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今之計
姬云境的逝去, 讓神武門人黯然神傷, 明提等人知道姬云境身份特殊, 尤其為他惋惜, 同時不禁深思起來——連渡世神王座下弟子都獻身了, 那么接下來魔族正式入侵時, 凡間將會遭遇何其可怕的災(zāi)難? 而當年神魔大戰(zhàn), 連神族都元氣大傷,凡間的慘狀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縱然如此,神武門作為凡間第一大修煉門派, 為眾生抵御魔族,萬死而不辭! 青秋山和游俠們見了神武門人和鐵寧玉、向大海的情狀,雖然不知道姬云境的身份, 但也有些感同身受起來。 鐵寧玉和向大海最是悲痛。 向大海嘴里不停地罵著魔族和三個妖族, 叫罵聲令威赫都蠢蠢欲動,想要和他一起痛罵。 鐵寧玉被向大海的罵聲攪得心煩意亂, 然而想起三個妖族還在承極山外, 隨時有可能會攻進來, 她就讓自己靜下心來, 一邊持著乾坤玉修煉著, 一邊四處走動查看眾人傷勢, 花神和紫藤、花潮緊緊跟著她。 來到明提身邊時,明提見鐵寧玉臉上仍有悲戚之色,便開口勸道:“鐵姑娘不必為了姬尊者傷神, 依老夫所見, 姬尊者并非是我等凡人?!?/br> “不是凡人?”花神不解地問道,“難道是渡世神王本人?怪不得我覺得他眼熟!” 明提搖頭道:“姬尊者應(yīng)當是渡世神王的一縷神識,所以逝去后不留rou身。據(jù)老夫猜測,應(yīng)當是神王與神族或冥王有所約定,不得插手凡間之事,所以神王分出過往的一縷神識來幫助我等?!?/br> 鐵寧玉聞言,心中釋然不少,點頭道:“明提掌門說得有道理,但是姬師父傳授了我許多經(jīng)法和劍術(shù),我心中尊他為師,所以少不得悲痛一番。如今姬師父為了助我等抵抗魔族而逝,我等更應(yīng)不負重托,將興風(fēng)作浪之人、拍在他們掀起的風(fēng)浪上!”說到最后,她的語氣變得慷慨激昂起來,臉上也不由出現(xiàn)了凜然的神色,讓一干暗暗觀察她的女子都生出自愧不如的心思來。 花潮暗自點頭,心想:要成為花神的心上人,便是要不畏生死!可就算自己不畏生死,也沒有鐵姑娘那般高強的靈力啊! 花神則被鐵寧玉的颯爽英姿迷得七葷八素,差點為她鼓起掌來。 遠處,金鸞早已勸停了向大海,讓他去向青秋山等人傳授天網(wǎng)。 向大海因為青秋山眾人曾追隨萬神山莊,為虎作倀,害得他失去了右臂,此時心中對他們有無限恨意。但放眼一看,不論是青秋山和游俠,還是神武門弟子,都是死傷慘重,他只得咬牙吞了對青秋山眾人的恨意,板著臉將天網(wǎng)傳授給了眾人。 很快,云河與赤焱回來了。他們遠遠看見三個妖族在承極山外觀望,暫時松了口氣,然而回來見到眾人因為松懈而流露出來的茫然和倦意,滿目都是受了重創(chuàng)還在勉強振作的傷殘,讓他的心緊了又緊。 “云河?!辫F寧玉迎了上來,順手將乾坤玉放進了他的掌中,“三個妖族情況如何?他們有沒有離開承極山?我想盡快去設(shè)下天網(wǎng)防止他們分散開去,如果他們故伎重演,只怕我們追之不及,百姓們就真的要遭受大難了。” 云河有些疲憊,自從受了雷刑,自己的身心無時無刻不在受著折磨,而失去長生咒、得知族人對自己的欺騙,又讓他的身心受到了打擊,他不想再看見有人白白去送命了。 “先不要用天網(wǎng)去激怒他們,我想去見一見離疆,帶上白菀。雖然他們奔著復(fù)仇而來,但是總有條件能平息他們的仇恨,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想要什么。”他右手握拳抵在額頭上,低聲說道,這個動作又傾倒了一片女子。 赤焱皺眉道:“如果我族擁有銀狐族那樣強大的力量,恐怕不會對仇人善罷甘休。你一直不主張你的族人向凡人復(fù)仇,所以在這點上,我最能理解離疆的心理?!?/br> 幾人都點頭認同赤焱的話,然而云河的話也不無道理。 一味地與三個妖族戰(zhàn)下去,只會白白消耗力量,最后對魔族的入侵毫無還手之力。