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一臊，胡珈瑛端著盆悶不做聲地鉆進寢室，換好衣服，披上外套出門。

    入夜以后起了風(fēng)，她下樓匆忙，穿得少，剛走出宿舍樓就被寒風(fēng)撲了個哆嗦。趙亦晨站在臺階下等她，抬頭見她已經(jīng)出來，便上前將她拽到避風(fēng)的地方，脫下身上的厚襖子給她披上。

    胡珈瑛個子又瘦又小，大半個人被裹進他暖烘烘的襖子里，一時不知道動作，只眨巴眨巴眼看他，嘴里呵出一點白氣。

    “也不多穿點?！壁w亦晨語氣冷硬，皺著眉頭幫她扣緊扣子，又去捏她冰涼的手。他的手很燙，手掌寬厚，指頭修長，輕易就把她一雙瘦小的手攥到掌心，不客氣地搓熱。

    她也沒被他訓(xùn)人似的語氣唬到，“天都這么冷了，還整天過來?！?/br>
    抬眼對上她漆黑的眼，他一翹嘴角，像是被她氣笑了，“我倆處對象，你不去找我，我還不能來看你??？”接著不等她反駁，握住她的左手帶她走下臺階，“行了，另一只手塞兜里。去cao場走幾圈，我跟你說會兒話。”

    本想說點什么，胡珈瑛卻沒有開口。她跟在他身旁，慢慢舒展五指，同他十指相扣。

    他說要跟她說會兒話，其實話卻不多。

    年輕的情侶大多愛在隱蔽的樹林和小路獨處，趙亦晨卻從不帶胡珈瑛去那些地方。她跟著他，通常只走在cao場的跑道上。

    寬敞，明亮。不用擔(dān)心危險，也不用擔(dān)心迷失方向。

    初冬的夜里少有人夜跑，冷風(fēng)拉扯著冬季樹木不落的枝葉，樹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掙扎嗚咽。零星幾個跑步的身影扣緊帽子，試圖在避風(fēng)的拐角打羽毛球的人四處撿球。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兩人誰也沒說話。

    走到第七圈，趙亦晨忽而捏了捏她的手。

    胡珈瑛側(cè)過臉看他，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瞧青黑的夜空，“啟明星?！?/br>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她只望見一顆星星，在遠處那排梧桐搖曳的樹影中時隱時現(xiàn)。

    “你還認得星星。”

    “只認得這顆。”他口吻平靜，面上沒有多少表情，“以前我姐老說，媽死了會變成這顆最亮的星星。我倒從沒信過?！?/br>
    頭一回聽到他提起自己的母親，胡珈瑛一愣，隨即平復(fù)下來。她仍然握著他的手，沒有扭過頭看他，也沒有安慰。靜默片刻，她只說：“我們農(nóng)村有種說法，說人死了以后，瞳孔里會留下一個人影，是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個人?！?/br>
    趙亦晨笑笑，“這就是胡扯了，都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br>
    緩緩頷首，胡珈瑛并不反駁。

    “我也不信?！彼f，“但是有時候又會覺得，如果是真的，那也挺好?！?/br>
    他沉默下來，許久，笑了聲，松開她的手，緊緊攬住她瘦削的肩膀。

    走回宿舍樓底時，胡珈瑛脫下他的襖子還給他，“下次我去你學(xué)校吧，還沒去過?！?/br>
    “哪能真讓你去?！壁w亦晨輕車熟路地將胳膊攏進袖管，隨手拉上拉鏈，“到時候你去了我又不放心你一個人回來，還得送你?！?/br>
    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她便沒再堅持。

    “你們也快考試了，這段時間就別老往我這里跑?！弊呱弦患壟_階，她替他翻出夾在頸側(cè)的領(lǐng)口，“每天早上還要早訓(xùn)，來回跑這一趟太累了。”

    “行，都聽你的。”他低下頭，捏著衣擺扣上最底下的扣子，“寒假回不回家？”

    捏著他的領(lǐng)口一頓，胡珈瑛半垂眼簾，“回?；厝ミ^年?！?/br>
    趙亦晨抬起眼睛。

    “真回去？”

    她垂著臉，沒有正視他。

    “不回了?！彪p手從領(lǐng)口撤下來，她轉(zhuǎn)而給他扣好第一顆扣子，語氣平平，聽不出情緒，“家里沒人，我正好留在這里，過年打工還能多掙點錢?！?/br>
    順勢捉住她的手，他揉了把她的頭發(fā)。

    “那就跟我回家?！彼牭剿f，“我已經(jīng)跟我姐說好了?！?/br>
    胡珈瑛仰起臉，撞上他的視線。他平靜地注視著她，一如他當(dāng)初在球場上的模樣，清醒而又專注。

    一旁的路燈將燈光打上他們的頭頂。飛蛾撲扇著輕薄的翅膀，一次次撞向明亮的燈罩。

    她記得胡鳳娟說過，光是蛾在夜里唯一的方向。

    如果不曾穿過黑夜，便不會義無反顧地撲向光源。

    胡珈瑛合眼，感覺自己點了點頭。

    “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研回歸啦！看看能不能解鎖這一章。

    我趕幾天文，盡量31號晚上24點之前碼到結(jié)局發(fā)上來。

    第50章 21-2

    李慧航帶著劉磊回到了教室的后門。

    親自進教室替他收拾好書包，她一路監(jiān)督自習(xí)的學(xué)生，慢慢走出教室。

    劉磊還站在門口，低著臉，一言不發(fā)。他校服領(lǐng)口，袖口還有些皺皺巴巴，是剛剛李慧航拉架時攥出來的。她在他跟前站定，他也仍舊不抬頭。垂眼看著他，李慧航還能想起他流著眼淚嘔吐的樣子。從校長室出來以后，他便沒有再說過話。

    將書包遞給劉磊，她見他伸手接過去拎住了，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走吧，老師陪你下去?！?/br>
    他不點頭也不吭聲，卻還是在她輕微的推動下，挪動了步子。

    “你也別想太多了?！鳖I(lǐng)他拐到樓梯間，李慧航一面陪他下樓，一面斟酌著安撫，“學(xué)校是中間方，要考慮雙方的家庭條件啊、對外影響啊這些問題……所以傾向于私了，和解。今天校長讓他們回去跟父母聯(lián)系，主要也是想看看你們雙方家長的態(tài)度。你晚上回家，好好跟父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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