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是什么事？”

    “俞美玉要見你?！彼卮?。

    我對這個名字全無印象，“俞美玉？”

    “就是前天你和簡小姐在涼水湖那里碰到的那個女士?！绷晳T性地把手攏進兜內(nèi)，肖警官面色平靜，不帶任何情緒地向我解釋，“簡小姐為我們提供了畫像。確認過俞美玉的身份以后，我們發(fā)現(xiàn)她的丈夫江軍正有重大作案嫌疑?！彼f，“江軍正去年八月才結(jié)束在平心醫(yī)院的治療，回到家和妻子俞美玉共同生活。這半年以來，他偷過近兩百件女性的內(nèi)衣褲，還把服裝店丟棄的橡膠模特帶回家進行破壞和猥/褻。平心醫(yī)院的醫(yī)生向我們反映，江軍正曾經(jīng)長期幻想虐待、jian/殺女性的過程。我們把他帶回局里之后，他也承認他就是‘V市雨夜屠夫’?！?/br>
    “那不是很好么？”追查了四年的案子告破，他們應該歡欣鼓舞才對。為什么還要我跑一趟公安局？

    “俞美玉堅稱她的丈夫沒有殺人?！睂ξ业姆磫栔萌糌杪劊ぞ倜娌桓纳乩^續(xù)道，“現(xiàn)在她要求要見你?！?/br>
    我沉默下來。

    嚴格來說，這些案子與我無關，我并不想被牽扯進去。但肖明的話勾起了我的興趣：平心醫(yī)院是V市最出名的精神病院，江軍正半年前才從那里出來，意味著他和秦森一樣，也是個精神病人。

    而俞美玉跟我的處境相似。

    “走吧?！蔽疫€在猶豫，突然便聽到身后響起秦森沙啞的聲音，“我跟你一起。”

    ☆、第十九章

    我聞聲回頭。

    秦森還穿著睡袍裹著毛毯，臉色蒼白地站在我身后。他從書房里的沙發(fā)上下來時甚至沒有穿拖鞋。我掃一眼他赤著的腳，忍不住嘆氣：“那先去換衣服吧?！?/br>
    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皺起眉頭，看上去虛弱而固執(zhí)，“沒有必要?！?/br>
    進進出出的搬運工們都偷偷將視線投向他。顯然現(xiàn)在比起身穿警服的肖警官,秦森更加引人注目?！跋葥Q身衣服?！蔽抑坏棉D(zhuǎn)身輕輕推他,以防那些目光惹惱他，“不然會感冒?！?/br>
    用那雙眼圈青黑的眼睛看向我，秦森沉默片刻，而后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回書房。稍微松了口氣,我轉(zhuǎn)頭迎上肖警官的視線：“肖警官,介意進來坐坐等我們一下嗎？”原以為他會謝絕以繼續(xù)保持那種禮貌的距離,結(jié)果卻見他沒有半點猶豫地頷首：“打擾了?！苯又憧邕M了屋。

    愣了愣,我隨他回屋,正打算先去替他泡杯茶，就聽他率先開口：“去幫秦先生吧?！彼麥阍诳蛷d，面無表情地朝大門稍稍揚了揚下顎,“我?guī)湍憧粗?。?/br>
    言下之意是，不用擔心那些搬家公司的工人。

    事實上有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出現(xiàn)在家門口，哪怕他不來客廳幫我看著，我也根本不需要擔心他們敢趁著運家具小偷小摸。

    “謝謝?！币虼撕唵螌λ懒酥x，我就獨自前往書房。

    秦森又縮回了向陽那側(cè)的沙發(fā)上。早晨給他換衣服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衣架推到了書房，沒有撤走。但他似乎依然對換衣服這件事興致缺缺，并不打算自己動手。我只能替他挑好一套，來到他跟前給他換上。

    哪怕是在他不抗拒的情況下，這也不是個輕松的活兒。成人的體格畢竟不比孩子嬌小，所以在這種時候他的身體總是顯得非常累贅。他從頭到尾只會坐在那里，任由我擺布。有時給他穿褲子需要他站起來，他不會那么配合，即使看到我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也依舊無動于衷，就好像我面對的是個中風偏癱的病人。

    好不容易幫他換好衣服，我再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仍然臉色灰敗。他也在垂眼看著我，臉上神情麻木，深陷顴骨上方的那雙眼睛被黑眼圈壓得更顯深邃，眼神空洞，黑漆漆的眼仁里灰黯無光。

    “好了？”他問我。

    “嗯。”已經(jīng)替他穿上了鞋，我蹲在他腳邊，理了理他的褲腳，“你休息好了么？真的要去？”

    沒有吭聲，他直接站起身，疾步走到書房門口才猛地剎住腳步，回過身緊抿著唇注視我。我知道這是非去不可的意思。

    大約十五分鐘之后，我們坐上了肖警官的車。

    “魏小姐頭上的傷有去醫(yī)院看過么？”上車時肖警官從后視鏡里打量了我一會兒，突然便這么出聲問道。我拉了拉外套的領口，搖搖頭如實回答：“擦傷而已，沒去醫(yī)院?！?/br>
    余光可以瞥見秦森把臉轉(zhuǎn)向了車窗。我伸手過去捏他的手，發(fā)覺他指尖發(fā)涼。通常情況下他的手都比我的要暖和，看來是那天被玻璃劃傷沒有及時處理傷口，留下了不太好的影響。掌心扣住他的手背慢慢摩挲，我原是想幫他捂暖，下一秒?yún)s又被他反過來捉住手，死死地十指相扣。

    可惜他還是不肯轉(zhuǎn)過頭來看我。

    駕駛座上的肖警官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小動作，聽完我的回答便淡淡提醒：“如果覺得身體不適，最好還是去醫(yī)院檢查?！?/br>
    之后我們誰都沒有再開腔。

    抵達公安局的時候，恰好能看見曾啟瑞先生站在停車場抽煙。他略微發(fā)福的身體被緊緊裹在警服大衣中，一只手夾著煙卷，另一只手攏在褲兜里，臂彎里夾著一打卷宗。似乎是在為什么事頭疼，他一直緊蹙眉心，直到聽見我們靠近的腳步聲，才松開眉頭朝我們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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