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吵得不可開交，不知何時玉瑩已躲在門外偷聽，她雖瘋瘋癲癲，神志不清，卻聽得懂自己懷了孩子，一時難掩初為人母的喜悅，在家中奔走相告:“我懷孕了！我有崽了！”

    林老爺和林老太太半信半疑，向詩瑤雪平求證。

    “玉瑩說的可是真的？”林老夫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

    詩瑤不敢欺瞞長輩，只得點點頭。

    “太好了，我們林家總算有后了，老天保佑！”林老太太老眼含淚，丟下拐杖，雙手合十對著窗外祈禱。

    林老爺看了一眼枯瘦如柴行將就木的玉瑩，嘆著氣。

    “父親，我……”詩瑤為難地開了口。

    林老爺擺擺手，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你們兩個做決定！”

    窗外夜色如水，寂靜凄涼，枝丫顫動，有幾只鳥雀展翅飛離。

    “你們要是害了玉瑩肚子里的孩子，我老太婆可不依！”林老太太艱難地朝玉瑩走過去，伸出干枯如柴枝的手輕撫她因積水高高隆起的腹部，自言自語道：“才兩個月，肚子就這么大了，這孩子長得可真結(jié)實！”然后又慢慢轉(zhuǎn)過身對一旁的雪平道：“你明天下班回家順路給玉瑩買幾包奶粉，讓詩瑤泡給她喝，補補身體。”

    “還有你，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對玉瑩有氣，可不許撒到我曾孫子的頭上，我曾孫子要是有什么不測，我拿你償命！”林老太太又特意交代詩瑤道。?しρōρō.?ō?（blpopo.）

    林老爺聽不下去了，借口天色已晚別打擾玉瑩睡覺，把她勸下樓。

    雪平把玉瑩安頓好，將詩瑤拖回房間：“剛才我奶奶的話你也聽到了，現(xiàn)在不是我一個人反對你這么做?！?/br>
    詩瑤氣得一屁股坐在窗邊，不愿搭理她。

    雪平湊上去，繼續(xù)勸道：“好詩瑤，你不替我著想，也要替我奶奶想想啊，她一把年紀了，過了今天不知道明日，就盼著抱個曾孫子，他日去了也能安息，玉瑩聽到自己懷孕了也很開心，你不能剝奪她做母親的權(quán)利！”

    “你們要孩子生下來，而我，只要玉瑩活下來！”雪平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刀子，無情地刨著她的心臟，同為女人，同為母親，詩瑤怎會不了解玉瑩的心思，但作為家人亦或朋友，她都有權(quán)利幫義務(wù)幫玉瑩做正確的抉擇。

    “你出去！我知道該怎么做！”詩瑤怒道。雪平是真怕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憤怒的詩瑤，只得xinxin離開。

    雪平為了防止詩瑤把玉瑩的肚子打掉，打電話請假，每日守著玉瑩。

    眼看著玉瑩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痛苦，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這日，詩瑤壯著膽子在雪平的飯里放了巴豆粉，沒過多久，雪平感覺腹痛難忍，一下午都蹲在廁所里，詩瑤尋著機會，熬了藥，在里面放了很多白糖，哄著玉瑩喝下去了，等雪平趕到時，一碗藥已經(jīng)見底。他崩潰了，發(fā)瘋地摳玉瑩的喉嚨催吐，讓詩瑤去叫車送醫(yī)院。

    詩瑤笑了，笑中帶淚:“沒用，來不及了?！?/br>
    “你這個惡毒狠心的女人，權(quán)當(dāng)我當(dāng)初看錯你了，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雪平放下玉瑩，撲過來，無數(shù)個巴掌，拳腳落在詩瑤單薄瘦小的身軀上。

    林老太太聽到響動上樓，看著玉瑩身下血紅一片，立刻明白曾孫子沒有了，知道是詩瑤做的，恨得兩眼通紅，指著她大聲對雪平道:“往死里打，讓她給我孫子償命！”

