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這樣了，你還是要相信一個外人嗎？說不定還是程道聲指使他這么做的?！卞X晟趁此機會倒打一耙。

    俞舟歡往后退了半步，回答得很干脆：“可我就是相信他?！?/br>
    她彎著嘴角，笑意淡而冷。就像上海的冬天，盡管溫度看著不算低，卻夾雜潮濕水氣，密密麻麻地往人的骨頭里鉆。

    這樣的俞舟歡，錢晟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一直覺得她是好脾氣的，面對客戶的刁難、或者面對水果店的缺斤短兩，她都很少計較。在他的假想中，她一定會成為最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這也是為什么，他一開始只想玩玩，后來卻漸漸當(dāng)真。

    可今天，他對她的認(rèn)知都被打翻了。

    她并非守舊的修女，也會露出老虎的目光。

    呵，說他不真誠，難道她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代得明明白白了嗎？

    想到這一點，再看看斑駁的手掌，錢晟倒覺得自己是個受害者。

    她的眼光怎么會這么差。俞舟歡一邊搖頭一邊向他逼近，想上前多勸一句的人都被她身后的楊宵嚇了回去。

    “錢晟，我想我可能知道程道聲當(dāng)年為什么看不上你了?！彼挠牡卣f著，“你沒能力就算了，又不肯承認(rèn)沒能力，也不去想如何變得更有能力，只知道靠欺負更弱的人來找補自尊、讓自己陷在厲害的假象里。按你這種狹隘的性格，我估計不用十年，這些人……”她指了指包廂里其他的男人，“你都不配跟他們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除非他們跟你一樣不思進取，活在自我安慰里。呵，聽著就還挺可憐的。”

    她句句戳在錢晟的痛處上，后者氣得快要一跳三丈高：“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你有本事，你去證券公司去投行??！你有本事，讓程道聲回來娶你?。oan，我是想在你身上找補自尊，要不是這個原因，你以為你能被人追嗎！還自命清高，沒了我，小心這輩子就嫁不出去！”

    “錢晟，你夠了！”楊宵聽不下去，卻被俞舟歡再次攔住。她問錢晟：“怎么，女人就一定要結(jié)婚嗎？只要有能力，單身女人比你總歸過得好。不說別的，我司這種例子比比皆是，像你這種人，給她們跑腿都嫌不夠格?！?/br>
    “呵，你是說那個離婚的合伙人，還是那個快四十都沒談過戀愛的經(jīng)理？也就你們女人自己安慰自己，她們不想戀愛、不想當(dāng)媽？可惜她們早就沒市場了。要不是現(xiàn)在公司提倡男女平等，她們估計都未必做得到現(xiàn)在的位置。”

    錢晟的論調(diào)比俞舟歡想象的更厲害。她以為他是有一點點大男子主義，沒想到他和她親爸竟然是同一種人。只因為自己是男人，就能對女人隨意俯視、任意鄙夷，仿佛他們是人類物種的頂端，女人得到再高成就也是因為他們施舍。

    一葉可以知秋，她怎么忘了這個道理。

    看她吃癟，錢晟繼續(xù)說道：“不過你和她們還是不一樣的。楊宵，我看你是后悔了？又想接盤了。二手貨，沒人會跟你搶的，拿去好了。”

    “你給我閉嘴！”俞舟歡猛地提高音量，抬腳往他□□踢了一腳。

    錢晟痛得撲倒在地，嘴里還嚷嚷著要調(diào)監(jiān)控、要告俞舟歡。有人上去扶他，俞舟歡這回也不攔了，打開攝像頭，把一片敗絮都拍了下來。

    包房吵得驚動了外頭，女服務(wù)生敲開門，她剛在外面聽了一會兒，此時毫不同情縮在角落里的人，反倒補上一句：“先生對不起，包房內(nèi)不設(shè)監(jiān)控?！?/br>
    俞舟歡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切換到錄音界面，亮給錢晟：“聰明的話，今晚就遞辭職信吧。”

    “你做了什么？”

    “只是把你說的話錄音了而已，也不知道哪天手抖就會群發(fā)給同事，讓大家一起聽聽你對女性的看法。”

    “俞舟歡，你故意的！你這么刻薄惡毒，難怪程道聲不要你！”

    “他不要我，可我也不要他了啊！你自作聰明，報復(fù)來報復(fù)去，最后損失的還不是你自己。蠢得要命！”

    俞舟歡懶得再跟這種人廢話，別過頭就走。她正在氣頭上，走到日料店的門口，被風(fēng)灌了一身，才發(fā)現(xiàn)衣服和包還在隔壁包廂。

    而就在她察覺的那一刻，楊宵伸手，將羽絨服遞了過來。

    “穿上吧?！彼哪樣持譄簦褐鴾嘏陌咨?。

    俞舟歡沒有細看，她說著“謝謝”，目光飛快，從他臉上掠過。

    她此刻對男人失望透頂、不爽至極，難免要把負面情緒丟到他身上：“你怎么不上去，小心你那些朋友跟你決裂。”

    “他們不是我的朋友！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特地牽線搭橋呢。”剛才的場景猶在眼前，一個個說的根本不是人話，楊宵恨不得跟他們隔一條楚河，免得自己在俞舟歡心里的形象坍塌。他心急了，因此等到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說得過于直白。

    他想，不要等了。

    “俞……”

    “不錯！”俞舟歡的聲音將他的壓了過去，“還是老同學(xué)最講義氣！”

    數(shù)不清多少次了，曖昧升溫的時刻，有百分之一可能的時刻，俞舟歡就會灑一盆不多不少的冷水雨，讓他無法向前。

    起初他以為是她忘不了程道聲和程道聲帶來的傷害，現(xiàn)在看來……

    不，他不接受那個可能。

    俞舟歡的衣服穿了很長時間，拉鏈突然不聽話，就像突然翻臉的錢晟。她越想心越煩，最后直接使了蠻力，結(jié)果拉鏈沒拉上，拉鏈上的裝飾被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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