之前眾人毫不猶豫地選擇開戰(zhàn),便是低估了銀狐族復(fù)仇的決心和所擁有的力量,而云河一開始也明白和談的希望渺茫,所以沒有人考慮過走這一條路。隨著與三個妖族交戰(zhàn)次數(shù)越來越多,和談卻成了最好的選擇。 花神站在鐵寧玉身邊,昂頭斜眼看著云河,慵懶地說道:“你們放心地去試一試,我會帶著紫藤和花潮在附近埋伏,如果他們要發(fā)動攻擊,我們會阻攔的?!?/br> “那再好不過了,為了表示誠心,我們不能在他們附近設(shè)天網(wǎng),所以防御一事就麻煩你們?nèi)涣恕!辫F寧玉向花神三人看了一眼表示感謝,便皺眉道,“只是,就怕三個妖王提出過分的請求,光憑我們幾個無力承擔,我們還須同幾個門派好好商量一番?!?/br> 云河點點頭,就同鐵寧玉和赤焱向明提等人走去,花神先帶著紫藤和花潮去三個妖族附近做埋伏。 商議的結(jié)果不出所料,神武門上下決定一同前行,哪怕三個妖族提出當場要了他們的性命,他們也欣然同意。 青秋山眾人在沉默片刻后,都望著云河鄭重地點點頭。 眾游俠見向來毫無主見的青秋山都如此大義凜然,自然不愿輸給女子,便都猶豫著點頭贊同。 這樣的決心讓云河、鐵寧玉和赤焱既是佩服又是難過,云河不禁暗自祈禱離疆真能放下仇恨,就可免去了眾人赴死。 “若能讓三族棄暗投明,我等喪命又如何。那之后,想來三族會承擔起抵御魔族的重任,定不會遜色于我等。只要三族同意和談,便是好兆頭?!泵魈釋υ坪拥任⑿Φ馈?/br> 慈懷也在一旁點頭。 威赫有些不甘心地握了握拳,他寧愿戰(zhàn)死,也不想為了平息妖族的仇恨而自殺!一身功夫無法施展,讓他心中格外惱怒。 商議已定,云河便向白菀走去,負責看管白菀的神武門弟子默默退了下去。 赤焱和鐵寧玉則在幾步外停住了腳步,近了怕影響兩人談話,遠了更怕云河被白菀再次欺騙。 云河見白菀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心中不禁難過——族人們?nèi)羰菦]有作出那樣瘋狂的決定,此刻他們說不定正在青澤過著安寧的生活,白菀又何至于顛沛流離?更不會有那么多凡人喪命…… 白菀睜眼看著云河,淚水滑落下來,她張口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垂下了眼簾。 云河將她扶起來坐在地上,說道:“我?guī)闳ヒ婋x疆,讓他停止對凡人開戰(zhàn),他提的任何要求,只要我們能滿足,我們都會答應(yīng)。你愿意好好勸他嗎?” “沒有用的,云河哥哥。你若是覺得能勸動離疆,當初為什么沒有選擇和談?” “那么你呢?我說的話離疆未必會聽,你就不一樣了。你真想看著族人們和凡人戰(zhàn)死?而就算所有的族人都戰(zhàn)死了,更早死去的族人能復(fù)活嗎?” 聽見離疆可能會戰(zhàn)死,白菀的眼神暗了暗,她低下頭去啜泣了幾聲,接著忽然抬頭,看著云河的雙眼,低聲說道:“云河哥哥,就算我們能不顧我們的仇恨,可是你能忘記你母后的仇嗎?!要知道,風(fēng)魂先王正是為了替你母后復(fù)仇,才會引發(fā)那樣一場大戰(zhàn),那些族人,都是為了你的母后而死去的!” 都是為了你的母后而死去的! 都是為了你的母后而死去的! 噩夢中的場景一幕幕地浮現(xiàn)出來,那是侵染他童年的最慘痛的記憶。云河扶著白菀的手顫抖了一下,饒是手中有乾坤玉,他還是一陣眩暈,幾乎站立不住。 鐵寧玉在幾步外擔憂地一皺眉,權(quán)衡片刻,沒有上前來扶云河。 云河扭頭對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不要緊。 不想白菀問道:“云河哥哥,其實那只藍狐不是你的心上人對不對?” 云河不知道白菀這樣問是何用意,自己未對青眉被俘表現(xiàn)出過多的擔憂,一是因為他相信青眉在敵人手中定不會受苦,二是怕自己的擔憂反而會增加她的危險。這樣想著,他索性點頭道:“我本就無意于她,應(yīng)該是她誤會了。”