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剛 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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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了虱子斷了金線的華繡長袍,披在這與?大?明相比太小的宮廷上,偶爾能從略有些翹邊的金色琉璃瓦邊沿,看到宮內(nèi)有些營養(yǎng)不良的樹梢。 但?樹梢再營養(yǎng)不良,也無法比得過那?些門內(nèi)瘦弱不堪的太監(jiān)們,這座營收極差的動物園般的皇宮里?,甚至只能沒法給太監(jiān)們彩緞的葵花圓領(lǐng)袍里?配件棉襖。一個個冷的,在宮墻的陰影下臉色發(fā)藍。 言昳從一路從太和殿西側(cè)的甬道進宮去,平日這條不窄的紅墻邊,應(yīng)該站滿了面圣的官員。 此刻卻只有些太監(jiān),分散成一撮一撮的立著。 因為墻與?墻之?間距離太近,仰頭往外看,也是除了天色,什么都看不到。 真奇妙,她手下幾?條鐵路都修到保定?、順德和青州了,這里?的太監(jiān)們還?是泥偶般在殿側(cè)又是背身?又是跪禮的。 其實,言昳前世也進過宮一次,當(dāng)時是宮中設(shè)大?宴,允許各個官員攜家眷子女前往。言夫人作為誥命夫人,將她帶來了宮中。 當(dāng)時言昳在西北遭過劫難回京,對言家只字不提在西北落難數(shù)月期間發(fā)生?的事,她依舊掛著笑,繼續(xù)著她做買賣地皮和玉石的生?意。 言夫人知道她喜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席在各大?詩酒茶會上,特意掏出積蓄,又給她訂衣裳,又做了首飾,將容貌本就出類拔萃的言昳,打扮艷壓京師。 言夫人知道外頭謠言傳的言昳已經(jīng)名聲壞透了,可她就想借此證明,言家還?是把?言昳當(dāng)心頭rou閨女,那?些該閉嘴的流言,就盡早閉嘴吧。 言夫人特意還?讓言涿華來,一身?戎裝,在進宮的時候,挺胸抬頭的伴著言昳并肩而行,當(dāng)時家里?除了言實,就剩他?倆了。幾?乎是前前后后,都恨不得當(dāng)她的保鏢。 言昳去了。 前世那?場大?宴設(shè)立在午門內(nèi),六部門外的廣場上,桿子支起?絲繩,在頭頂掛起?連綿的彩繪燈籠。 言昳本身?就是京師流言的中心,而她的美更使得或好奇或厭惡或驚艷的目光,在她身?邊攪成了漩渦。 當(dāng)時場上的人是很齊全?的。 睿文皇帝在主座高臺上,梁栩與?熹慶公主伴在右側(cè),睿文皇帝的皇后才十六歲,抱著個奶娃娃在左側(cè),還?有些不少含胸窄肩、纖弱沉默,比皇后還?年少的嬪妃。 她記得應(yīng)該當(dāng)時也有寶膺,只是他?們前世雖有過幾?次照面,卻連熟人都算不上。他?并沒有以?世子的身?份在皇帝身?邊坐,而是在臺下與?眾多官員混跡在一處,束起?的長發(fā),只有鬢邊幾?縷卷發(fā),二人可能只有遠遠的對視過一眼。 而白旭憲當(dāng)時已經(jīng)入閣,聲名顯赫,在大?宴的廣場上,白瑤瑤一身?嫩綠鵝黃的嬌色衣裙,玉簪珠墜,跟在白旭憲身?后。 白瑤瑤遇見?了言昳,有些閃躲自責(zé),白旭憲卻帶著她,像不認識言昳般擦肩而過。而韶驊已死,韶星津作為內(nèi)閣核心之?一,地位上與?白旭憲平起?平坐,只在酒局中望著白瑤瑤……卻不好上去搭話。 也就是那?時候,熱風(fēng)凝固在廣場上,觥籌交錯期間,梁栩提議在場各家年輕男女也多,不如玩些拋球游戲。 睿文皇帝當(dāng)時命脈都握在梁栩姐弟手中,事事順和,自然也同意。 不知道這球怎么就落到了山光遠手中。 他?竟然一人單獨坐在圓桌旁,無人愿意與?他?同桌。雖身?穿曳撒,卻不再是蟒袍,身?份大?不如前,他?手背上有明顯的燙傷刀傷,人人對他?避之?不及,面露厭惡。衡王卻偏要叫他?起?來,笑道:“山小爺如今有二十三了吧,至今未婚倒也沒什么,可就怕男人一沖動,鬧出什么事來,讓好些人都面上無光。今日也是個好日子,不若本王做回媒人,為山小爺尋一門親事——” 這“鬧事”顯然指的是山光遠囚禁白遙遙的丑聞。 山光遠端著酒杯,沉默淡然的繼續(xù)啜飲,就當(dāng)是沒聽見?梁栩說的話。 白瑤瑤卻不明白,她解釋了多少次什么都沒發(fā)生?,可梁栩為何還?是讓這件事為天下所知。她臉色難堪起?