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從我走進來那一刻開始，王復琛和秦森就看向了門這邊。只不過在簡嵐出現(xiàn)的時候，秦森將目光轉向了我，而王復琛的視線穩(wěn)穩(wěn)落在了她身上。聽到她略顯惱火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他看上去并不覺得吃驚，只從容地對上她的視線，略作點頭，眼神和語氣都格外冷漠：“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br>
    又？難道在今天之前不久，他們見過面？

    “你來這里干什么？”沒有對他這句話作出回應，簡嵐大步來到他面前，看了眼秦森，緊接著又死死盯住王復琛，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為了王麗清的案子？你想讓秦森幫你找證據(jù)？”

    刻意不去看秦森，我仔細觀察他們兩人的表情，直到感覺到秦森黏在我臉上的視線撤開，才匆匆瞥了他一眼。他枯瘦的身軀陷在沙發(fā)里，手上的廚用手套還沒有摘下來，圍裙上的奶油漬蹭到了褲腿上，深陷眼眶中的那雙眼睛微動，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眼簡嵐，再瞅一眼王復琛。

    最后，他突然望向了我。

    被他這么一瞧，我自然措手不及，躲不開他的注視，只能回視他。所幸他只那樣沉默地瞧了我兩秒，就稍稍收了收下巴，示意我過去。我便關上門，聽見王復琛口吻冷硬地回答：“這與你無關。”

    “王復??！你還有沒有良心！”簡嵐略微加重了語氣，嘶啞的嗓音卻讓她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低吼，“你現(xiàn)在是墮落到什么地步了才會幫王少鵬這種人渣打官司？他在看守所里搞的那些名堂你還不知道嗎？你好意思跑來這里讓秦森幫他找脫罪的證據(jù)？”

    話音剛落，她就猛地咳嗽起來。

    我轉身朝她走去，僅能看到她面向王復琛的背影，雙肩緊繃，埋著腦袋咳得收不住。王復琛皺緊了眉頭，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撈起自己的茶杯站起來，已經(jīng)略微伸了手要把茶杯遞給她，卻猛然止住了動作。半秒之后，他又悄無聲息地坐下，將茶杯擱回小圓桌上，掃了眼秦森。

    秦森豎起前臂以手掩唇，神色平淡而無動于衷，好像完全沒有讀懂他的暗示。

    直到我清了清嗓子，秦森才看我一眼，而后摘下手套，起身把他自己那杯還沒喝過的紅茶遞給了簡嵐：“糾正一下?！彼槃萋龡l斯理地撇清自己的關系，“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接受他的請求。另外，我找證據(jù)的目的從來都是證明事實真相，不是所謂的幫任何人脫罪?！?/br>
    “先坐下休息一會兒?！蔽曳鲎『啀沟募绨颍阉缴嘲l(fā)邊坐下，拍拍她的背，“這個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實際上我對這個案子并沒有興趣，但直覺告訴我，我必須表現(xiàn)得關切一些。簡嵐和王復琛都已經(jīng)看出來我跟從前不同，我不能讓他們對我的懷疑愈演愈烈。

    之前我不在乎這些，可現(xiàn)在不行。我反復告訴自己?，F(xiàn)在不行。我還得再要個孩子。在有孩子之前，我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簡嵐終于漸漸止住了咳聲，咽下一口紅茶，短噓一口氣。她的臉頰還因為剛才劇烈的咳嗽而泛著病態(tài)的紅色，眼眶也有些濕潤，神色卻很快鎮(zhèn)定下來。我?guī)退巡璞瓟R回了小圓桌上。

    “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姑娘，被她當做朋友的一個男人騙/jian，還拐到休閑中心賣/yin?！彼辶饲迳ぷ?，聲線仍舊沙啞，幸運的是情緒已經(jīng)平復了不少，“三個月。三月里小姑娘就被強迫賣了上百次，還被休閑中心的老板毒打?！彼鹧燮?，將冰冷的目光投向坐在她對面且與她只有一桌之隔的王復琛，分明是為我敘述案情，看起來卻更像在用每一個字句拷問他，“小姑娘的mama好不容易跟親戚一起把小姑娘找到、救出來，發(fā)現(xiàn)小姑娘不只精神受到極大刺激，還染上了生/殖/器/皰/疹……這種性/病治不好，將來還可能誘發(fā)生/殖/器/惡/性/腫/瘤……小姑娘這一輩子都被毀了?！?/br>
    然而王復琛自始至終都表現(xiàn)得平靜至極，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便不慌不忙地開口：“注意你的措辭?！彼麑λ匾酝瑯永浔难凵?，“衛(wèi)興藍從沒有對王麗清實施暴力行為?！?/br>
    他們之間跌至冰點的氛圍讓我難免詫異。我記得以前簡嵐和王復琛還在交往的時候就常常吵架，但一向是扯著嗓子抬高音量的口舌之戰(zhàn)，通常雙方都處在情緒激動的狀態(tài)，但從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仇人似的對視。

    “還沒到庭上你就開始為他辯護了？”翹起嘴角涼涼地一笑，簡嵐好像已經(jīng)不屑于看他，轉眸將我鎖進了她的視野里。她望向我的那一刻，肩膀明顯地放松下來，眼神也如她的嗓音一般柔和了不少：“王麗清……就是那個小姑娘。她的mama徐霞佩從去年一月找到女兒開始就試圖報案，但是衛(wèi)興藍——我是說那個‘休閑中心’的老板，他家在局里有人，所以公安那邊遲遲沒有立案。徐霞佩想去上訪，結果兩次差點被打死。”嘆了口氣，應該是出于習慣，她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捉住了我擱在膝上的右手，隱忍地合了合眼，接著盯住我的眼睛了，“現(xiàn)在那些背地里為衛(wèi)興藍他們提供幫助的人都已經(jīng)被公開處分了，案子在按正常程序進行調查。我們新一期的節(jié)目就和這個案子有關。”

    我覺得她是想要通過眼神告訴我些什么。可我沒法猜透她的意思。

    “徐女士通過微博得到了社會關注?！鼻厣朴祈懫鸬穆曇艉鋈徊辶诉M來，“據(jù)說現(xiàn)在王麗清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已經(jīng)確診為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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