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春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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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世界不大的,著急的時候,就連電波的傳速都讓人感到很緩慢。 開機呀!開機呀!琥珀急得在屋子里亂轉(zhuǎn)。 關(guān)機!打幾次都是。琥珀又撥諶言的電話,諶言說盛驊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編曲,讓我不要打擾他。哎呀,你不要著急,一個大男人能出什么事?諶言還覺得她大驚小怪,回過頭對房楷說,哪怕是女神,一談戀愛,智商就不在線。房楷酸溜溜道,沒辦法,誰讓盛驊那么有魅力! 琥珀都快急哭了,她又給裘逸打,給沙楠打,給書記打,給每一個和盛驊平時有聯(lián)系的人打,他們都是一無所知。琥珀想起自己手機里有阿姨的手機號,她打過去,阿姨愣住,你回巴黎后,我就不在盛教授家做了。盛教授幫我介紹了另一家,工資和以前一樣,工作時間也一樣,挺好的。 盛驊就好像穿了件隱形衣,突然之間,從人前消失了。琥珀一瞬間仿佛凍僵了,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讓她呼吸艱難。 手機響了,她驚喜地抓起來,是阿姨。阿姨告訴她,她剛剛聽現(xiàn)在工作的這家男主人說,盛驊的那套四合院現(xiàn)在掛在網(wǎng)上賣,上面有個聯(lián)系號碼。她把號碼報給琥珀。琥珀打過去,接電話的是文杰?!皩?,是盛驊委托我賣的,他說以后準(zhǔn)備定居國外,院子空著很浪費。賣的錢捐給華音,說要成立一個室內(nèi)樂的基金。那可是一大筆錢,華音要樂翻了?!?/br> 琥珀跑進(jìn)洗手間,胸腔內(nèi)上來一股洶涌的嘔吐感,卻又吐不出來,她只能干嘔著?;匕屠枨?,她就有種不好的直覺,現(xiàn)在,似乎這個直覺是真的。 兩天后的午夜,房楷和諶言還在睡夢中,門鈴?fù)蝗欢6_诉隧懥似饋?。房楷光著腳就跑了出來,打開門一看,才走了四天的琥珀站在門口,凍得臉青鼻紅。她抽泣地說道:“求求你,幫我找找盛驊?!?/br> 找人只能找警方,房楷帶他去找劉隊。劉隊不作聲,冷著臉打量著琥珀。琥珀盡量條理清晰的把她所知道的事說了一遍,劉隊還好,房楷和諶言聽得瞠目結(jié)舌。 “我說他怎么突然戴上眼鏡了,是視覺神經(jīng)受傷了?”房楷說道。“他這幾年總是去日本,會不會是去治療?” 諶言點點頭:“有可能。他就是在日本的時候要我回國做moon的經(jīng)紀(jì)人的,前一天晚上,他還沒這個打算。是病情有什么變化,讓他突然決定的,他······怕來不及么?”諶言看向琥珀。 琥珀不接話,她已經(jīng)失去了語言功能。她感到身體在發(fā)生微妙的變化,就好像生命在慢慢地抽離,她坐在這,不過是身體的軀殼。 “我?guī)銈內(nèi)€地方?!眲㈥犇闷痂€匙。 兩輛車停在墓園外,劉隊帶著他們來到一個新置的墓碑前,那碑上什么都沒有刻?!斑@是他前一陣拜托我?guī)椭I的,還拜托我有一天收到骨灰盒,就埋在這。不需要放照片,刻個名字就行。那一天,我找他確定是不是在紐約出過車禍。