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剛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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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昳騎在白瑤瑤身上,作勢要打她。 白旭憲大步走過來,一把將言昳撈起來,聲音中隱含怒氣:“白昳!你在做什么!” 言昳隔空蹬腿:“我看書看的好好的,白瑤瑤非要搶我的書!我好歹是個jiejie,她惹我,我就要教訓(xùn)她!” 白旭憲張口就來:“那也不能打——” 他噎了一下,將言昳放下來。 黎媽也趕忙進來,扶起了白瑤瑤。 言昳還在瞪白瑤瑤:“我是不討厭她,可她討厭我!她敢對我這個態(tài)度,我就能打服她!對她動一次手,她就知道家里是誰大了!” 李月緹捂著臉,已經(jīng)坐在了小凳上,聽見了言昳的話,她撥了一下頭發(fā),朝言昳看了過來。 白旭憲蹲在地上,扶著言昳的肩膀:“不論怎樣,你都不該打人。昳兒,打人……打人是不對的!更何況她是你meimei,家里你們兩個年紀相仿,更應(yīng)該好好相處?!?/br> 言昳心道:這話說出來你自己心里不心虛嗎老東西! 她垂下頭去:“哼……我也沒真的打她,我就嚇唬她呢?!?/br> 白旭憲轉(zhuǎn)頭去看白瑤瑤:“你jiejie打你了嗎?” 白瑤瑤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 白旭憲攥了一下言昳的手腕:“那我就不罰你了,昳兒,你是個女孩,也不要這樣動手,要說話溫柔一些,好好溝通。” 是,女孩當然不能動手,就該溫柔的跟李月緹似的,等著被人扇巴掌。 言昳應(yīng)了幾聲,又低頭乖乖認了錯。 白旭憲轉(zhuǎn)過頭去,瞪著李月緹:“兩個孩子怎么在這兒?” 黎媽趕緊解釋:“是大奶奶怕兩個孩子受驚害怕,特意接過來,說一起住。這會兒時間還早,便讓小姐們在屋里看看書。” 白旭憲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屋里幾個年齡各異的女人都不說話,仿佛無聲的在趕他走。他有些懷疑言昳有沒有看到他打人,但言昳似乎還在瞪白瑤瑤,壓根沒往他身上看。 白旭憲終于道:“……那就讓孩子們好好休息吧。我走了?!?/br> 言昳跟了幾步:“阿爹,怎么有人把我屋里的芳喜給叫走了?” 白旭憲沒回頭:“她爹娘接她回家去了,讓她明兒給你告?zhèn)€別?!?/br> 還讓芳喜跟她告別。 那看來白旭憲是信了芳喜肚子里的孩子是增德大師的。 這事兒是安定了。 白旭憲一走,黎媽繃不住了,吸著鼻子,滿嘴低聲咒罵。先是趴在窗子那兒看他出了院子,再叫一兩個最心腹的丫鬟去打冷水來。 李月緹也沒哭,就在那兒呆坐著。 白瑤瑤想上前去安慰她,言昳一下拽住她袖子。 李月緹似乎自有傲氣,絕不是那種歪在別人懷里哭哭啼啼的女人,這會兒小孩跑去去安慰她,更讓心里難受吧。 李月緹比白旭憲小十幾歲,又算是江南數(shù)的上名號的才女,家中也不是寒門,為什么嫁給在金陵任閑職的白旭憲? 更何況,白旭憲不考慮她娘家嗎?這才成婚幾個月就敢對她動手了? 言昳其實冒出來另一種想法。 她作為孩子,總還是需要一個成年人作靠山的,像山光遠那種危險角色——用幾次就該扔了。相比于讓她膈應(yīng)的白旭憲,或許評估拉攏一下李月緹更有可能。 而且李月緹可能也比較好控制。 黎媽覺得孩子看著也不好,她把沾了冷水的毛巾遞給李月緹,就忙叫丫鬟來給兩個小姐拆頭發(fā)擦臉,哄她們?nèi)胨?/br> 燈熄了之后,言昳躺在床上更覺得睡不著,她翻來覆去一會兒,聽見了外頭有人說話,便光腳下床,靠到門邊去聽。 黎媽似乎正在勸李月緹:“小姐……老奴知道你有一萬分的恨,可事情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誰能想到家里出了這樣的大事兒,還非讓白旭憲捏了命門呢。” 