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一同出去，便是為了吃喝玩樂，賞景享受，或許會一起跋涉落雪的西原山脈，或許會高閣上看春意的海岸，她會被他逗得笑?個不停，而后靠在一處看景。

    寶膺一面覺得，他無法走入婚姻，無法擁有孩子，他的家庭，使心理上似乎越不過那個坎。但?到了言昳面前，他卻是無法自控的接近，無法自控的想要幻想以后，幻想安定。

    他覺得自個兒從小認(rèn)識，打心眼?里相?信對方不會傷害他的女孩，也只有言昳了。

    言昳只覺得跟他聊天舒坦平靜，哪里想得到寶膺看花的余光里都是在看她。

    說了一會兒，就聽見前廳奴婢稱李月緹回?來了。

    言昳起身，李月緹拖著?步子走回?來，她轉(zhuǎn)頭看見言昳和寶膺，略一吃驚，忙笑?了起來：“世子爺也來做客啦，你們玩。都吃過了嗎？”

    言昳不把寶膺當(dāng)外人，直接問道：“是李忻說什么?了嗎？”

    李月緹搖頭，她笑?起來，很僵硬的岔開話題：“你最近沒見過白?瑤瑤嗎？”

    言昳想了想，順著?她把話題別?開，也不再?問了：“之前在煙深水闊舍的時候見了一面，怎么?了嗎？”

    李月緹：“你知道她要考馬蓮女子大學(xué)堂嗎？”就是言昳投資建立的新?學(xué)府之一。

    言昳有些吃驚：“她這幾年還有在讀書？馬蓮女子大學(xué)堂，就像英法的大學(xué)一樣，是要讀八年書塾之后才?能考的呀?！?/br>
    李月緹：“好像是有在陸陸續(xù)續(xù)的去書塾讀書。再?說，她養(yǎng)在韶星津身邊，還能讀書不好嗎？”

    言昳皺眉。

    確實因為她更改變動了太多事，導(dǎo)致梁栩韶星津這男主男二早早離開書院，導(dǎo)致白?家落魄白?旭憲死亡，更導(dǎo)致家破人亡的白?瑤瑤不可能再?被傳言有什么?鳳象、好命。

    但?跟她前世比起來，跟李月緹、輕竹比起來，白?瑤瑤都屬于沒受過苦的有福了。

    之前在上林書院讀書，也是因為書院可能會有感情戲。但?現(xiàn)在她都已經(jīng)跟韶星津一個屋檐下，可以當(dāng)好哥哥好meimei了，怎么?又會主動要求去讀書呢？

    這會兒讀書還要考大學(xué)堂，可真是苦讀書了，韶星津雖然?這一世沒有為相?，但?他如今作為新?派士子之首，聲名顯赫，顯然?是要搞大事情，哪怕是沒嫁給梁栩，嫁給韶星津也沒什么?壞處吧。

    對她的性格而言似乎沒有什么?必要考大學(xué)堂啊。

    言昳疑惑：“韶星津?qū)λ缓脝幔俊?/br>
    輕竹在一旁搖頭：“應(yīng)該不會，二小姐或許不知，白?瑤瑤在京師高門貴女之中，也算有名。一是因為白?老爺縱身一躍的死諫賢名，讓文武百官都很敬重白?家，對她態(tài)度也都很優(yōu)待。二是韶星津總是帶她出門，所有人都知道，韶星津這個義兄，寵溺她到了極點。”

    言昳聳肩，她覺得這不是挺好的嗎？

    李月緹：“回?頭我去打探一下吧。韶星津哪怕聲明在外，他如今也是跟韶家決裂，獨居在外。倆人這樣住在一起，太不合適。說句難聽的……瑤瑤往后除了嫁他，估計也嫁不了別?人了。”

    言昳覺得梁栩跟韶星津都差不多貨色，韶星津上輩子做過的惡心事還比梁栩少的多呢，這也都沒差。如果白?瑤瑤跑脫出去，估計也是被梁栩或者是什么?斜插進(jìn)來的xx富商，xx將?軍給撿回?家。

    也都大差不差了。

    李月緹畢竟做過白?瑤瑤幾年后媽，還是對她有些放心不下，說自己回?頭去見見白?瑤瑤。

    言昳點頭：“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我不管。我這幾天就會離京，要去西北?！?/br>
    李月緹有些吃驚：“才?剛把我接來，你就要走？”

    言昳：“嗯，忙啊。到時候我會讓手底下幾個掌柜住過來，男女都有，他們就住在客房，會幫我收管文件，寄信發(fā)文。院子這么?大，你要是嫌煩，只要不上前頭來，估計也接觸不到?！?/br>
    寶膺看這倆“母女”聊上了，他要想跟言昳一起走，也要趕緊收拾東西了，便對二人作揖告退了。

    言昳往后院走，李月緹跟在后頭亦步亦趨：“馬上就要入冬了，陜晉一代很冷的啊。而且風(fēng)會把皮膚都刮紅的?！?/br>
    言昳斜眼?看她：“你是不想讓我去？”

    李月緹欲言又止：“也不是。”