我還把江閩雨案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向他道歉,因為周暉是美籍,我們暫時不能把她繩之以法。但是他的病情,我真的不清楚。” “奶奶的,他干嗎拜托你,我不是他朋友么?”房楷怒了,朝著劉隊嚷嚷著。諶言拽住他,“這是重點么?” “這就是重點?!狈靠瑩]著拳,“我難道不值得他信任?難道我是個大嘴婆,會到處說長道短?” “如果你非要這樣說,那琥珀不是更值得他信任,他愛她。他這樣選擇,不過是想體面地、尊嚴(yán)地離開,他不想他最狼狽不堪的樣子被我們看到,他想留給我們的還是那個驕傲的、卓越的、瀟灑的盛驊?!敝R言紅了眼眶。 “該死的體面,該死的尊嚴(yán)?!狈靠策煅柿?。 “他沒有離開?!币恢倍⒅贡溺晖蝗怀雎暤?,“他可能是病了,但是沒有離開?!?/br> 劉隊攤開雙手:“是啊,我沒收到骨灰盒?!?/br> 房楷、諶言:“·······”這算安慰么? “這個就放在這里吧,留給我和他以后用?!辩昀潇o得可怕,她代盛驊向劉隊道謝。但是在上車時,她怎么也抬不起腳,還是諶言在后面托了她一把。車門關(guān)上,冷空氣被隔絕在外,墓園在視線內(nèi)慢慢遠(yuǎn)去,琥珀突然雙手捂著臉,放聲痛哭。 她想起他在首場音樂會前,他對她說對不起,又說謝謝你。他對不起她這么倉促地和他組成二重奏,因為給他的時間太少,他不能等她慢慢來。他謝謝她替他讓別人見識了室內(nèi)樂的魅力。關(guān)于室內(nèi)樂,他還有很多事想做吧! 她想起自己埋怨他太冷靜、太理智,問他會不會因為什么人什么事而失控?他要是不失控,怎么會和她組成二重奏,怎么會讓她在音樂會上一次次的獨奏,怎么會深夜坐在她的床前,久久地凝視著她?他那時心里面一定很難過,他不知道留給他的時間有多久,他不敢回應(yīng)她的愛,他只能說緩一緩。他總是在確定他能做到時對她說:不要擔(dān)心,我在呢! 盛驊,告訴我,現(xiàn)在你在哪里? 琥珀只要華城呆了一天,她沒有飛巴黎,而是去了柏林,然后坐火車去了漢諾威。漢諾威在下大雪,鏟雪車忙個不停,積雪把大樹的枝椏都壓彎了。看到她,鄧普斯大師一愣,便請她進(jìn)去了??蛷d里爐火升得很旺,大師戴著眼鏡在看書。他給她倒了杯熱茶,問要不要給她準(zhǔn)備客房。她不能打擾大師的清靜,婉拒了,說自己只是來表達(dá)下謝意。大師也沒問她謝什么,輕輕喔了一聲。喝完茶,她便告辭去了酒店。第二天早飯后,她又過來了,問了大師以前江閩雨的公寓在哪里,盛驊在哪幢教學(xué)樓上過課,練琴的琴房在哪里。大師搖搖頭:“雪太大,別出去了,就在這呆著吧!”他顫顫微微地走進(jìn)書房,拿出兩張紙,對琥珀說道:“我用不慣電腦,偏偏他們又愛給我發(fā)郵件,我只能打印出來看。這是盛驊昨天發(fā)過來的,拿去看吧!” 琥珀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手在抖,她在褲子上擦了很久,才伸手去接??床怀鋈魏胃星樯实碾娔X字體,看著像篇論文,難怪大師不喜歡,幸好語氣很盛驊。 “大師:不是我故意要給你發(fā)郵件,而是我的眼睛被醫(yī)生蒙住了,我只能口述后,請別人打出來。有我這樣的學(xué)生,大師很無奈吧!不僅沒有發(fā)揚大師的衣缽,還總是讓大師很為難。這次,我又要為難下大師了。這是第三次,事不過三,就到這,絕對沒有下一次了。天氣雖然冷,但是列車和飛機上都很暖和的,大師可以出去聽聽音樂會看看雪!我推薦一場音樂會,是琥珀的十周年紀(jì)念音樂會,我覺得會是這兩年最值得去聽的音樂會之一。時光真是如梭哦,我還記得她小時候,rou嘟嘟的臉,很愛哭,我要哄很久,她才肯止住。