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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逐漸混沌。 “滴答” 噼里啪啦下起一場綿密的雨。 少年在雨里抖了抖,任由雨滴打在身上,渾身濕漉漉,幽藍色的眼睛晦暗無光,跟死物一般。 人類世界,太冷了。 沒有人在乎他,沒有人。 ——“你還要躺多久?” 驟然,頭頂傳來柔軟的聲音,熟悉又陌生,仿佛來自天外。 綰綰俯下身,看著少年的眼神復雜又溫和,她輕笑了一下。 這只小妖跟丟了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活像只被拋棄的小奶狗。 少年突然睜開幽藍色眸子,迷茫又錯愕,呆呆地盯著綰綰,仿佛不可置信。 她來了?。?! 少年灰暗的眼睛亮了起來,冰冷的心臟躁動起來,升起一股想要伸出舌頭舔一舔她的沖動。 綰綰看他懵懵的模樣,心頭一動,盡量避開他嚴重的傷口,彎下身一手抄他的膝蓋窩,一手放腰身抱起他。 “你還挺輕的?!?/br> 就算她現(xiàn)在這副弱缺身體,抱著他也不吃力。 懷里的少年僵硬無措,看到自己碰臟了她的衣裳,偷偷地用手去擦,結果越擦越臟,又懊悔又焦急,表情蔫蔫的。 有點可愛。 綰綰內(nèi)心噗嗤一笑,假裝沒有看見,把他抱回馬車,放他下來,塞給他一袋包子,“吃吧,都是你的了?!?/br> 少年抓起包子,先看綰綰一眼,再小心翼翼地吞咽,腮幫子鼓鼓的,像只進食的松鼠。 很快,一袋包子被消滅掉。 空氣中蔓延開濃烈的血腥味。 綰綰眉頭一擰,從懷里掏出瓶藥遞給他,“你傷得很重,要上藥?!?/br> 少年接過放在嘴邊舔了舔,然后直接把藥粉往傷口懟,動作笨拙又粗暴,不僅沒有止血,反而讓傷口裂開了。 “……”不是這樣上藥的少年。 綰綰黛眉一跳,拿回藥瓶,伸出手指給他演示:“上藥要輕輕的,否則會弄疼自己的?!?/br> 她粉白的指尖有道小口,少年忽然湊過去舔了一下。 甜的。 “?!” 綰綰驀地收回手,神色肅然,“不能舔!” 少年仰著頭,圓溜溜的眸子看她,眼里充滿疑惑,仿佛在問為什么不能舔? 綰綰扶額,她知道妖族的唾液有療傷作用,它們受傷了喜歡自己舔傷口,止血消炎,傷口痊愈得很快,眼前的少年無論外表多么像人類,本質(zhì)上還是只小妖,跟他講道理一時半會講不清楚。 嘆了口氣,綰綰只能親自給他上藥,指尖抹著藥粉,輕輕地點在傷口上,她的手指修長白皙,指尖泛著粉意,看起來十分好看。 明明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卻感覺有股灼熱從她的指尖蔓延開,所到之處都像在點火,少年的心臟忽地被拽緊,呼吸有些急促。 這個過程,好煎熬! 他想要立即結束,卻又希望永遠不要結束,矛盾地貪戀著少女的溫柔。 上完藥,綰綰突然隨意地問。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住,沒有回應。 可能是從來沒有人會問他這個,又或許他不想說。 不告訴她就算了。 綰綰懶懶撐著下巴,眼睫輕垂,似乎有些乏了,正準備去找周公。 這時,從角落傳來低啞的聲線。 ——“吾名晏戎?!?/br> “晏戎?” 綰綰輕念。 聽起來倒像是大妖的名字。 第5章 不安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晏戎?!?/br> 綰綰又喊了遍少年的名字,閉上雙眼小憩。 黑暗中,少年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半晌,伸出一只蒼白的手,觸到她的衣角就縮了回去。 廂內(nèi)流動著淡淡的香氣,晏戎看著綰綰出起了神,飽受折磨的身體終于放松,沉重的倦意裹住他拖入夢鄉(xiāng)。 夢里,頭一次沒有殺戮,只有潔白如雪的身影緩緩走來…… 舟車勞頓三日,到了潼城郊外,看到清澈小溪,綰綰喊停馬車,讓少年去洗澡。 “你,去洗澡,洗干凈了?!?/br> 晏戎僵了下,琥珀眸閃過無措和晦澀。隨后一言不發(fā)扯開自己的衣衫,“嘩啦”一聲,露出他瘦削又滿是傷痕的身軀。 綰綰微怔,移開視線。 饒是她見慣大風大浪,也沒見過哪個敢在她面前脫衣服的。 忽然想到,還是有的。 曾有媚魔不知死活來勾引她,光溜溜趴在床上,又sao又浪地喚了聲“青魘大人”。 結果—— 被她扔到狐貍洞,讓他遭受狐貍精的毒打。 “以后不要這般隨意?!?/br> 說罷,她快步離開,走到遠處。 以她對晏戎的觀察,這是只非常單純的小妖,他不懂人情世俗,哪怕化身成人也保留著妖族的習性,估計對他來說,光著身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來以后要教他的事情多了。 綰綰驀地一怔。 以后?難道她內(nèi)心深處是不想放他走的嗎? 她肯定是受原身的影響,才會如此心軟。 忽然! 草叢冒出黑色的尾巴,飛快纏上她的手臂,冰涼粘膩的觸覺讓綰綰眉頭皺起。 兩個巨大的蛇頭出現(xiàn)在她眼前,隨后是它的全貌,蛇身粗如成年人的胳膊,長約九米,鱗片表皮有青色波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