    言昳在回?廊下轉(zhuǎn)身：“今天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嗎？”

    李月緹猶豫許久，道：“是李忻要給我介紹柯大人的，還是說你也從中打點過？”

    言昳：“李忻沒那么?多錢，柯洪羲又是個愛獅子大開口的。”

    李月緹吃驚：“果然?你也幫我打點關(guān)系了！”

    言昳推門進(jìn)屋：“潛規(guī)則便是這樣惡心，不順著?也沒辦法。你苦讀多年，女子考官又還有年齡限制，你要是不考上還要拖三年。到這關(guān)頭，已經(jīng)不是憑借能力就能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了。不過你在江南貢院考了鄉(xiāng)試甲二，已經(jīng)是證明過自己的能力了。”

    言昳覺得，先順著?規(guī)則，等做了女官，不論是反對這種潛規(guī)則，亦或是真正施展自己的抱負(fù)，或許都不受影響。

    李月緹站在門檻外沒進(jìn)來，她扶著?門框不說話。

    言昳看她：“生氣了？不過我也沒逼你，提前給你打點，你還有有做選擇的余地。但?如果沒有提前打點過柯大人，你到時候就沒什么?選擇了?！?/br>
    李月緹手指緊緊扣著?門框，語氣輕下來：“我懂你的用心良苦。”

    言昳將?幾件衣服從柜子中拿出來，快速的看了她一眼?：“也沒有用心良苦。你會因此?不去考了嗎？”

    李月緹半晌搖了搖頭：“不會。我不會那么?浪費自己的時間和機(jī)會吧?！?/br>
    但?她說完，伸手拍了一下門框，轉(zhuǎn)身朝外離去。

    輕竹從窗欞看到李月緹離開，才?吐出一口氣：“大奶奶還是太……”

    言昳搖頭：“沒事。你幫我把這幾件大氅披風(fēng)都包上吧?！?/br>
    另一邊。山光遠(yuǎn)從言家落荒而逃之后也過了幾日，他至今記得心狠手辣的言昳獨獨為他而顫抖的指尖。他其實也明白?……想讓她過得自由舒坦，他就不該去見她。

    可山光遠(yuǎn)要是總能掌控自己的情感，也不至于兩世都跟她如此?糾纏糾結(jié)了。言昳并沒有向他隱瞞他的住所，山光遠(yuǎn)進(jìn)宮的時候“順路”從她府宅附近路過，只看到沿街開了些許茶樓香鋪，有些非富即貴的商賈出入其中。

    那些店鋪小樓背靠著?都是她府邸的圍墻，以山光遠(yuǎn)對她的了解，她府上前院必然?跟外頭店鋪有后門連通，某些議事的富賈商人都是通過暗號或者介紹，從后門進(jìn)入她府中會面的。

    但?山光遠(yuǎn)也不知道那些暗號，直接闖門也不合適。他太多年沒跟她這樣分兩家了，想來想去，還是朝她府上遞了拜帖。

    山光遠(yuǎn)本以為拜帖送進(jìn)去幾分鐘，她就應(yīng)該跑出來找她，但?當(dāng)時門口的奴仆小廝就把他勸了回?去，一等兩天都沒有信。

    這期間山光遠(yuǎn)已經(jīng)進(jìn)宮跟皇帝會面兩次?；实壅f來說去，同意他先帶兵在韃靼入侵的前線反擊，若韃靼有冬季也繼續(xù)南下的長久作戰(zhàn)之勢，他就主力盤踞回?順德府，找機(jī)會也逼出卞宏一來。

    睿文皇帝不算是個狠角，他種種方面都表現(xiàn)出了天性的妥協(xié)、溫和與求自保的性格，只是各方拉扯的沒辦法，這幾年人人罵，人人利用的皇帝，終于學(xué)會了一點咬緊不放松。

    他不論說什么?也要發(fā)旨立山光遠(yuǎn)順德府陸兵提督。

    可能在那些慫怕卞宏一的文武百官眼?中，山光遠(yuǎn)這是被利用了。是皇帝把他拿槍使，用他去打根本不可能贏過的卞宏一。

    但?山光遠(yuǎn)對卞宏一沒有這種畏懼之心，他也希望自己能手握兵權(quán)，皇帝雖然?著?急了些，但?還是符合他的期愿，他同意了。

    睿文皇帝大喜過望。

    皇帝知道當(dāng)年山家的案子是韶驊搞出來的，而山光遠(yuǎn)又跟公主、梁栩幾乎毫無關(guān)系。他能確保山光遠(yuǎn)成為朝野中中立的將?領(lǐng)——只要是中立，那就等于站在皇權(quán)的一邊。

    睿文皇帝甚至還許諾，山家畢竟是海軍世家，山光遠(yuǎn)若能擊退韃靼，他也希望能將?天津水師交到他手中。

    山光遠(yuǎn)知道，這確實是睿文皇帝的心里話，天津水師太關(guān)鍵，又跟公主淵源很深，交到山光遠(yuǎn)手里才?是掣肘上策。

    但?這諾言到底能不能真的兌現(xiàn)，就看到時候的局勢吧。

    山光遠(yuǎn)離宮歸家時，已經(jīng)是跟皇帝徹談一夜的第?二天凌晨，他沒想到自己那荒涼的府門外頭，兩個大紅燈籠的微光下，言昳裹著?絳色黑毛領(lǐng)的披風(fēng)，雙鸞花鳥底瀾裙擺下，兩只腳不住跺著?。