不過也很乖,能一坐幾小時聽我彈琴。她還喜歡聽我唱兒歌,可憐的我,只會一首《蟲兒飛》,只能翻來覆去地唱。這么小小的小姑娘,竟然也開音樂會了,還是出道十周年的音樂會,想想真不可思議?!?/br> 琥珀眼睛瞪出了眶,盛驊是小哥哥??周暉好像說他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大師,他父母······” 大師嘆了口氣:“2003年,中國的那場sars,他的父母都是醫(yī)生,不幸被感染上,雙雙離世。他當(dāng)時被隔離在一幢公寓樓里,接到電話卻不能出來見他父母最后一面。等他出來時,他的父母已經(jīng)被火化了?!?/br> 對,他說過他爸爸在感染科,mama是呼吸內(nèi)科,當(dāng)時都應(yīng)在那場醫(yī)療戰(zhàn)爭的第一線。琥珀記得那個夜晚,他接了電話,抱著她痛哭,說了句······琥珀全部想起來了,他說的是:弦弦,以后我再也沒有爸爸mama了!15年后,再次遇到她,他說你一點也沒小時候可愛,她問你怎么知道我小時候可愛了,他搪塞道女大十八變······她真的很笨,怎么就沒想到呢?就像他說他不能陪她來巴黎,是要給二重奏編曲,她也相信了,還有很多很多的事,他就是不讓她知道,他太討厭了。 “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進(jìn)手術(shù)室了,手術(shù)的成功率大于或等于零。我問醫(yī)生,大于和等于誰的比例大,醫(yī)生說等于。怎么會有這樣實誠的醫(yī)生,至少也該寬慰一下我。他還讓我趁活著,把想說的都說了。我好像沒有什么要說的,我沒有父母,江老師也不在了,大師你門生眾多,我不需要畫蛇添足。琥珀么?她的人生才開始了一點點,還是不要濃墨重彩留下一筆。不過,她很傻。六歲那年和我分開,15年過去了,她還念念不忘。她曾經(jīng)對我說,我是個聰明人,懂得在什么時候離開是最佳時機。現(xiàn)在大概也是個最佳時機吧,不知道她會記住我多少年。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想要這個最佳時機,我寧愿不曾與她重逢,那樣,她會慢慢淡忘我。有一天,都想不起我是誰??上咸觳唤o我選擇的權(quán)利。大師,你要是去聽音樂會,不,你一定會去的。結(jié)束后,你去后臺看看她,勉勵勉勵她,告訴她,音樂會很棒,她是古典音樂界的驕傲。拜托了,大師!” 看到這,琥珀閉上眼睛,潸然淚下。這兩天,她情不自禁就會流淚,仿佛只有淚水才能讓她撕裂的心稍微好受一點。 大師指著信箋:“這是他給我寫過的最長的一封信。他向來理智又內(nèi)斂,情感很少外露,我想他真的是放不下你?!?/br> 是的,只要有一點點可能,他一定都會陪她來巴黎。不能來看她的音樂會,他該是多么的遺憾?。?/br> 她向大師告辭,懇求大師把信送給她。大師同意了,告訴她,他會去看她的音樂會的。 雪終于停了,走在路上,咯吱咯吱作響。所有的房屋、樹木都被白雪覆蓋了,她找不著盛驊曾在這里生活過的一絲痕跡。沒關(guān)系,以后讓他帶她過來,他會告訴她的。她站在教堂前,雙手合十。一位牧師走出來,對著她畫了個十字,說:“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今天是圣誕么?她忘了! 教堂里響起輕脆的鐘聲,她仰起頭看著灰色的天空,輕聲道:“圣誕快樂,盛驊!” ** 琥珀的十周年音樂會如期舉行,一共三場,第一場是琥珀的獨奏,伴奏由兩位著名鋼琴家交替進(jìn)行。