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嬉笑打鬧，跑跑跳跳。而她抓著趙亦晨的手，一臉木然。

    “會不會跳？”他低聲問她。

    置若罔聞地凝望她們許久，小姑娘才慢騰騰地點了頭。

    他默了數(shù)秒，又輕輕順了順她額前柔軟的頭發(fā)：“那要不要跟小朋友一起玩會兒？”

    趙希善搖頭。

    趙亦晨便重新握緊她的手，“沒事，不想跳我們就進屋看看?！?/br>
    父女倆經(jīng)過那群嬉鬧的孩子身邊，踏進陰涼的樓道。趙亦晨母親留下的房子在一樓，長期閑置著，沒有出租。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領小姑娘進了屋。

    姐弟各自成家以后，一有空都會過來打掃。屋子里干干凈凈，還像從前母親在世時的模樣。只是桌臺上擺著兩位老人的遺照，時不時要提醒他們，這間靜悄悄的屋子經(jīng)過這些年的洗禮，早已物是人非。

    把小姑娘帶到桌臺前，趙亦晨彎腰抱起她，示意她看看照片里的人：“這就是奶奶和爺爺?！?/br>
    視線在兩張照片上轉(zhuǎn)了一圈，小姑娘最后看向了他的母親。她抬起小手，握住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相片吊墜。照片中的女人身穿警服，戴著警帽。就像趙希善的相片吊墜里，那個年輕時候的趙亦晨。

    “奶奶跟爸爸一樣，都是警察?！辈碌剿谙胄┦裁?，趙亦晨的視線也轉(zhuǎn)向照片里的母親，不緊不慢地同小姑娘解釋，“當警察很忙，所以你奶奶很少有時間陪我們。但是她對我們很好。買不起玩具的時候，她就趁著過年去鄉(xiāng)下探親，用木頭給我削了把槍，還砍了竹子給你姑姑做弓箭。”伸出手拉開桌臺底下的抽屜，他從里頭找出一把木槍和一支竹箭，一一擺上桌臺，“都是奶奶親手做的。厲不厲害？”

    都是兒時的玩具，凹槽有些臟，槍柄和箭頭早已被磨得粗糙扎手。

    趙希善探出一條小胳膊，拿起那把木槍，垂下眼睛木木地看著。

    趙亦晨側(cè)過臉，視線落在她瘦削的臉頰上。

    “爺爺在爸爸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一直是奶奶在照顧我和你姑姑?！毙⌒膸退涯槀?cè)的長發(fā)捋到耳后，他停頓片刻，爾后繼續(xù)告訴她：“后來奶奶也跟著爺爺走了。剩下爸爸跟姑姑。”

    臂彎里的小姑娘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手里的木槍。

    “善善，爺爺奶奶都是好人，過世以后會去天堂。”平靜地注視著她的側(cè)臉，趙亦晨放緩了口吻，一字一句認真而鄭重，“那里很好。有花，有草，天氣很好。他們不會生病，不會痛。有神仙陪著他們。他們每天都會過得很高興?！?/br>
    他看到小姑娘漸漸紅了眼眶。

    “所以沒什么不好的?！痹僖淮翁嫠垌樇氒浀念^發(fā)，他告訴她，“也不是因為誰犯了錯，他們才去那里。知道嗎？”

    溫熱的眼淚摔上他的手背。

    小姑娘握著木槍，呆呆的臉，收不住的眼淚。

    趙亦晨知道她聽懂了他的話。

    他抬手用自己粗糙的拇指替她揩去淚水。

    多年以前，他也是在這張桌臺面前，一聲不響地掉眼淚。

    那時趙亦清告訴他，天堂很好。有花，有草，天氣很好。mama會和爸爸在一起，不生病，不痛。神仙天天陪著他們，他們每天都很高興。

    “所以不哭了，好不好？”她哭著輕拍他的背，“沒什么不好的。也不是你的錯。知道嗎？”

    他知道。

    一直都知道。

    第24章 11-1

    近正午，趙亦晨把車開到了老城區(qū)附近的萬達廣場。

    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趙希善或許是有些害怕，怔怔地坐在副駕駛座上，隔著車窗望著窗外一排排灰色的梁柱和沒有溫度的汽車，甚至忘了解開安全帶。趙亦晨先下了車，繞過車子替她打開車門，彎下腰便發(fā)現(xiàn)她呆呆地坐在車里，又將右手伸到嘴邊，咬起了指甲。

    上午哭過，小姑娘的眼眶還有些紅。她咬著指甲，縮在車頂投下的陰影里，用那雙眼眶微紅的眼睛怯怯地瞧他。

    趙亦晨身形一頓，原是要牽她出來，卻改了主意。他探過身子幫她解開安全帶，把她抱出了車。

    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住他的脖子，小姑娘依然抬著小手把拇指放在嘴里，烏黑的大眼睛慢慢地環(huán)顧四周，有些呆滯而迷茫。察覺到周圍的環(huán)境讓她緊張，趙亦晨抱她穿過停車場，走向通往沃爾瑪?shù)碾娞蓍g。

    他腳步不緊不慢，想要借此讓她放松下來，明白這里并沒有什么危險：“中午想吃什么？”

    小姑娘不吭聲，瘦小的身子坐在他結(jié)實的胳膊上，扭過頭，望向不遠處亮著燈的電梯間?！斑@里吃的很多，待會兒上去就能看到。”趙亦晨面色不改，好像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語速同步速一樣平穩(wěn)如常，“等下還會經(jīng)過超市。要是想吃水果，我們就買些回家?！?/br>
    或許是受到了他的影響，小姑娘雖然還咬著指甲，但總算對他的話有了反應，輕微地點動小腦袋。

    騰出一只手來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紙巾，趙亦晨又問她：“喜不喜歡吃香蕉？”

    小姑娘再次點了點頭。

    稍稍勾起嘴角，他捉住她的手背將她舉在嘴邊的小手不輕不重地拿開，替她擦干凈手指：“香蕉是快樂水果?！?/br>
    一聲不響地聽著，小姑娘慢慢展開微蜷的五指，輕輕抓住他手里的紙巾，握進手心里。她的眼神依舊有點兒發(fā)直，卻緩慢地抬起左手，捏著紙巾將右手手指上沾到的口水一點一點擦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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