來,坐立不安,只想躲開所有人的目光,躲到白旭憲身?后。 當(dāng)時言昳正在跟言涿華偷偷玩猜拳喝酒,忽然聽到梁栩說到她。 她抬起?頭,跟遠遠高臺上,燈火中,面目不清的梁栩四目相對,他?笑道:“我倒覺得,山小爺跟言家小姐,年紀相仿,郎才女貌,是極配的?!?/br> 全?場嘩然。 言夫人臉色蒼白,牙咬得咯咯直響。 言涿華一腳踹向桌邊空著的凳子,怒瞪向梁栩。 梁栩當(dāng)沒瞧見?。言家一直不站隊,他?本就有意想折辱言家人了。 梁栩轉(zhuǎn)頭笑問皇帝:“皇上瞧著如何?今兒是個好日子,您要是能給賜個婚,反倒是湊齊一對璧人?!?/br> 睿文皇帝沒有說不的權(quán)力?,當(dāng)然點頭,順著笑道:“是年紀只差三歲吧,也好,言家與?山家上輩也是友人,如今算是替他?們祖上成了樁美事。朕今日便來當(dāng)個做媒的,皇后也來與?朕見?證?!?/br> 言昳現(xiàn)在回想,她都記得書中將這場戲,當(dāng)做??打臉她的劇情來寫,字里?行間寫滿了人群議論言昳是怎樣的破鞋、又是如何被韃靼搶了。 言昳知道,皇帝都開了口,梁栩不會給她退路了。說不定?他?正是要惹惱言家,想方設(shè)法治言家人的罪呢。 言昳只在意言夫人憤怒的雙目,以?及言涿華猛地站起?來要爆發(fā)怒吼的背影。 她起?身?,按住了言涿華的肩膀,笑著朝山光遠走過去。有些人期待她垮臉或哭泣,但?言昳卻走到山光遠桌邊,端起?他?桌上一杯酒,笑容璀璨,遞到山光遠手中的殘酒杯邊,一碰,而后仰頭飲盡。 她脖頸仰起?,線條若藤蔓依依,而后笑道:“小女心屬山總兵久矣。若皇上能成全?就更好了。” 說著,她將頭上簪子摘下來,遞到他?手中。 山光遠仰頭看她,目光顫動,一時竟無法去接她手中的簪子。 言昳卻沒有看他?,而滿臉譏諷冷笑,看向了高臺上一身?華服的梁栩。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手中的簪子被接走了,言昳低下頭去,只看到山光遠摩挲著簪子,捏在手中,垂頭,將杯中殘酒飲盡。 他?手背上除了一些還?未完全?痊愈的燙傷與?刀傷外,竟然還?有塊像牙印的傷痕……言昳只覺得有些熟悉、有些奇怪。 言昳聽到皇帝說要下旨賜婚的話語,躬身?謝過皇恩浩蕩,便轉(zhuǎn)身?離去,而后才聽到梁栩笑稱好事成雙,對外說自己心中已經(jīng)有了屬意的衡王妃人選—— …… 今世,宮墻依舊、太監(jiān)們或許都還?是前世那?些。梁栩依舊以?衡王的身?份進駐了宮中,只是他?身?邊沒有支援他?的jiejie,山光遠和她都不再是他?想能拿得住的人。 反而因為梁栩的孤立無援,當(dāng)下誰求誰還?不一定?呢。 言昳轎子一直到月華門才停,萬公公引她進門去,到養(yǎng)心閣前,才發(fā)現(xiàn)也有兩位年輕官員立在前頭。 其中一人,言昳很熟悉,是李月緹那?位遠方堂弟李忻。李忻轉(zhuǎn)頭瞧見?言昳,略一愣,他?是閣員,又是吃言昳家飯的一枚官棋,面對自己背后的金主進宮,他?也不能行大?禮或主動打招呼,只遠遠的略一點頭。 李忻對面站著的,則是一位穿銀緞官袍的女官,她身?量修長細高,衣擺上繡著女官常用的纏枝與?梅花,沒戴官帽,而是用網(wǎng)兜攏髻,鬢邊垂下打著紅瑪瑙珠的纓穗,威嚴中不失嫵媚。 言昳并沒有認出來她。 對方卻對她作揖行禮,笑道:“二小姐,多年不見?。我是上林書院的柯嫣,不記得了嗎?” 言昳想起?來了。 她在上林書院讀書那?幾?年,柯嫣都成績佼佼,有才女之?名,還?成立女子強學(xué)會。后來,柯嫣做了女譯官,還?在倭地做了梁栩的下屬。 言昳也是之?前幫李月緹打點殿試的時候,想起?來她的。 她算作是梁栩的心腹,好像在梁栩進宮主持朝政后,柯嫣也隨行做了他?近前的女官。工作介于閣員與?秉筆之?間。 言昳覺得她估計是和梁栩有一腿的。 倒不是說這姑娘的問題,而是梁栩不太可能不對身?邊人下手。如果這個姑娘不愿意,家里?又是書香門第,早就可以?不干了??伤€?做成了類似御前女官的位置。 言昳對她笑了笑,柯嫣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一些敵意或虛假的關(guān)心,只是有些懷念地說起?來言昳在上林書院時候的事。 言昳當(dāng)時滿腦子都是事業(yè)發(fā)家起?步,對學(xué)業(yè)只挑有點用的學(xué),對書院中的人也是除了寶膺和言涿華,大?部分都不熟。 柯嫣笑著說起?她看過言昳寫的“士子文人嗑瓜子、動筷子與?碰杯子”的神文。 