如此一來,若是消息傳到了獅王耳中,他們多少會放松對青眉的戒備和敵意。 白菀似有深意地一笑,將接下來要問的話咽了回去。她看出云河心中真正掛念的是鐵寧玉,但自己若是問出了口,云河定會對自己加以防備,不如裝作不知情,這樣便能保持住敵明我暗的優(yōu)勢。 她正要為自己的決定而欣喜,然而很快她微微皺起了眉——自己竟然輸給了一個凡人女子!那個女子的相貌、性格都遠遠比不上自己,卻把云河的心給奪去了! 白菀面上仍是楚楚可憐的神色,心中卻怒火中燒,一時將族人們的仇恨忘了個干凈,心中所想的只有如何讓云河對自己回心轉(zhuǎn)意。 云河見白菀在怔怔地出神,以為她就要被自己勸服,就低頭耐心地說道:“小菀,如果我的死能換回族人的性命、能平息你們的怒火,我決不會惜命。但是不管我們做什么,他們都已經(jīng)逝去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活著,去懷念他們,等待他們轉(zhuǎn)世,而不是草草地結(jié)束我們的生命,與他們再次錯過?!?/br> 白菀聞言,心中一動——當初在鐵寧玉手中聽見她說出云河為族人做的一切時,自己不為所動,認為那是他該做的,而此刻看著傾國傾城的他發(fā)自肺腑地說出這些話,白菀再也不愿去想起往日的仇恨,只想著云河能永遠對自己溫柔相待。 “云河哥哥,我知道了,我會盡我一切努力,去說服離疆的……但是他愿不愿意聽我的,就要看他了……”用不著掩蓋心中的怒火,白菀的語氣仍是細細的,渾然天成。 “只要三族能停止殺戮,他們提出的任何條件我們都會盡力滿足,哪怕要這里所有人都去死,我們、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云河看著白菀的淚目,正色道。 白菀很少看見云河如此嚴肅的神色,而自從方才自己明白云河傾心于那個凡人之后,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變得更加吸引自己,此時她甚至難以分辨自己對離疆和云河的感情孰輕孰重。 她立即拋卻了這些雜念,點頭道:“我知道了,既然要和談,我會勸服離疆平心靜氣地與凡人交涉,應(yīng)當不至于牽扯到所有人的性命?!?/br> 云河凝重地點點頭,就扶起白菀,與鐵寧玉、赤焱一齊,同神武門和青秋山等人匯合了。 長生得知了眾人的計劃,遠遠地就要過來想要與云河等人同行。云河向著他微微搖頭,長生心領(lǐng)神會,在云河等人離去后,他令族人們繞路跟上,以備三個妖族突然發(fā)動進攻,而自己沒有在白菀面前露面,所以銀狐族不會知道鹿族的埋伏,鹿族將會是和談失敗后的殺手锏。 這樣想著,向來溫和的鹿族之王也不由神色凜冽起來,他的心臟狂跳著,希望一切能按照云河所計劃的進行。 * 承極山外一派秋意蕭瑟,讓獅族和豹族不禁起了歸鄉(xiāng)之心。他們從遠方的草原而來,那里終年炎熱,此地初秋的氣候讓他們有些不適,甚至從心底趕到悲涼。 而他們本是途徑神武門時想要毀壞奪魂鈴,沒想到居然卷入了凡人與銀狐族的爭斗中來,兩族也死傷了不少戰(zhàn)士,就算兩族與凡人有仇,他們的仇人也絕不是這里的凡人。 這讓獅王和豹王都對接下來的行動有些躊躇。 “有人在靠近!”豹王疾風(fēng)警覺地說著,望向了遼原。 遼原皺起了眉頭,說道:“來的人不是魔族。魔族……已經(jīng)被他們制服了?!” 這番話更加削弱了兩族人的斗志,他們面面相覷,然而作為猛獸的尊嚴讓他們無法后退,他們不愿在狐族面前丟了面子。 離疆也察覺到了來人的身份,他心中一凜,不禁與幾位長老對視一眼。 如此輕易就將魔族降服,那群凡人的力量竟然是那么深不可測,己方竟然沒有在這幾次的苦戰(zhàn)中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真正實力? 銀狐族用眼神交流著心中所想。 