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長信
梅姨帶來周云青的回信, 很長很長, 足足有五頁。薄薄的信紙拿在手里, 任喬只覺得重如千斤。方然看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大喬, 你怎么了, 不至于吧?還沒看就先被感動了?” 任喬捂著臉搖搖頭:“我就是覺得心疼, 我給他寫的信還不到五行,我以前以為他辜負(fù)了我,討厭死他了??墒撬@么喜歡我, 我對他的喜歡,不及他深情的萬分之一,我又覺得對不起他。” 方然笑著說:“傻喬, 你以為是在菜市場買菜啊, 五塊錢買一斤,十塊錢買兩斤?愛情里面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總有人愛的多一點, 有人愛的少一點?!?/br> “不行, 我不能輸!我回信要寫六頁?!比螁涛站o粉拳。 方然被逗得撲哧一笑, “你到底是談戀愛, 還是爭一口氣?” 任喬濕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 整個人都閃閃發(fā)光:“這又不矛盾,談戀愛我也不能輸??!” 打開那封信,任喬傻眼了:“他寫的這是什么鬼?” 方然掃了一眼, “我居然只認(rèn)識開頭兩個字, 是你的名字喬喬……” 周云青寫的是一篇漢賦,駢四儷六,洋洋灑灑,極盡鋪采摛文。蒼華界也有這樣的文體,不過任喬沒有自虐的習(xí)慣,所以從沒認(rèn)真讀過。 她初高中語文成績,都是及格萬歲,考個六十一分都嫌多,古文素養(yǎng)談不上多好,還是被周云青抓著惡補(bǔ),才背會了課標(biāo)要求的詩詞內(nèi)容。 任喬求救地看向方然:“然然,我們一起看?” 方然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從小在國外長大,這個真不是我的強(qiáng)項,你應(yīng)該找我爺爺!” 找一大把年紀(jì)的方老,共同研究周云青寫的情書,這個畫面只是想想就讓任喬覺得羞恥。 方然看她為難,便舍命陪君子,“來戰(zhàn)!大不了從零開始,就當(dāng)學(xué)習(xí)了,反正多學(xué)點東西也沒壞處?!?/br> 開車去書店買了一本古代諸夏語字典,兩個人開始翻譯這個大工程。方然有時候伏案累了,起身活動一下四肢,忍不住抱怨幾句:“周云青可真能作,有什么話不能直直白白、結(jié)結(jié)實實地說出來嗎?他是不是還覺得自己這樣挺有情趣的!情商低到令人發(fā)指好嗎?” 任喬遞給方然一杯檸檬水:“然然,謝謝你幫我,剩下的我自己來吧?!彼肓讼胝f:“他自卑嘛,又害羞,很敏感,非要轉(zhuǎn)一個大圈子,才肯說出心里話。其實他已經(jīng)比之前好多了,如果他還像以前那樣,送我一張他編的游戲卡,死活打不了通關(guān),只能破譯代碼才知道他說了什么,那才是要炸……” 方然十分同情地看了任喬一眼:“你這戀愛談得真夠難的?!?/br> 周云青這封信如果讓他大學(xué)時的老教授看到,又要一個勁兒地夸他文采斐然,但在任喬眼里,那真是寫的又臭又長,好在她也有應(yīng)付的辦法,那些夸她有多美多美,訴說這些年多么想念她的大肆鋪陳,可以直接忽略不計。 最后這封信里只剩下兩個內(nèi)容,第一是告訴任喬,這三年來,他又收集了不少靈石和靈植,放在一處保險柜里,密碼是任喬的生日,請任喬記得去取。第二就是回答先前那個問題,看明白這段話之后,任喬猛地一拍桌子:“我靠,這個心機(jī)boy!” 原本正在和趙錦年視頻聊天的方然,抬起頭看她:“怎么了?” “我當(dāng)時追他很努力的,什么寫情書啊,折星星啊,畫漫畫啊,就算沒有三十六計,也用了十八計吧。可是原來他早就喜歡我了,就那么看著我挖空心思追他,死活不肯表態(tài)。你猜他怎么說,他說怕太容易得到不珍惜,如果他一開始就答應(yīng)我,怕我和他在一起沒幾天就厭倦?!?/br> 方然附和她:“那很心機(jī)了!” 手機(jī)屏幕里,趙錦年輕聲一笑:“愛情里面耍的手段,可不叫心機(jī),那叫情趣。” “不愧是大導(dǎo)演啊,瞧瞧人家這話說的,比咱們段位不知道高到哪兒去了!”方然陰陽怪氣地說,“原來你是個隱藏的大boss啊,不如好好交代一下,你有沒有對我用過這些‘情趣’?也可能是對別的小妖精用過?” 趙錦年連忙求饒,轉(zhuǎn)移話題:“兩位美麗的女士,一起吃晚飯嗎?我去接你們吧,想吃點什么,泰國菜還是法國菜?” “吃落櫻國的海鮮,點一大桌子,吃窮你!”方然恨恨地說。 趙錦年下樓取車:“千萬別客氣,一會兒你隨便點。能為你花錢,是我的榮幸呀,賺錢本來就是給老婆花的嘛?!?/br> “鬼才是你老婆,我們還沒結(jié)婚呢,你別占我便宜?!狈饺粧鞌嚯娫挘旖菗P(yáng)起的笑意,擋都擋不住。 任喬調(diào)侃她:“看來你們好事近了?” “嗯?!狈饺稽c點頭,“我們打算四月份旅游結(jié)婚,你也知道,我爺爺催得緊嘛?!?/br> “恭喜?!比螁梯p輕抱住她。 吃過晚飯,趙錦年主動請纓充當(dāng)司機(jī),三個人一起去周云青說的那處保險柜,取回了靈石和靈植。沉甸甸的一箱,上面畫著封印的符陣,避免靈氣流失。 任喬很開心:“拿給阿承看看,不知道對于他培育靈植,有沒有幫助。” 方然卻是若有所思:“大喬,你不覺得奇怪嗎?周云青費(fèi)盡心思找來這么多靈石,自己卻只有練氣一層?” “欸?可能是他沒有修煉天賦吧?”這個理由連任喬自己都說服不了,“但他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符師了……” 趙錦年打著方向盤轉(zhuǎn)彎,插話說:“原因很簡單啊,他自己不舍得用這些靈石,全部攢下來送給你了唄?!?/br> 方然坐在副駕駛座上,捏了一把他的大腿,“大情圣,你又知道了?專心開車,看你的路。”她后悔問這個問題了,周云青愛的太深太重,任喬已經(jīng)覺得虧欠他了。她回頭看任喬,果然任喬懷里抱著那個箱子,淚眼汪汪。 “初中三年級,他在鎮(zhèn)上唯一一家超市做兼職,夏天超市會發(fā)給員工一個雪糕作為福利。他總是捧著雪糕跑過大半個鎮(zhèn)子來找我,請我吃雪糕,因為擔(dān)心雪糕化了,他每次都跑得氣喘吁吁。 他的靈石也是,全部給我用了,在那間地下密室里。這么多年過去,他一直都沒變過,喜歡一個人,就掏心掏肺地對她好,毫無保留,不設(shè)底線,把所有能給的一切都給她。他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是我太復(fù)雜,始終看不明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