李月緹半晌道:“是,拿我一人,換家里上上下下的榮光安穩(wěn),怎么不合適了。歌女不論貴賤都能拿錢買,我也不過是高級點的歌女吧了。我這些年,給家里掙了多少名聲,李家所謂書香門第,到我這一代,兄弟哪有一樣像人樣的!我認定了終生不嫁,等我大了家里不能容我,我便去做姑子,也能寫詩看書,樂得自在。誰料到……” 作者有話要說: 李月緹從不想結(jié)婚。 第10章 清流 黎媽:“既然來了,就要想法子。小姐年輕,還能熬不死那個老東西嗎?咱們第一步已經(jīng)做對了,就等著把白瑤瑤都放到膝下來養(yǎng)親了就好?!?/br> 李月緹嘆氣:“……我不會養(yǎng)孩子。我也自己從來不覺得自己能當母親……看著白瑤瑤,我一點疼愛她的心思都沒有。有的女人,或許就不會有做母親的本事,我認清了,也不想禍害孩子?!?/br> 她骨子里對這種門戶里勾心斗角當主母的生活有抗拒。更對為人母有恐懼。 但相比那些稀里糊涂的就卷進這種生活里的人,李月緹更痛苦。 她是清醒卻無力抵抗。 黎媽半晌道:“小姐……你該知道,當女官這條路真的已經(jīng)斷絕了,老奴怕你沒了心氣兒,也怕你認不清現(xiàn)實。” 李月緹似乎挪動了幾下,終于認命般低下聲音,啞著嗓子道:“黎媽,你教我罷,我聽著?!?/br> 黎媽顯然混跡內(nèi)宅很久了:“你想,白旭憲一代就他一個,他爹五十來歲就中風死了,到他自個兒,發(fā)妻給他生了個大兒子,結(jié)果沒兩年也夭折了。要老奴看,白旭憲命里就沒兒子!真要是有,多為白旭憲納妾,往后姬妾誰要生了兒子,必然也要放你在膝下養(yǎng)的。不過小姐,若真能給他生個兒子——” 李月緹失聲道:“不!我是不可能給他生孩子的!” 黎媽雖然看起來疼愛李月緹,但顯然并不太把李月緹的這種恐懼太當一回事兒:“有個自己的孩子,以后作伴也好……好了好了,不說這個,白旭憲若真生不出兒子,怕是也不得不跟著當下風氣,讓閨女來當家。白昳看起來有點當家的料,但太有主意,往后控制不住。白瑤瑤倒是好拿捏的多,所以老奴才讓您抱養(yǎng)白瑤瑤!” 二人聲音又低下去。 看來上輩子,白旭憲多年無子,女人們在家里爭權(quán)奪利。當時身為嫡長女,有最大繼承權(quán)的言昳不愿意被李月緹養(yǎng),又處處跟她不對付,未來言昳繼承了白家,李月緹估計會下場很慘。所以估計是黎媽教李月緹提前下手整治她的。 李月緹上輩子對她不算好,言昳并不恨她。因為她們沒有血緣,李月緹被迫嫁入白家,已經(jīng)滿心委屈了,怎么能要求李月緹非要對她好。更何況確實前世是言昳不想要白旭憲再娶,抵觸李月緹這個后媽在先的。 她與李月緹的關(guān)系不佳,是情理之中。 跟白旭憲那種恨不得讓親生閨女死的仇恨,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后來李月緹也沒有害過她,只是冷漠的當家里的花瓶。言昳總覺得小時候的自己還跟她有幾次小小的接觸,但前世她都沒能回想起來,重生之后也只覺得那些記憶埋得更深了。 或許李月緹還真是這一世能用的人。 比如眼前,黎媽跟李月緹雖然有情分在,卻不是一類人,李月緹聽了黎媽一番話,心里必然也有些不舒服。 才女被迫嫁給家暴男,還要跟老媽子學(xué)著怎么搞內(nèi)宅手段,真不知道算不算可悲。 第二天,言昳早上起床想給李月緹請安,但李月緹稱病沒起來,估計是臉上腫的厲害了。言昳沒打算在這邊多待,就讓丫鬟來接她,準備回自己的院子住了。 府上有一種人人自危的寂靜。 顯然增德大師死在做法中,讓白府上下都心頭不安,管家今日去大報恩寺請僧人來超度增德,只要錢給夠,哪怕是大報恩寺也會老老實實的出這趟差。 平日在回廊里說笑的丫鬟,偷懶的奴仆都不見了,言昳去問才知道,白旭憲查出了幾位跟增德有染的丫鬟……甚至還有一位姨娘,全都趕走了。 而且他還要徹查府上的奴仆,但凡誰家里有作jian犯科的,也都要驅(qū)趕出去。 呵。跟增德有染的就趕出去,可跟他白老爺有染的呢? 更何況,她聽說像芳喜這樣,被白旭憲送給來府上的達官貴人玩一玩的丫鬟可不少,他跟個老鴇子似的,把白府弄的像妓|院,最臟的不就是他了嗎! 