就在三族各自猶豫不定的時候,青眉來到遼原面前,附在他耳邊柔聲道:“獅王,你們?nèi)鍑シ踩撕驮坪?,是以多欺少,以后傳出去,有損獅族的威名啊……再說我已經(jīng)落入了獅王手中,獅王又何必對云河他們趕盡殺絕?你若是真的取了他的性命,怎能讓我不記恨于你?獅王,你不想我與你之間有嫌隙吧?”青眉說著,泫然欲泣,讓觀者無不動容。 “額,這……”遼原是草原上的王者,所過之處無人不跪拜,卻為青眉的愁容慌了手腳。 離疆在一邊看見青眉對遼原軟語溫存,不由生出醋意,那只藍狐簡直是天生的媚骨,讓他無法集中精力去分析敵方的實力和意圖。 “我早就決定與云河一刀兩斷,你們再圍攻他們又有何益處?我更怕的是獅王你在混戰(zhàn)中受了傷……”青眉忽地降低了音量,“那么誰來護我周全?只怕會被某些人得了漁翁之利……”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美人不要難過!”遼原抱過青眉,七手八腳地給她擦眼淚。 青眉卻隨著對方越來越近,眼淚越流越多。 “哎!哎!美人莫哭!我們這就回草原,這就回草原!”遼原心煩意亂,光顧著安撫青眉,竟沒想到下令讓族人們撤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青眉吸引,沒人注意到在他們陣地周圍的深處,花神帶著紫藤和花潮布下了數(shù)不清的藤蔓。 “獅王遼原,英雄一世,怎能在美人面前窩囊成草包?!”離疆忽然冷冷地開口,“這只藍狐修煉的是媚術(shù),獅王可不要被她迷惑了!她能對你說出那樣的話,本就是無心于你,你若是再被她擺布,她更看不上你!我們狐族女子,喜歡的是勇往無前的真漢子!” 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遼原激醒了過來,他看著正對自己搖頭的青眉,一狠心,對屬下說道:“將美人帶到后方!” 獅族和豹族戰(zhàn)士原本思鄉(xiāng)心切,聽了離疆的一番話,立即提起斗志,各司其職,幾只獅族護送著青眉退下了。 云河他們在靠近,然而絲毫沒有曾經(jīng)接戰(zhàn)時沖天的殺氣。 “他們是來談判的?!本砰w長老輕蔑地笑道。 “談判?他們終于怕了!我們不接受談判!”銀狐族人群情激奮,低聲吼道。 離疆直了直身子,示意眾人噤聲,他想知道云河能為那些凡人做出多少犧牲! 背靠著承極山的盎然春意,以云河、鐵寧玉和各門派掌門人為首的眾人緩緩而來,在匯合了青秋山和游俠之后,他們的人數(shù)已在銀狐族之上,如果雙方一戰(zhàn),勝負難以預(yù)料。 他們卻選擇了談判?! 看來還是貪生怕死?。?/br> 離疆在心底無聲地笑了起來。 云河往后微微點頭,赤焱將白菀送了出來。云河對著白菀點頭,白菀臉上的猶豫之色便減了幾分,這讓離疆的笑僵住了。 “小菀,他們竟然讓你來當說客?!”離疆低頭俯視著少女,眼中的殺意和痛苦無法遏制地流露出來。自己心愛的人,終究是背棄了自己,與被所有族人拋棄的那個懦夫站在了一起! “是的,離疆?!卑纵艺驹谠坪由磉?,竭力不讓人聽出她聲音中的顫抖,“我不想再看見任何族人因為過去的仇恨而死去。” 離疆心中一窒,雙眼瞇得狹長,定定看著白菀和云河。 “賤人!不配做我們的王后!”有銀狐低吼了起來。 而獅王遼原和豹王疾風(fēng)帶著族人在一旁冷眼看著,雖然方才有那么一刻兩人都被離疆攛掇得頭腦發(fā)熱,想要在青眉面前一展雄風(fēng),然而看見云河等人心平氣和而來,特別是在看見神武門人即使負傷也依然舒展的表情后,他們便也靜下心來。 “云河許諾了你什么,你竟然突然倒戈?”離疆對著白菀沉聲問道。 白菀默不作聲。 “我們來把小菀交還給你,希望你們能停止對凡人的殺戮,召回派出去的九閭、九閎長老和其他戰(zhàn)士?!痹坪诱f著,示意白菀回到銀狐族陣營中去。 白菀垂下眼簾,微微搖了搖頭,道:“等一切商議定了,我再回去,以免中間生變?!?/br> 這更讓離疆惱火不已,他死死盯著云河說道:“我們要的,是勝天國所有凡人的性命!想讓我們止戰(zhàn),你們拿什么來償還死去族人的血債?!” “如果你們愿意,我方所有人的性命,你們可以拿去!”