    門口老鬼和孔家夫人都出來，苦口婆心的請她進(jìn)去坐，她卻搖頭：“沒事，我也等不了太久，再?過一刻鐘他不回?來，我也只能走了。到時候就請您給他傳句話就是?！?/br>
    山光遠(yuǎn)在馬背上高聲道：“你要上哪兒去？”

    言昳轉(zhuǎn)過臉來。

    對她這樣的起床困難戶，天色未亮就到這兒來，竟然?臉上還化了妝容，抿了細(xì)尖的鬢角，昏暗光色里，她比戲臺的旦角還亮眼?。

    山光遠(yuǎn)馬匹到府門前，翻身跳下來，便問：“我拜帖呈上去兩日了，你都沒回?，也不請我去？”

    言昳驚訝：“你來發(fā)什么?拜帖啊，都這么?熟，裝什么?客？再?說了，我府上遞拜帖的人太多了，我最近也幾日沒打理文書，當(dāng)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嗎？”

    山光遠(yuǎn)：“……沒?！彼偛荒苷f自己覺得醉酒之后的言語都不太真切，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只能想要見見她，試探試探，確認(rèn)自己的位置，到底停在哪里。

    言昳頭上細(xì)髻小辮上覆蓋著?披風(fēng)的絨帽，她摘下來，道：“我就是來跟你告別?的，估計要比你先走一步去西北，我不確定會停在何處，等你率兵前往，我再?去找你。”

    山光遠(yuǎn)集兵、行?軍過去，少說要些日子，他還以為言昳會跟他一起走。

    山光遠(yuǎn)驚訝：“怎么?這么?急？”

    言昳笑?起來：“你不說要跟我合作嗎？我是給你打先鋒，做偵查去了。哎，也不用說太多，過倆月應(yīng)該就見了，我也停不了太久，只怕你又覺得我不告而別?，心里跟我生氣呢。”

    山光遠(yuǎn)心里熱烘烘起來，他恨不得自己再?豪飲幾杯，鼓著?勇氣去抱她，死不撒手。

    但?老鬼和孔夫人還在府門口四只眼?睛瞧著?，他只撒謊道：“我不會生你的氣的?！?/br>
    言昳笑?了：“少裝，我還不知道你?！?/br>
    山光遠(yuǎn)：“不用走這么?早的，你應(yīng)該在家里多睡會兒。”

    言昳笑?：“寶膺說走晚了可能出京的官道也人擠人。沒事，我一會兒在車上補覺就是?！?/br>
    山光遠(yuǎn)眉頭擰起來：“誰？寶膺？他跟你一起去？”

    言昳點頭：“他正巧也有事要去辦。”

    山光遠(yuǎn)說著?不生氣，此?刻卻止不住的在背后捏緊指節(jié)，輕聲道：“……真巧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寶膺：昨兒你氣我，今兒我氣你。你以為我在第五層，其實我在大氣層。

    第100章 .喜酒

    言昳歪頭道：“可不?是嘛！”

    山光遠(yuǎn)很想?拿拳頭鉆她腦袋兩下?！還一副“真的?好巧”的?樣子, 她是寶膺說什么她都信嗎？

    她不?是對男人可提防精明了嗎？怎么對寶膺就偏有一種天然的?相信！

    山光遠(yuǎn)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孔夫人和老鬼齊齊轉(zhuǎn)頭看他?。

    山光遠(yuǎn)是個要不?就悶不?開口，要不?就有話直說的?性子，竟能被言昳逼出一個心里千回百轉(zhuǎn)的?冷哼。

    言昳拍了拍他?官袍胸口的?團(tuán)繡, 道：“再見面的?時?候, 您這兒就要換成?蛟紋了。擊退韃靼，就靠言將軍和你了?！?/br>
    山光遠(yuǎn)看她：“咱們五年沒在一起過年了?！?/br>
    言昳覺得他?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她跟他?聊事?業(yè)前景呢, 他?突然說什么過年。

    言昳反應(yīng)過來：“哎, 恐怕是要在西北過年了, 我在此之前, 肯定會去?找你的?, 畢竟我這兒一大堆事?也要跟你的?行軍配合?！?/br>
    山光遠(yuǎn)嚴(yán)肅點頭，實則氣悶。

    雖然他?也不?是不?想?聊工作, 但喝醉了她想?聊軍務(wù)、清醒著她也只想?聊這些。這個女人腦子里真是塞滿了權(quán)欲與?賺錢大業(yè)，某些心疼與?情意, 才是她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卡殼了才會出現(xiàn)的?吧！

    山光遠(yuǎn)硬邦邦道：“嗯。”

    言昳覺得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她偷偷打量他?, 應(yīng)該是沒生氣的?樣子, 便暗自?松一口氣, 搓著指尖道：“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