    “你們這里做什么！”林老爺扯開學(xué)平，扶起奄奄一息的詩瑤，罵道:“畜牲，把玉瑩害成這個樣子還不夠，還要作賤詩瑤嗎？兩個頂好的姑娘都被你娶到手了，卻不知道好好珍惜，真是作孽，作孽?。　?/br>
    “我孫子有什么錯，全是這個女人禍害得，我當(dāng)初就不同意她進我們林家，你們不聽我的，現(xiàn)在好了，林家被她攪和成這樣，我的寶貝曾孫子也沒了！“林老太太越說越傷心，號啕大起來。

    “我說母親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和雪平一樣糊涂，先前怎樣不提，我們林家敗落后，詩瑤不離不棄，一心照顧著這個家和玉瑩，單憑這點你就不該責(zé)怪她！“林老爺實在看不下去聽不下去了，點燃一根煙，猛吸了一口，數(shù)落林老太太。

    玉瑩產(chǎn)下的胎兒已成型，還是個男孩，望著搪瓷盆里小小的一團紫黑色，玉瑩突然清醒過來，力氣大到驚人，推開詩瑤，端著盆子光腳跑出去。

    一路上又哭又笑，嘴里喃喃道：“寶寶，不疼疼了……抱抱?！?/br>
    她一口氣跑到江邊，正是暮春時節(jié)，玉瑩穿過蘆葦叢，蘆絮如雪花般漫天紛飛，輕輕地粘附在那具小小的冰冷的身體上。

    玉瑩一手將兒子抱在胸口位置，一手打水，給他“洗澡”

    邊洗邊唱起了童謠：“好寶寶，洗完澡澡睡覺覺，土地公，土地婆，吃我齋飯保我禾，今年保我千千擔(dān)，明年保我萬萬籮……

    可她無論怎么唱，懷中的嬌兒就是不給一絲回應(yīng)。

    玉瑩意識到孩子可能是生病了，安慰道：“mama這就帶你去看醫(yī)生！對！看醫(yī)生！”

    她的瘋病時好時壞，走到縣城時，卻不知道去醫(yī)院的路，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驚慌不已。

    這時，裘東載著佐藤文夫出門辦事，路過時，不過隨意一瞥，認出了玉瑩，對一旁的佐藤文夫道：“她是詩瑤姑娘的家人！”

    佐藤文夫連忙叫停車，走到玉瑩面前，鞠躬行禮：“您好！您這是要去哪里？方便我載您一程嗎？”

    玉瑩以為對方要搶自己的娃兒，扭頭就跑，

    裘東一把拽住她枯瘦如柴的手腕，厲聲呵斥道：“佐藤君叫你呢！”

    “她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你說話小聲些，別嚇到她！”佐藤文夫皺眉埋怨。

    “佐藤君教訓(xùn)得是……”裘東點頭哈腰賠笑。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尤其是裘東剛才的恐嚇，正常情況下，嬰兒會受驚大哭，而她懷里的這個卻毫無反應(yīng)。佐藤文夫覺得有些奇怪，出于好心。試探地詢問：“可以把嬰兒給我們看看嗎？”

    “不”玉瑩拼命搖頭，反而把娃

    娃抱得更緊。

    “玉瑩，我是裘東啊!”裘東急中生智，用一貫溫柔得膩死人的語氣提醒，目的在于讓她放松警惕。

    “裘東!”玉瑩緩緩將目光轉(zhuǎn)向

    他，眼中的敵意漸漸消退，似乎記起了

    這個男人。

    裘東趁機撩開頭巾，看了一眼，飛

    快地捂住口鼻，做嘔吐嫌棄狀。

    “裘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

    孩子有可能是你的，你真的不打算負責(zé)嗎?”佐藤文夫伸手輕撫著死嬰的身體，臉色充滿了對  生命的憐憫之情。

    “佐藤君，你太善良了，她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男人”

    裘東說完，誘哄玉瑩道:“想不想要我們幫你治療孩子?”

    玉瑩點點頭。

    “條件是我們?nèi)ツ慵易隹?玉瑩，你愿意嗎?”裘東很快拋出了條件。

    玉瑩不假思索道:“我愿意，我?guī)銈內(nèi)?”

    “裘先生!”佐藤文夫?qū)嵲诳床幌氯チ恕?/br>
    “佐藤君，難倒你不想見詩瑤么?”

    佐藤文夫聽到詩瑤的名字，害羞地低下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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