云河堅定地說道,“但出了承極山,你們不得殺戮無辜百姓。” 鐵寧玉握著朱砂劍的手顫了顫,雖然這只是與對方和談的一個條件,但是她仍不敢想象在場所有人一齊赴死的場景,無私如云河,慈悲如明提等人,暴躁如向大海,還有身后數(shù)百個僅有幾面之緣的各門派弟子,竟然都要為了銀狐族的一句承諾而死去么?! 而自己身負長生咒,將會是唯一一個生還的人! 憤恨、無奈、悲痛同時洶涌而來,讓她幾乎窒息了。 云河,明提掌門,慈懷長老,威赫長老,向師叔,師妹……她在心中默念著每一個認識的人的名字,想要緩解心中的劇烈波動,腦中更是飛快轉(zhuǎn)動著,想要找出一個能應(yīng)變的辦法。 同時悄悄躁動著的還有向大海、威赫和一些游俠,他們不甘赴死,更不相信銀狐族會在他們死后真的停止復(fù)仇!殺意在他們之中蔓延開來。 “收起你那大無畏的嘴臉,云河,你愿意死,不代表你身后的每一個人都愿意死!”離疆冰冷的目光掃過后方眾人。 “老子……”威赫就要暴跳起來,馬上被慈懷拉住了。 慈懷對他搖搖頭,示意不可壞了談判的氣氛。若是雙方再次開戰(zhàn),都會有不小的損傷,而要讓這場爭斗停止,就必須有一方全軍覆沒,這對之后迎擊魔族極為不利,所以為今之計,便是和談,最壞的情況便是己方盡數(shù)赴死,而銀狐族仍有實力對抗魔族。 “如果我們所有人都愿意以死替前人謝罪,你們是否真的會放下屠刀?魔族即將來襲,你們是否愿意迎戰(zhàn)?”云河用更冰冷的眼神回擊離疆,此時他顧不得去憐憫身后眾人的生死,只能先逼離疆作出承諾,那之后,那些還在猶豫的人應(yīng)該知道該怎樣抉擇。 而離疆既急著接回白菀,更想看見自己同意這個條件后,云河該怎樣收場,若是他們不能履行這個條件,銀狐族的彎刀依然會伸向勝天國的每一個角落! “好!我同意!”他堅定地說道。 一旁的獅王和豹王暗暗惱火不已,兩族與銀狐族并肩作戰(zhàn),然而在和談時離疆竟不問兩族的意見!不過兩族本就無心在勝天國消耗過多戰(zhàn)力,便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轉(zhuǎn)頭離去了。 離疆并不在意兩族離去,而云河等人見了,反而松了口氣——若是和談不成,雙方又要廝殺,對方?jīng)]有獅族和豹族相助,己方的勝算便能大些,至于青眉,她定會有辦法從獅族手里脫身的。 “那便一言為定。你們先召回被派出去的族人?!痹坪诱f道。 離疆點了幾名戰(zhàn)士。 “王!就這么答應(yīng)他們了?所有的仇恨,就這么一筆勾銷了?!”幾只銀狐憤憤問道。 刀一般的眼神落在幾只銀狐身上,有更多的銀狐用眼神反抗著離疆的決定,然而最終還是敗給了這個銀狐族中最強的戰(zhàn)士,幾位長老無奈地搖搖頭。 幾只銀狐領(lǐng)命離去了。 云河身后,終于有人竊竊私語起來。他們看見獅族和豹族離去,更不愿就此赴死,想要與銀狐族一戰(zhàn)。議論聲很快變成了爭吵聲,明提和慈懷等神武門人無奈地搖搖頭,有年輕的弟子去輕聲規(guī)勸起吵鬧的人來。 鐵寧玉握緊了朱砂,恨不得此時出手,一招將所有銀狐都擊斃! 離疆卻笑著看向白菀,說道:“小菀,該回來了吧,很快我們就要回青澤去了?!?/br> 白菀看了云河一眼,嬌聲道:“既然你和云河的協(xié)議已經(jīng)達成,我也想與你來個約定。我此次來勸說你們的目的便是不想再看見殺戮,所以,你若是想要我回去,就先答應(yīng)我不能動這里任何一個人!” 云河等人都怔住了,一些游俠就要拍手稱快。 鐵寧玉卻皺眉看著白菀小巧秀麗的臉,將雙唇抿得更緊。 離疆眼中突然有寒芒閃過,刺痛了對面不少人的眼睛,卻也刺在了他自己心中。 她這么做,只是為了云河而已! 她的心,從來沒有在自己身上! 她愿意與自己一起欺騙云河,只是為了借用自己的力量向凡人復(fù)仇! 離疆,你是多么可笑,竟然以為自己已經(jīng)打敗了云河! “好,我答應(yīng)你。”他強裝平靜,對白菀寵溺地一笑。 