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當他再提出吃粵菜的時候，趙亦晨沒有反對。

    魏翔在他們找到餐館坐下后不久便趕了過來，匆匆忙忙地坐下，給自己灌了一大杯茶。將自己手里那份菜單推到他跟前，趙亦晨只留一份菜單給趙希善，揚了揚下巴示意兩人：“看看你們想吃什么，自己點。”

    胡亂咽下口中的茶水，魏翔探過腦袋瞧一眼程歐點的東西，當下就有了決定：“我就跟程歐一樣來一碗云吞面吧，主要是看孩子想吃點什么?！鞭D(zhuǎn)臉對上小姑娘，他咧嘴笑起來，一改方才大喇喇的模樣，微低下身子問她，“善善是吧？認識菜單上的字嗎？”

    小姑娘坐在趙亦晨身旁，兩只小手巴在桌沿，正低頭盯著擺在她面前的菜單。聽到魏翔的聲音，她慢慢抬起頭看向他。或許是因為臉生，她忽略了他的問題，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僅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的臉，眼神多少有些呆滯。

    “這是魏叔叔，也是我的同事。”趙亦晨低聲給她介紹，又伸手挪了挪她跟前的菜單，“想吃什么？”

    扭頭看了看他，趙希善一聲不吭，轉(zhuǎn)而垂下眼皮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瞧。

    趙亦晨意識到，她恐怕不是每句話都能“聽得到”的。抬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他沒有勉強她，自己掃了眼菜單，想找到適合她吃的食物。

    一旁的程歐幫著出主意，“要不先點個粥或者開胃一點的湯？”

    酸一點的湯比較開胃。趙亦晨的視線由此落在菜單上的粥湯部分，剛要拿起筆勾選，就感到兜里的手機震了震。

    Y市移動的陌生號碼。

    抬眼望向?qū)γ娴奈合瑁w亦晨挪動拇指接通電話，將手機擱到耳邊，一言不發(fā)地等待對方率先出聲。

    “趙亦晨?！睅酌脒^后，手機里傳來熟悉的女聲，“我是許漣?！?/br>
    不只是長相，她和胡珈瑛就連聲音都十分相似。

    環(huán)視一圈周圍，趙亦晨嗓音低穩(wěn)：“我正準備聯(lián)系你?！?/br>
    程歐和魏翔的視線同時投向了他。

    “我猜到了?！痹S漣話鋒一轉(zhuǎn)，“你帶善善吃飯了么？”

    低眉瞥向身邊的小姑娘，趙亦晨發(fā)現(xiàn)她正把右手放到嘴邊，呆呆地咬著拇指的指甲。

    伸手握住她微涼的小手，他稍稍用力將它拿開，穩(wěn)穩(wěn)抓在手心里，“現(xiàn)在就在餐廳?！?/br>
    許漣在電話那頭簡短地回應(yīng)了他一個單字。

    “她這段時間不肯吃東西，腸胃不好。你別給她吃酸的?！彼f，“最好是讓她喝點粥，她喜歡香菇雞rou粥。另外你們帶她去醫(yī)院看過了，應(yīng)該知道她目前狀態(tài)很差，吃得少是正常的。盡量讓她多吃，但不要強迫她。可以買點全麥面包帶著，她餓了會吃?！?/br>
    沒有了右手，小姑娘便咬起了左手。她自始至終都盯著桌上的某一處，雙眼無神，咬指甲似乎也只是慣性的動作，并不像故意同他作對。

    “嗯。”趙亦晨于是松開她的右手，又捉住了她的左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談?wù)??！?/br>
    “談善善監(jiān)護權(quán)的事？”

    “對?！?/br>
    “明天上午九點，萬達廣場的星巴克?！焙孟裨缫蚜系剿囊?，許漣沒有多做思考便給了回應(yīng)，“我不想見到別的警察?！?/br>
    即便他已經(jīng)捉住了小姑娘的左手，她也依舊像是感覺不到似的，繼續(xù)咬自己的指甲。趙亦晨把拇指上挪抵到她嘴邊，她毫無反應(yīng)。

    他因此對許漣的話置若罔聞：“她咬指甲嗎？”

    “什么？”

    “善善?！?/br>
    電話另一頭的女人緘默了幾秒。

    “三歲之前會咬，被我姐糾正過來了?！痹匍_腔時，她的語氣有了微不可察的變化，“她又開始咬指甲了？”

    “沒有?！壁w亦晨從趙希善嘴邊拿開她的左手，面不改色地否認，“明天我一個人過去?！?/br>
    小姑娘終于不再試圖咬另一只手。她一動不動坐在他身旁，仍然盯著某一處瞧，蒼白的小臉神情呆滯，就像一個小小的木頭人。

    趙亦晨等待了近十秒，才聽電話那頭的許漣冷冰冰道了別：“那明天見?！?/br>
    “明天見?！彼f。

    見他掛斷了電話，魏翔按捺不住挪了挪身子：“是許漣？”

    把手機放回兜里，趙亦晨對上他的視線，不答反問：“她走之前要了我的電話？”

    魏翔在他面前一向老實，點點頭承認，“說是要跟你談監(jiān)護權(quán)的事，我就告訴她了?！?/br>
    頷首以示無礙，趙亦晨只淡道：“我明天去見她。”接著便指了指菜單上的一處，偏首問望著前方發(fā)呆的趙希善，“香菇雞rou粥？”

    熟悉的名字溜進耳朵里，小姑娘總算有了反應(yīng)。她動了動小腦袋，仰起臉朝趙亦晨望過去。

    然后慢慢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按照規(guī)定，親子鑒定尚未出結(jié)果，這一晚趙希善必須留在派出所。

    從餐館出來搭上警車，她已經(jīng)趴在趙亦晨肩頭睡得很沉。他把她交給派出所的女民警，自己跟魏翔和程歐一起在附近的賓館辦理了入住。

    走進房間時不過晚上九點，三人都沒有睡意。

    趙亦晨來到窗前，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一盞床頭燈的燈泡已經(jīng)燒壞，屋子里光線昏暗，他就這么面朝窗外濃稠的夜色，側(cè)臉一半沒在背光的陰影中，一半隱在唇齒間溢出的煙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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