言昳覺得上林書院的日子,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也跟著聊了幾?句,就聽到門內(nèi)似乎傳來清嗓的聲音。 柯嫣忙回過神來,笑道:“二小姐,殿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忙完了手頭的政務(wù),您快進去吧。來,小心腳下。” 言昳進了主殿,主堂內(nèi)是高殿藻井懸掛金蓮花片簾,該擺座椅的位置卻只供奉著佛像,佛像前兩個金瓶中插著幾?支暖閣玻璃房才能種出來的反季新蓮,嬌艷欲滴。 檀香松香彌漫,她忍不住掩鼻,殿內(nèi)太監(jiān)躬身?引她向東側(cè)隔間,推開八寶螺鈿雕花槅門,打起?繡皮鴨絨簾。 言昳進了溫暖如春的東側(cè)間,里?頭只有梁栩一人,靠在大?玻璃窗旁邊,窗子外頭是一片落雪小景致,他?手持書卷,雙膝撐開袍褶,四平八穩(wěn)的像是已然端坐皇位。 只是如果他?沒有用半邊垂下的發(fā),遮蓋住被山光遠當(dāng)年劃傷的左臉,就更好了。 言昳摘下披風(fēng),自己掛在了紅木支架上,踱步在軟如沙灘的栽絨毯上走起?來,看著窗外景致,道:“恭喜殿下了。” 若在剛從倭地回京師的時候,梁栩敢威脅她,敢強求她?,F(xiàn)在想來,他?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個。 在韃靼入侵的時候,梁栩就曾表達過,說怕言家抵御韃靼,京師周邊空虛,會讓jiejie與?卞宏一合作,聯(lián)手進攻京師——他?絕對會毫無還?手之?力?。 言昳當(dāng)時只說了一句:“事兒還?沒發(fā)生?,何必怕。”就去了西北。 如今韃靼殘余部隊雖然在陜晉仍有作亂,但?失去的城池全?都被奪回,陜晉也內(nèi)部嚴重分裂混亂,經(jīng)濟崩盤,甚至連卞宏一本人都殘廢到不可能再上戰(zhàn)場。 他?如何能不震驚。 梁栩自認,他?是慕強的。 更何況慕強于言昳,他?不必擔(dān)憂言昳會像jiejie那?樣,對這皇位有野心。 梁栩大?概引蒙循進京,控制住京師附近后,就打算讓山、言率領(lǐng)軍隊還?朝,但?顯然……山光遠與?言實,都更信任言昳一些,幾?乎都對他?的詔令消極無視,直到如今才返回。 他?既有惴惴,也有安心。言昳不像jiejie,有可以?依靠的血緣;但?也因為她沒有血緣,所以?永遠與?至高權(quán)力?無緣。 他?起?身?,主動朝言昳走過去,極盡恭敬的彎腰道:“我對二小姐,只有感激。咱們算是多年的熟人,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誰能料到十年前咱們在金陵初遇,會有今日呢?” 言昳:你沒想過,可我天天都想著要有今天,甚至今天還?遠不夠呢。 她笑的繾綣:“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梁栩抬眼看她,也是眼里?兜滿了柔情:“你現(xiàn)在是也瞞不住身?份,而且外頭也開始有些讓你聽了惱火的傳言。我本該肅清這些傳言,但?實在是有一條我撇不開關(guān)系。他?們說我對你愛而不得,或許你不覺得,但?我心里?倒真是這般滋味。” 言昳故作驚訝,嘴角含笑:“哦?我竟不知道衡王殿下也有這份情。” 梁栩正要點頭,傾身?半步再開口,言昳卻忽然抬手,柔軟的指尖撥向他?搭在左臉上的碎發(fā),露出了他?臉頰上的傷疤,和那?被明黃色綢緞眼罩遮住的左眼。 聽說他?左眼??近又開始惡化了。 言昳笑道:“不過也不必肅清,若你都承認了,那?這傳言中都是真話。我確實算不上什么好女人?!?/br> 梁栩噎了一下:“……都是,真話?” 言昳溫柔笑起?來:“只是您是要做皇帝的人,要是想跟我這樣的女人扯上關(guān)系——那?也是要排隊的。山光遠后頭的后頭的后頭,大?概能到你?!?/br> 梁栩:“……” 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跟她斗嘴,只有活活氣死的份。 梁栩道:“我知道我沒那?個幸運能等到你,所以?也不敢奢求什么??傊?,這宮廷對我太大?,對你太小,也不可能容下你的豪情壯志。” 言昳:咦,竟然不是逼嫁的。 她腦子一頓,就想明白了。 梁栩怕她當(dāng)武則天啊。 作者有話要說: 梁栩慫了,駕馭不住不敢娶了。 * 后面還會偶爾寫一點前世的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