白菀便也報以一笑,她似有似無地看了云河一眼,便向離疆走去。 就這么離開他了么?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是否能挽回已經(jīng)失去了的在他心中的地位……而此后,要怎樣才能回到他的身邊? 云河對白菀感激地頷首。 鐵寧玉像是嗅到了什么,往離疆那邊看去。 那一個瞬間,離疆突然躍起,直直撲向了云河! * 緊急之下,云河沒有看出離疆是針對自己而來,他不進反退,一邊為身后眾人設(shè)下結(jié)界,一邊向著離疆沖了上去! 鐵寧玉腦袋“嗡”地一下,她立即明白銀狐族定不會如此輕易地與凡人達成協(xié)議,而白菀對云河的留戀,更是觸怒了離疆,讓他忍不住撕破了臉! 她運起靈力,也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上去,朱砂劍光飛出。 然而云河與離疆都爆發(fā)出了獸類的極限,在鐵寧玉作出反應(yīng)的一瞬間就已交上了手,兩只體型龐大的銀狐撞擊在一起,強勁的力量震得所有人骨骼發(fā)痛。 在朱砂劍光落下之前,離疆以勢不可擋的力量碾壓了云河,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避過了鐵寧玉的攻擊,直沖赤焱等人。 “云河哥哥!”白菀這才反應(yīng)過來,驚叫著往云河沖去。 云河左半邊頸肩被撕咬掉了一大塊,鮮血噴涌著。 鐵寧玉在白菀之前將云河扶住了,她再也顧不得沖入己方陣營中的離疆,棄了朱砂劍,撕下自己的衣袍堵住了云河的傷口。 該死的銀狐族! 枉費大家如此信任它們,沒有對它們出手! 沒想到它們卻發(fā)起了這樣致命的突襲! 該死! 鐵寧玉在心中恨恨地想著,又為云河的傷勢揪心不已?!盎ㄉ瘢』ㄉ?!”她推開了沖到面前的白菀,瘋狂地大喊起來。 銀狐族人也陸續(xù)開始進攻,正往這邊沖來,離疆已在神武門和青秋山弟子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雙方就要交戰(zhàn)的一瞬間,無數(shù)藤蔓破土而出,牢牢纏在了銀狐的四肢上,然而它們沖鋒的速度極快,只有極少數(shù)被絆倒在地,更多的則是稍稍減慢了速度,繼續(xù)殺氣騰騰地往前沖殺。 “云河!”鐵寧玉的手臂被鮮血浸染,她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四處尋找著花神的身影。在安排花族時,她只考慮到了他們?nèi)说男羞M速度,卻忽略了三人在智力上的缺陷,所以導(dǎo)致了花族的這一道防御形同虛設(shè),才會讓云河被離疆重傷至此,也讓銀狐再次有機可趁! 想到這里,她心痛不已。 花神很快趕到了,他一改往日的慵懶,沉著臉二話不說給云河止了血?!八麤]事了,我去殺敵!”他簡短地說了幾句,就轉(zhuǎn)身沖向身后。 雙方混戰(zhàn)之處,倒了一地的凡人和銀狐,因為地勢所限、人數(shù)眾多,凡人們難以施展開天網(wǎng),只有少數(shù)銀狐被天網(wǎng)所困、又被圍上來的凡人殺死。 而倒下更多的是凡人,神武門弟子雖然不畏死,但是在銀狐們拼死的沖殺下一片一片地被擊斃。 許多弟子圍在明提和慈懷身邊,明提已無力使出“天神渡世”,只能與慈懷不停地織起天網(wǎng)。 銀狐們一邊殺戮,一邊用靈力探測天網(wǎng),銀色靈力被天網(wǎng)捕捉,讓天網(wǎng)紛紛現(xiàn)了形,銀狐戰(zhàn)士便敏捷地躲避著天網(wǎng)。 青秋山弟子見云河遇險,加上被銀狐的兇悍震懾,斗志大減。其余游俠就更不必說,許多人四處逃竄,想要躲避銀狐的殺戮,卻仍不免被飛來的靈力打死。 鐵寧玉見云河的傷口正在恢復(fù),而白菀在一邊低聲哭泣,她放下云河,撿起朱砂就往白菀刺去! “??!”白菀在悲傷之余也不忘防著鐵寧玉,看見鐵寧玉的動作便尖聲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該死的妖類! 