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茶梔摸黑走進客廳，找到自己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打開了照明燈，她又穿過走廊，打開塵封已久的雜物間。門一開，空中漂浮著的潮濕氣息即刻貪婪地向外涌出。

    老式的屋子，電閘在走廊邊的墻頂處。

    她搬出雜物間入口的梯.子，放到外面的墻邊，小心翼翼地攀著爬到最高處。

    陸茶梔將跳了的電閘重新扳上去，屋子里恢復(fù)了光亮。

    她松了一口氣，剛伸出一只腳往下，震耳的驚雷在這一瞬間撕裂開壓抑已久的漆黑雨夜。

    陸茶梔踩空了。

    她從高處跌落，墜在冰冷的地面，浸在這場肆虐的暴雨里。

    手機屏幕在一旁摔得粉碎。

    她的右手腕骨大抵也是如此。

    雨似利刃，劃過眼球，刺痛感裹挾了神經(jīng)。

    陸茶梔一點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身體被無邊的寒意裹挾，她痛苦地蜷縮著躺在冷雨里。

    意識被雨水沖刷，一點點從她的身體里被抽離。

    她闔上沉重的眼皮，漫長且無助的等待過后，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終于等來了她渴望能夠見到的那個人。

    第61章 落日出逃

    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全家便利店開在高鐵站旁, 返程路上，閃電和滾雷交錯橫行，如瀑的暴雨在深夜傾瀉而下。

    許佑遲隱約感到一陣心悸, 預(yù)感般，有什么東西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原本要半個小時的回家路程，他幾乎是用跑的，在十分鐘后推開大門。

    扶梯立在老舊的墻邊。陸茶梔躺在院子里，渾身都淋透了, 雨還似石塊噼里啪啦地下。

    許佑遲丟了傘，將她打橫抱起回到客廳。

    她的體溫低得可怕, 長發(fā)濕冷, 緊貼在皮膚上，原本白凈的臉此刻毫無生氣可言。

    救護車在十分鐘后抵達(dá)，許佑遲在醫(yī)院的急診檢查室前度過了后半夜。

    空蕩的走道里, 他背靠冰冷的白墻, 四周安靜得可怕，連呼吸都寂靜, 心臟也只能緩緩鈍入黑暗里。

    早上七點, 雨停，天邊亮起熹微的晨光，醫(yī)院里漸漸多了腳步與交談聲。

    檢查報告出來, 護士遞給許佑遲。

    陸茶梔在跌落時后背著地, 手掌撐住了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頭部并未受傷, 手腕骨折的手術(shù)在一小時后進行。

    兩個小時過去, “手術(shù)中”的燈牌由亮到熄滅，護士給陸茶梔換了病服, 她尚未醒來，唇色蒼白，躺在擔(dān)架上，被護士推入十六樓的病房。

    許佑遲安靜又沉默地站在一旁，干澀的眼睛里涌現(xiàn)紅血絲，白色短袖的下擺，還殘留著著在地上抱起她時蹭到的泥。

    陸茶梔昨晚在雨里淋了很久，手術(shù)完后便發(fā)起了高燒，體溫反復(fù)在四十度上下游離。她持續(xù)昏迷，輸了一下午的液，護士每隔半小時會來測一次體溫。

    傍晚時分，火燒云染上血色，夕陽的光線強烈到耀眼，刺進空曠沉寂的病房里。

    許佑遲一下午都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陸茶梔。

    他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雕像似的，像不會累。

    護士再進來時，陸茶梔的體溫升到了四十三度。

    她的呼吸微弱，皮膚泛著不正常的紅，似乎隨時都會在這場落日的盛放儀式里燃燒成燼。

    護士連續(xù)測了三次，體溫呈現(xiàn)出上升的趨勢。

    值班醫(yī)生被叫過來，一群人將陸茶梔推進ICU里。

    許佑遲站在門口，就這樣什么也不做，影只形單，望著那道緊閉的大門。

    其實最開始就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避免現(xiàn)在這種情況發(fā)生的。

    比如他同意讓她和他一起出門，比如他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來給她過生日，結(jié)果卻淪為兩人隔著厚重的重癥監(jiān)護室大門。

    他站在門外，束手無策。

    他救不了生命垂危的她，也救不了陷入絕境的自己。

    夕陽拉長他孤單的身形，將影子投映在光潔的瓷磚上。不知道站了有多久，漫長的像是更迭了幾個世紀(jì)。

    有什么東西，濕的，熱的，從他的眼眶里滾落。

    連同光一起，碎在了地上。

    之前負(fù)責(zé)記錄體溫的護士走出來，看見還守在門口的許佑遲，于心不忍，便出聲提醒他：“你守你女朋友一天了，這樣也不是辦法。她今晚都不會出來，你最好去吃點東西，不然你們倆都生病了的話，就沒人照顧她了?！?/br>
    夜里，許佑遲回了趟家，去拿自己的行李和陸茶梔的電話卡。

    關(guān)門時，碰見了剛從茶港回來的周曉桂。她按下電動車的剎車，忙問：“小遲，昨天半夜是不是救護車來了？我們好像聽到聲音了，怎么了，你們今天中午也沒來吃飯，出什么事了？”

    “梔梔昨晚從扶梯上掉下來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痹S佑遲勉強撐起力氣開口，嗓音低得像是混了沙，“探護時間是下午兩點到五點，您有空的時候可以去看看她。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大婆婆再見?！?/br>
    許佑遲在酒店辦理了入住，陸茶梔的手機已經(jīng)完全摔壞不能用了，他到房間，將電話卡拔出，插進自己的手機里，撥通了備注為“爾爾”的電話。

    陸茶梔經(jīng)常跟他提起方槐爾這個名字，說這是她在杉城最好的朋友，也打算在生日的時候帶他和她見面。

    電話剛撥出去，方槐爾幾乎是立馬就接通：“怎么了啊吱吱，我給你發(fā)一整天消息了你也沒回我，給你打電話也是關(guān)機，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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