不過徹查府上,牽扯到了一件事。 山光遠豈不是也可能會被查到? 回了院子,果不其然看到芳喜正在收拾東西,她那幾個跟她買同款的小姐妹,有的在抹眼淚,有的卻在打量她。 言昳一進屋,芳喜也進來了,臉上含淚,進了屋就跪下,給言昳磕了個頭。 言昳就跟個沒骨頭的懶貓似的,照舊往榻上一窩:“別給我磕,我年紀小受不得。我只有一個要求,孩子生下來好好養(yǎng)著。每年我會給你一點錢,趕不上你的月錢,給的時間也不固定,算是補貼你將這孩子養(yǎng)大吧?!?/br> 芳喜抬起頭來:“可這孩子……” 言昳:“我大概知道是誰的了。你且小心養(yǎng)著,別住在舊日家里,別被人找見,萬一這孩子能改了你的命呢。” 芳喜連忙道:“若是等孩子再大些,奴還想來白府給二小姐當牛做馬!” 言昳嗤笑:“別想了,從你出去之后就跟白府沒有瓜葛了,給你錢也是我以個人的名義私下給你。你要是等幾年,在外頭大張旗鼓的說這孩子的身世,把自個兒給作死了,沒人幫的了你。” 芳喜連忙搖頭,言昳不想跟她多說,只看她造化了。 芳喜出了屋去,一會兒聽見有人來接她出府,小院門口丫鬟們哭成一片,言昳沒出去,只把輕竹叫進來倒茶。 她一邊翻著從李月緹那兒借來的兩本書,一邊道:“孔管家一般什么時候來交租子?” 輕竹進來不久,已經(jīng)把白府上下摸的順了:“孔管家往常都是月十五來,不過這個月淮陰那邊又起兵了,他耽誤了三天,聽說是今兒下午才能到。畢竟孔管家回來也是清賬的大日子,大家都掰著指頭算著呢,他今天不論怎么都要回來了?!?/br> 像現(xiàn)在這個世道,動不動各地起兵打仗,各省財政混亂,各地廠房林立,大明律幾乎成了一團廢紙,有錢就能騎在高官頭上。某幾個親王都因為朝廷發(fā)不出錢來,窮的到處賒賬。 早沒有什么當官的不能為商之類的規(guī)矩了,誰家里不做點產(chǎn)業(yè),哪怕是一品大員,靠俸祿也遲早餓死。 不過高官家里直接插手生意也不好聽,像是白旭憲這樣的“自詡清流”,一般就靠買地收租或者是某些隱形賄賂。白府人丁少,卻在金陵有這樣令人艷羨的宅院,就是因為白家?guī)状I地,在淮南、江東等地算是大地主了。而白旭憲上數(shù)幾代都是單男,也沒有分過家,大片地到白旭憲手里,自然能讓他啥也不干,躺在大宅院里當清流。 孔管家的媳婦跟白旭憲有一點親戚關(guān)系。他退役的早,沒牽扯進山家的案子,十幾年的軍旅生涯,給他在亂世也能守地收租的本事,白旭憲對他不是一星半點的信任。 言昳其實知道山光遠能在白府,正是因為孔管家的庇護和安排,但孔管家也謹小慎微怕惹事,生怕跟山家的案子扯上關(guān)系。 不過現(xiàn)在這情況,他會怎么做呢? 言昳問輕竹:“你能碰見孔管事不?” 輕竹思忖道:“孔管家平日騎馬來往,但咱們賒的賬都著急等著還,他肯定來不及走馬廄,估計在正門帶人停馬,就帶銀兩進來了?!?/br> 言昳:“你讓兩個人下午去他見老爺?shù)穆飞锨谵D(zhuǎn)悠,遇見孔管家也不要打招呼,就只要閑聊幾句府里正在徹查奴仆身世,讓他聽見就是。” 輕竹不多問:“好?!?/br> 言昳想:這也算是把某些人討的債給還了吧。 * 山光遠從起床就聽說要徹查奴仆的事兒了,他心里覺得不太妙,但早上照舊是準備糧草,梳毛洗馬,搬了箱子,獨自用了早飯。 這會兒,孔管事應(yīng)該還在外頭收租子,哪怕按其他奴仆說的,他下午能趕回來,也肯定著急走前頭直接去取賬給白旭憲聽,知不道這后院的事兒。 看來孔管事是指望不上了。 前一世并沒有這樣的事兒,看來一次巧遇,讓言昳選擇利用他,而他出手幫助——就可能改變后頭太多事情。 山光遠想著自己入府時候的記錄,都是孔管家?guī)退顚懙?,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紕漏?;蛘呤歉纱喔畠?nèi)管事發(fā)現(xiàn)他是個父母雙亡,祖籍不在本地的啞兒,就直接將他趕走。 幸而,馬廄的都是最粗使的下人,最后才來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