不顧凡界之危,不斷制造殺戮! 云河屢次相信你們!你們卻從不對我們留情! 那你們就都去死吧! 朱砂劍就要刺到白菀的一瞬間,離疆沖了過來,銀色彎刀脫手而出,將鐵寧玉擊飛了出去。 劇痛中,她反而冷笑起來,她并不是真的要刺殺白菀,而是要將離疆從混戰(zhàn)中引出來! “鐵姑娘!” “鐵師侄!” 血rou橫飛的戰(zhàn)場上,明提、向大海等人驚呼一聲,便見離疆用左手抱住了受驚的白菀、右手對著云河舉起了彎刀。 “云河!”鐵寧玉起身向著云河沖去,朱砂直指離疆。 “啪!”一根藤蔓打在離疆臉上,讓離疆的動作停住了。 “小菀,你……竟然在這時候放……放……”離疆聞到了一股讓他目眩的惡臭,他皺眉后退幾步,正好避過了鐵寧玉。 白菀不知所以,因為只有離疆聞到了臭味,那是紫藤打在他的臉上使他造成了幻覺。 紫藤和花潮快速將云河護住了。 大地開始震動起來,遠處塵土飛揚,是長生帶著鹿族來了,隨著鹿族的逼近,天地都開始渾濁起來。 “殺!”威赫被鹿族的氣勢所感染,高舉雙拳怒吼著,響聲震徹群山,不少人都引頸高喊、奮力與銀狐搏殺。 “撤!”離疆大喊一聲,雖然鹿族的力量不足為懼,但是那樣的沖鋒速度只會讓族人白白犧牲。 鐵寧玉無暇關(guān)心云河的傷勢,對著離疆撒下了天網(wǎng),然而離疆撤退的速度極快,轉(zhuǎn)眼就退出了她的攻擊范圍。待她回頭要對其他銀狐下手時,所有的銀狐像是鬼魅一般,早已隨著離疆的命令撤了下去。 “天網(wǎng)!天網(wǎng)!”向大海怒吼著,用左臂不斷揮舞著,“不能讓狐妖跑了!” 沒有了銀狐的近身搏殺,所有人集中精力追擊出去,織起無數(shù)天網(wǎng)。 然而大部分銀狐還是從鋪天蓋地的天網(wǎng)中逃離了出去,只留下一地的尸體、或疲憊或憤怒的眾人、和沒能對上敵人而失望不已的鹿族。 眾人都聚集到了一起,準備商議下一步對策。 “那群狐妖、真該死!賭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最后換來的還是欺騙!”向大海左手握拳捶在一棵樹上,接著他立刻漲紅了臉,強忍著不呼出痛來。 大多數(shù)人心中都憤懣不已。明提和慈懷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威赫又開嗓罵了起來。 這時紫藤和花潮將云河抬了過來。 “云河!”長生從言麓背上跳下來,就往云河奔去。 赤焱渾身是血,踉蹌著趕到云河身邊。 鐵寧玉將乾坤玉放進了云河掌心,緩緩為他運行起了靈力。 金鸞和青秋山眾人在一邊緊張地望著,心里焦灼不已。 花神趕來查看他的傷勢,此時他又是一臉慵懶:“傷口正在恢復(fù),你們不要太激動了?!?/br> 昏迷中,云河隱約聽見眾人的談話,感覺到掌中一股靈力在緩緩地渡過來,讓他逐漸脫離了死亡的冰冷。 “三個妖族都跑了個精光!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云河聽見威赫高聲質(zhì)問著,他本來就對談判的計策嗤之以鼻,如今談判失敗,他窩了一肚子火。 明提強撐著分析道:“銀狐族的目的是復(fù)仇,之前它們聚集在一處追擊我等,是為了將我等一舉殲滅再行復(fù)仇之舉。此時銀狐族既然已經(jīng)離開,定會分散開去各處殺戮,如此一來,便能加快完成復(fù)仇大計,還能分散我方的力量。” “那就追!追到天涯海角,挖地三尺,老子也要把它們都找出來殺干凈!”向大海粗生粗氣地吼道。 一個不甚熟悉的女聲道:“若是一味追擊,只怕狐妖已造成了不少殺戮,說不定它們還會設(shè)陷阱等著我們?nèi)ヌ??!蹦鞘乔嗲锷秸崎T玉瓔的聲音。 “那怎么辦?!”眾人七嘴八舌地商議開了,有空喊殺光狐妖的口號的,也有提出各種計劃的,一時間讓云河頭暈?zāi)X脹。 他為銀狐族的固執(zhí)和狹隘而悲哀,為即將被殺戮的無辜百姓悲哀,更為重傷在身、無能為力的自己悲哀。 “此舉不妥!” “不如不要管它們!