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敢！”漲紅了脖子嘶吼，劉磊踢騰雙腿拼命掙扎，“放開！放開！”

    兩人一時有些摁不住他，抬腳便踩上他胸口，用力踹上兩腳。劉磊卻愈發(fā)不要命地掙動，兩條腿不要命地踢踹，差點(diǎn)踹倒站在一邊錄像的李瀚。混亂之中有什么東西忽然沖上前撞向了李瀚的腿，他一驚，狠狠一腳踹開，“什么玩意兒？！”

    咕咚咕咚。

    被他踹開的小小身影滾下樓梯，撞到了墻腳。

    劉磊余光瞥過去，陡然張大了眼。

    “善善？！”

    不可置信的怒吼中，幾個人都停下動作，朝樓梯下方看過去。

    小姑娘一動不動地倒在冰涼的瓷磚地上，一頭細(xì)軟的長發(fā)凌亂地遮住了臉。墻腳雪白的墻壁上一點(diǎn)猩紅的顏色扎眼，李瀚見了立馬回過神。

    “媽的，流血了！”他喊起來，沖兩個同伴招了下手，撒腿就跑，“跑！”

    另外兩人面面相覷半秒，緊跟著他跑下樓梯。

    他們腳步急促地經(jīng)過小姑娘身旁，沒有一個人停下片刻。

    “善善……善善——”連滾帶爬地滑下樓梯，劉磊發(fā)著抖撲到她跟前，捧起她的小腦袋，撥開她被鮮血粘在臉上的發(fā)絲，露出蒼白的臉。

    小姑娘合著眼，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抽出一只顫抖的手，汗水混雜著溫?zé)岬难?，成了深淺不一的粉色。

    趙亦晨等在A大南棟教工宿舍的樓底。

    王紹豐作為關(guān)鍵證人已經(jīng)開始接受全方位的保護(hù)，張博文為了不耽誤接下來的計(jì)劃，安排他今天就同趙亦晨見面。

    年輕男人從樓道的陰影里走出來，向他出示了工作證，“趙隊(duì)長，可以上去了?！?/br>
    沉默地頷首，趙亦晨掐滅手中的香煙，旋身隨他一同走進(jìn)樓道。

    兜里的手機(jī)震動起來。

    男人回過頭看他一眼，便見他面不改色地將手伸進(jìn)兜里，掐斷了電話。

    腳步停頓一會兒，他才領(lǐng)著他繼續(xù)上樓。

    手機(jī)卻再次震動。

    駐足在一級臺階上，趙亦晨忖量兩秒，掏出手機(jī)瞥了眼來電顯示：陳智。

    他劃下接聽，重新邁開腳步，握著手機(jī)擱到耳邊，“小陳?！?/br>
    “趙隊(duì)！”手機(jī)另一頭傳來陳智焦慮的喊聲，“剛剛趙姐打電話來辦公室，說善善出事了！”

    眉心一緊，趙亦晨腳下的步伐徹底剎住，“什么？”

    “趙姐說善善從樓梯上摔下來磕破了腦袋，現(xiàn)在正送去醫(yī)院……”

    “我馬上過去。”打斷他氣喘吁吁的解釋，趙亦晨掛斷電話，反身疾步走向樓道的出口。

    原先走在他前邊的年輕男人已然滯足，及時叫住他：“怎么了趙隊(duì)？”

    這才記起自己的現(xiàn)狀，趙亦晨停了停腳步，側(cè)過身面向他。

    “我女兒從樓梯上摔下來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他說，“抱歉，麻煩你跟張檢說一聲……”

    對方了然，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不要緊，趕緊去看孩子吧?！?/br>
    “謝謝?！眮聿患岸嘧鼋忉專w亦晨頷首，轉(zhuǎn)身離開。

    室外陰云滿天，遲遲沒有下雨。

    他繞到教工宿舍背后，還在十余米之外就對著自己停在露天停車場的車摁動了車鑰匙。車燈一閃，車門解了鎖。

    快步來到車門前，趙亦晨正要打開門，便突然聽到“砰”地一聲巨響。

    緊接著響起的是陌生女人的尖叫。

    動作一滯，他下意識抬頭循著聲源看去。

    一個教師打扮的女人站在一臺紅色大眾旁，驚恐地后退了幾步。車頂凹陷，一條胳膊露出來，皮膚偏黑的手無力地?cái)傞_。

    墜樓。

    心下做出判斷，趙亦晨和幾個路人一同上前。出于職業(yè)習(xí)慣，他將受到驚嚇的女教師拉開，而后轉(zhuǎn)眸望向摔在車頂?shù)哪腥?，在看清他的瞬間一怔。

    已知天命的老人，西裝革履，劍眉星目。發(fā)福的身軀呈一種怪異的姿態(tài)陷在凹陷的車頂，滿是細(xì)紋的臉上雙眼圓瞪，嘴唇微張?？謶帜坛伤詈蟮谋砬椤?/br>
    ——王紹豐。

    第43章 19-1

    一九九六年八月，胡家村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離開了家鄉(xiāng)。

    那是個悶熱的陰雨天。村長和書記將她送到村口，她撐著傘坐上三輪車，在發(fā)動機(jī)吭哧吭哧的響聲中顛簸遠(yuǎn)去。

    途經(jīng)拜山的小路，三輪車停下來。她跳下車，獨(dú)自爬上泥濘的山坡。

    胡義強(qiáng)和胡鳳娟的墓碑靜立在蒙蒙細(xì)雨里，立碑人的位置刻著他們的獨(dú)女胡珈瑛的名字。

    她來到墓前，擱下行李和傘，慢慢跪到雨中，伏低身子，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翠色的山巒被如霧的細(xì)雨籠罩。

    那一年，她背井離鄉(xiāng)，從此再未回來。

    九月的X市多有陣雨。

    A大新生注冊那天，胡珈瑛冒著雨從食堂跑回宿舍，一面撥開懷里新教材封皮上的水珠，一面穿過光線昏暗的樓道。樓梯口停著一個單薄的身影，背上背著鼓鼓囊囊的行李包，正吃力地用兩只手拎起大皮箱，小心翼翼抬腳，試圖挪上一層臺階。她渾身已被大雨澆透，濕漉漉的長發(fā)披在肩頭，浸濕的短衫緊貼瘦削的身體，忽然一個激靈，便打了個噴嚏。

    無意間抬頭瞧見她，胡珈瑛加快腳步走上前，“要幫忙嗎？”說完就伸出手，扶住皮箱的底部，將它傾斜著抬起來，托住了大半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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