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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央告訴自己,要接受,要面對,要勇敢的生活下去。她立定了決心要用自己的本領在這個世界立足,她要憑借自己為女兒取得好的生活。有時候,不是不傷心,是形勢所迫由不得你傷心。因為先,你要填飽自己的肚子,活下去! 譚央身后的水開了,在水壺里出突突的聲音,她連忙轉身拎起水壺,把水倒在碗里,輕輕地吹,慢慢的喝 這個時候的畢公館燈火通明,仆人們躡手躡腳的不敢出聲,書房里,言覃從下午起就躲在譚央經(jīng)常看書寫字的大寫字臺下面,怎么哄都不肯出來,懷里還可憐兮兮的抱著那只小白貓。 畢慶堂蹲在寫字臺前,手里拿著花瓷小碗,細聲慢語的哄著,囡囡,咱們吃一點兒好不好?來,爸爸喂你。說著,他將飯勺送到女兒嘴邊,言覃將小臉扭開,氣呼呼的說,不嘛,我要mama!畢慶堂聽到這兩個字,心虛了起來,虛得后背都冒冷汗,他強打著精神說,mama這些天要去看病人,過段時間才能回來。畢慶堂又把飯勺移到女兒嘴旁,可言覃伸手將飯勺打掉,勺子掉在畢慶堂的皮鞋上,飯粒灑了一地,畢慶堂心中煩悶不已,強壓著怒火,低聲訓斥,你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言覃委屈的撇了撇嘴,帶著哭腔的說,你騙人,mama今天不出診,不用看病人,mama答應我今天帶我出去玩,頓了頓,言覃小手往外一指,阿珍她們說,昨晚你把mama從家里攆走了!說著,言覃難過的嗚嗚哭了起來。畢慶堂聽罷猛的站起來回過身,惡狠狠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兩個女仆,那兩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早就嚇得瑟瑟抖了,一旁的陳叔將她們推搡出門,畢慶堂咬牙切齒的說,給我扒了她們的皮! 畢慶堂喘著粗氣,低下頭卻看見那只小白貓從桌子下面蹭出來,瞇著眼,一口一口的舔著地上的飯粒,畢慶堂抬起腳將小貓扒拉到一邊,小貓吃不到東西,急得喵嗚喵嗚的叫著。爸爸,你讓它吃呀!言覃帶著哭腔的說。畢慶堂彎下腰拎起小貓的后脖子,把它拉得更遠,你不吃,它也不要吃!言覃聽見,哭得更兇了。 畢慶堂叫人又盛來一碗飯,不由分說的去喂言覃,言覃一邊哭一邊吃,吃得急了,嗆得直咳嗽,越是咳就越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哭,看著嘴里含著飯哭到抽搐的女兒,畢慶堂的心像被生生撕開一般,里面鮮血淋淋痛楚萬分的寫著對她對這個家無法伸張的愛。他撫著孩子的胸口替她順著氣,女兒終于好些了,他卻把頭狠狠的磕在桌沿上,震得桌上的臺燈都是一跳 待哄著言覃把碗里的飯吃完,已是半夜十二點了,畢慶堂狼狽的坐在地上,他看著女兒那掛著淚的臉,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碗,恍惚了起來,心道,也不知你今天都吃了什么。 畢慶堂正在怔忡中,陳叔卻拍了拍他的后背,畢慶堂扭過頭,陳叔指了指旁邊茶幾上的碗筷,少爺,我叫人下了碗面,您這一天,水米都沒沾牙!畢慶堂把手里的空碗塞給陳叔,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陳叔皺著眉,無奈道,你看看小小姐啊,離不開人,你身體要是垮了,小小姐可怎么辦啊?陳叔歇了口氣,顫著聲音說,少爺你不能任性,你已經(jīng)是做父親的人了,由不得你任性?。?/br> 陳叔的話讓畢慶堂鼻頭一酸,他看著蜷在寫字臺下的女兒那小小的身影,長長嘆了口氣,站起來拿起茶幾上的碗,唏哩呼嚕的吃起來 少不更事時,和戀人吵架了,我們動不動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后來啊,結了婚,有了小孩,感情上遇到再大的挫折,哪怕是離異甚至死別,我們還是要照樣吃飯睡覺工作生活。不是我們變得堅強,也不是我們不再傷心,只是我們明白我們身上有了更多的責任 第二天一早,譚央早早的出門,在巷口吃了些早點就去了醫(yī)院,她沒有叫黃包車,走了一個來小時才走到醫(yī)院,因為身邊的錢不多,離下個月開薪水還有段日子,她要省著花。 醫(yī)院的病人依舊很多,譚央的診室里擠著很多抱孩子看病的人,譚央一一耐心的詢問病情,查體,開處方??斓街形绲臅r候,醫(yī)院里姓馬的副院長來找譚央,寶隆醫(yī)院的大院長是德國人,不常在醫(yī)院,日常事務都是由這位馬院長負責。 畢太太,和你說點兒事!馬院長,您看我這兒病人這么多,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在這兒說吧。馬院長頗為躊躇,半天才說,醫(yī)院最近財力很有些吃緊,聘不起這么多醫(yī)生了,畢太太,真是抱歉的很。譚央難以置信的看著馬院長,看得馬院長自己都窘迫起來,半晌后,譚央點頭,明白了,然后埋頭開起處方,寫完后將處方交給患兒的家長,細致的囑咐著,之后她又叫來另一個病人,頭也不回的對馬院長說,我把我的病人看完再走。 馬院長頓覺無地自容,他搓了搓手,又看了看腕上的表,為難道,那,那您要快些了,下午一點前要離開,您看,畢太太,真是對不住 譚央收拾東西離開診室,臨走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管鋼筆,想了半天,終于下定了很大決心一般把筆放到兜里,她告誡自己,她只是用慣了那只筆而已,那支,她用了十二年的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