我們潛心修煉,應(yīng)對魔族才是要緊!”不知是哪個游俠的提議,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云河心中一驚,因為太過疲憊,自己此時的心思都放在了怎樣降服族人上,卻很少考慮即將到來的魔族。僅憑凡人所剩的這幾個門派,要降服族人已是不易,而之后就算族人愿意對抗魔族,想來也已經(jīng)是元氣大傷…… 云河焦躁不已,卻只能在黑暗中沉睡著,連睜開雙眼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有什么辦法能讓銀狐族、甚至是所有的妖族都和我們一起對抗魔族……”長生在云河身邊對眾人低聲說道。 “哼?做白日夢吧?你們妖族不對我們動手,我們就謝天謝地了!”有游俠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妖皇令! 云河猛地一個激靈,他竭盡全力,卻只能輕輕地握住掌中的那只手。 “妖皇令。”一直默不作聲接受著紫藤療傷的赤焱沉聲道,“在我們妖界,妖皇才是至高無上的王者,一旦他正式動用妖皇令,所有妖族都會按照他的意愿去做,從無例外?!?/br> “云河!云河!”鐵寧玉察覺到了云河手掌輕微的動作,打斷了眾人的談話,對著他呼喚起來。 不知怎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張讓不少人一想起就渾身顫栗的臉上,雙眼驀地睜開了。 “赤焱,我們一起去奪取妖皇令!”云河對著迎上來的那雙紅色眼瞳,堅定而虛弱地說道。 赤焱也是重傷,卻因為云河的蘇醒而振奮不已,他大聲答道:“不,我助你成為妖皇!” “還有我們!”長生起身,身量不高卻在鹿族之中有了不少威嚴,鹿族人紛紛對他點頭。 “呵,妖皇?”花神也提起了興致,“好想知道我現(xiàn)在到底是神還是妖,要不我也去試試?” “帶上我!搶劫這種事,人多力量大!”向大海忽然打消了對云河的偏見,因為他知道,任何人成為妖皇,都不如云河掌控整個妖族對凡間更為有利。 更多的人躍躍欲試,明提和慈懷忙著阻止眾人的沖動。 嘈雜聲中,鐵寧玉將乾坤玉放在了云河掌心,卷起他的手指,雙手握住了他的拳頭,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快去快回。” 云河想推掉乾坤玉,但自己北上意義重大,便不加推辭,用右手拍拍她的手背,輕輕一笑。 隨時關(guān)注兩人舉動的赤焱和花神,都不悅地皺了皺眉。 經(jīng)過一番商量,最后決定鹿族派五名士兵護送云河和赤焱北上,其余人去各處追蹤銀狐,減慢事態(tài)的惡化。 花神垂著眼皮給云河和赤焱治好了傷,他在為不能去奪取妖皇之位而氣惱。 分別時,眾人都對云河一行抱以期待,玉瓔、金鸞等女子則一瞬不瞬地看著云河,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困在身邊一步不離才好。 明提暗暗囑咐云河,若是奪取妖皇令不成,須得保住性命,再向妖皇上述銀狐族的所作所為,由妖皇出面阻止,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云河面上答應(yīng)了,心中卻立誓要奪取妖皇令,以絕后患。 鐵寧玉并不多言,對著云河鄭重地點點頭,心中忐忑不已——他若是勝了,便是載譽歸來,凡間之劫能減去大半;若是敗了,凡間少了兩員強將不說,乾坤玉也會落入妖皇手中,之后的局勢,可想而知…… 但,也只能賭一把了吧…… 把整個凡間的命運都壓在云河的肩上,對他來說真是太殘酷了啊…… 云河一行起程了,所有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遠去。 云河的背影,連同他的容貌,都深深地印在了每個女子的心里,她們的臉上,有著一半憂愁、一半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