c座在哪里！”

    前臺小姐連連道歉：“實在不好意思……下次您如果找不到路，跟隔壁座說一聲我們也可以去拿的。”

    又問南煙：“那rita小姐，您看現(xiàn)在是給您送上去嗎？”

    南煙揉了下鼻子，有點困，“好，你們送上來吧。麻煩了?！?/br>
    很快門鈴響起。

    送進來時南煙著實嚇了一跳，包裝非常精致，上面印了個同樣精致大氣的logo。

    她知道這家店，是個新開不久的早茶餐廳。貴的要死。

    早餐很豐盛。

    一打開，里面還附帶了一小瓶牛奶。溫?zé)徇^的。

    她又打量一下懷禮家的廚房，發(fā)現(xiàn)他家并沒有微波爐這種東西。

    他可能根本不怎么在這里吃飯。

    南煙又想起他半夜離開那會兒，好像在桌子那邊寫什么東西。她打開牛奶，邊喝著，邊過去看。

    黑楠木桌面的紋理格調(diào)優(yōu)雅。上面一張比手掌大一些的便簽紙。

    上面畫著……

    她拿起來端詳。

    ——路線圖？

    他的筆跡蒼勁流暢，給她清晰示意出小區(qū)abc三座的位置，一直用箭頭標(biāo)記到大門口，中間一個花壇也標(biāo)出來了。

    昨晚在他車上跟著曲里拐彎兒轉(zhuǎn)了一通，她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那么個東西的。

    路好像確實不太好走。

    這是怕她離開的時候迷路嗎？還是讓她下次再來？

    她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

    她還以為會是電話號碼什么的。

    畢竟他走之前說了“下次”。

    誰知道下次是哪次。

    南煙終究也沒在意，去吃了早餐，吃飽了就滿足得不得了。她準(zhǔn)備順手給他們昨晚的戰(zhàn)場收拾了，代為感謝他的早餐，發(fā)現(xiàn)他是收拾過才離開的。

    真是一絲不茍的男人。心也很細。

    于是她將她最后睡過的床收拾了一下，提著垃圾下了樓。

    誰說很難走？

    她隨便問問路不就走出去了嘛。

    .

    南煙回到了畫室，已是上午十點多了。徐宙也好像還在酒吧那邊，他經(jīng)常這么日夜顛倒的。

    她洗了澡、換了衣服，準(zhǔn)備出發(fā)去醫(yī)院那邊，繼續(xù)裝個乖乖巧巧的清純女大學(xué)生，去盛司晨的心內(nèi)科室晃一晃。

    想到可能還會跟懷禮打照面，昨天面對面親密了大半晚，又上了一次床，再裝純有點說不過去了，她今天就換了身不那么清純，也不那么成熟過分的打扮，乘地鐵出發(fā)了。

    昨天傍晚在停車場被人跟蹤，她今天小心了不少，準(zhǔn)備趕天黑之前回來。她還給陳冰打了電話說了昨天的情況。

    陳冰這幾年南北兩地倒騰小生意，前幾天又去了外地，一邊罵她、一邊又擔(dān)心她。

    說起來，他們也是一樁奇妙緣分。

    南煙早年跟mama東躲西藏時，就是陳冰這么個花臂大叔，頻頻帶著三兩個小弟來威逼討債，嚇得她們家都不敢回。

    不打不相識，南煙以前正是野的年紀(jì)，情急之下還撓破了他的臉。這么一遭下來，陳冰現(xiàn)在居然成了她在這偌大的北京最靠得住的人——如果只算混黑的人的話。

    不過陳冰現(xiàn)在也不混了，成家立業(yè)。

    講座真是無趣。

    南煙當(dāng)學(xué)生那會兒就不愛聽這種文縐縐的東西，最喜歡的事兒就是跟徐宙也背著畫板，滿北京城、一環(huán)一環(huán)地閑逛，找到了舒服的地方，好看的地方，就停下來寫生、畫畫，有時一畫就是一整天。

    心內(nèi)的講座一直到下午，持續(xù)了兩三個小時，南煙直打瞌睡，困頓不已，她中途溜出去抽煙，順便晃了眼門口的安排表，發(fā)現(xiàn)今天沒有盛司晨。

    白來了？

    白來顯然不是白來的。

    找了個二層平臺，南煙正一腳踩著欄桿兒抽著煙，就瞧見一道潔白頎長的身影，從不遠處的兒童康復(fù)中心出來。

    她昨天在醫(yī)院閑逛還經(jīng)過那里。

    專門給兒童病患另辟的康復(fù)中心，設(shè)施齊全，活動中心、讀書室、一些輕緩運動的游戲室、音樂室、還有個不小的畫室。

    此時，懷禮正從那邊過來，看起來是才跟身旁的幾個大夫探了病、或是查了房，幾人交談著。

    談笑之間，他口罩上方露出的眉眼有隱約的疲態(tài)。

    他昨天好像是半夜兩點多走的。

    那么一襲筆挺潔白的醫(yī)袍，氣勢斯文又沉穩(wěn)，還戴著昨天那副金絲邊框的眼鏡，隱約飄蕩來的嗓音也十分的溫和。

    就是聽不清在說什么。

    估計聽清了她也聽不懂。

    南煙從二層這么隔著一層煙氣，細細端詳著他。

    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由外而內(nèi)——

    算了?？床坏嚼锩?。

    真是從來不缺女人喜歡和追捧，一旁的幾個小護士都很圍攏他。他也一直是副耐心溫和的態(tài)度，彬彬有禮。人如其名。

    忽然，不遠傳來一聲輕喚——

    “醫(yī)生叔叔——”

    一個小女孩兒還穿著病號服，追著個紅色的小皮球，就跌跌撞撞地朝他跑過來。

    懷禮注意到了，幾乎是一剎那，就低下了身。

    一只手及時地撈住那個朝他滾來的小皮球，一手撈住了小姑娘，將她穩(wěn)穩(wěn)地抱住了。

    男人半蹲在地，潔白醫(yī)袍落在地面。他眉目很溫柔，笑聲也清朗：“怎么跑出來了？”

    “——想和醫(yī)生叔叔玩兒！”小女孩兒攀住他的肩膀咯咯直笑。

    “要乖一點病才能好得快，知道嗎?！睉讯Y便笑一笑，起了身，托住了小孩兒。抱著她往回走了。

    ——看，連小孩兒都喜歡他。

    她真是想象不出，他這種男人如果有朝一日安定下來了，與誰結(jié)婚生子，會是什么模樣。

    南煙掐了煙，轉(zhuǎn)頭走了。

    .

    昨夜的手術(shù)歷經(jīng)七八個小時，在上午圓滿結(jié)束，懷禮幾乎一刻沒休息過。

    下午又一個手術(shù)開始前，他在辦公室小瞇了片刻，很晚才回到家，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

    另一個家。

    晏語柔早早做完了保養(yǎng)，百無聊賴地跳著電視節(jié)目，聽到門響，回頭瞥他一眼，懶懶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懷禮在門邊換鞋。

    沒得到回應(yīng)，晏語柔倏地從沙發(fā)坐起，“懷郁說你們昨晚有手術(shù)，真的假的？”

    “什么手術(shù)也不至于這么晚吧？”

    “你成天連這邊都不回一下的——”

    懷禮懶懶看她一眼，走了過來。

    疲倦地將自己甩入一旁的沙發(fā)椅，解開襯衣袖扣，手肘搭住一側(cè)的扶手，抬手，輕輕地按揉太陽xue。

    晏語柔見他的確疲累，不忍再追問。卻還是有點心氣未消。

    頓了頓。

    還是開了口。

    “我懷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