第二場是琥珀與維樂的合作,指揮梅耶大師。第三場是無伴奏小提琴獨奏,很奇怪的是,琥珀在舞臺中央擺放了一架鋼琴。她演奏的時候,不時看向鋼琴,好像那里坐著一個人似的。這三場,沒有一首樂曲雷同。這樣強勢、華麗的回歸,來看音樂會的人,都贊不絕口。 就在懷特先生的手機快要被演出商、唱片商們打爆時,琥珀讓人大跌眼鏡地召開了記者會,宣布自己將加入中國國籍,以后定居華城,在華音進(jìn)行室內(nèi)樂的教學(xué)。 記者們都懵了,問定居和室內(nèi)樂教學(xué)都可以理解,為什么要加入中國國籍呢?琥珀說每一片葉子都有一個故鄉(xiāng),一百多年前,我爸爸的爺爺,漂洋過海來到巴黎,他在這里停留、打拼、努力融合,用單薄的雙肩給這座城市添磚加瓦,慢慢的,開枝散葉,有了現(xiàn)在的一大家子。但是他的根始終在故鄉(xiāng),落葉歸根,我現(xiàn)在只不過是隨他歸去。 記者們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是有點道理,可是又似乎哪里說不太通。不過,這是她的權(quán)利,也阻止不了。 琥珀本來想說,在中國,只有家人的戶籍才可以放在一本戶口簿上,她想有一天,和盛驊共有一個戶口簿。 有記者問琥珀以后還會開音樂會么?琥珀答道,會的,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舞臺。 這個舞臺,她曾經(jīng)失去過,是盛驊幫她又找回了。她會像珍惜生命一樣去珍惜。 琥珀的爸媽很豁達(dá),只要不離開地球,住在東方還是西方,都可以。但是姑姑認(rèn)為琥珀傻,琥珀笑笑,不多解釋。 記者會后不久,夏天來了,琥珀準(zhǔn)備動身去華城。米婭堅持要和她同往,她說她是過去給紅杉林做助理,裘逸答應(yīng)給她發(fā)工資。琥珀聳聳肩,同意了。懷特先生則進(jìn)入半退休狀態(tài),琥珀只有新年前后兩個月回歐洲演奏,他年紀(jì)也大了,這樣的安排對他剛剛好。 還是從香港轉(zhuǎn)機,這次沒有遇到雷雨,一個小時后,又上了飛機,航班按時到達(dá)。裘逸和諶言來接的機。諶言博士論文已經(jīng)完稿,她也被華音聘請過去執(zhí)教,上次她大膽嘗試讓音樂會和網(wǎng)絡(luò)平臺合作了一把,效果驚人。華音特地為她開辟了古典音樂與網(wǎng)絡(luò)一課,華音也算是與時俱進(jìn)了。她對琥珀說,只要moon一天不解散,她就是moon的經(jīng)紀(jì)人。琥珀抱了抱她,她悄悄道,她和房楷準(zhǔn)備要孩子了。 華音給琥珀安排的公寓還在原來的外教樓,是原先盛驊的那間。紅杉林集體陪琥珀逛超市,把一應(yīng)生活用品全買齊了。沙楠他們仨正式畢業(yè)了,裘逸在外面給他們租了琴房和公寓。他們每個周五在華城之戀演出,已經(jīng)有了固定的樂迷。今年的音樂節(jié),他們還被邀請了。夾在那些電子樂隊中間,也算小清新。米婭現(xiàn)在天天和他們一起,像個管家似的,吃飯、穿衣什么都管,這下解放了裘逸,他把精力放在推廣紅杉林上。 琥珀一周只能抽兩個晚上去紅杉林,給他們做音樂指導(dǎo)。她在華音的課程很多,她把盛驊以前的導(dǎo)聆課又開了,她一個月還上兩節(jié)大師課,她的室內(nèi)樂課排得很密。華音要求學(xué)樂器的學(xué)生必修室內(nèi)樂,琥珀都是上大課。在課上,她會播放她和盛驊的二重奏視頻,這時候的她,神情總是很生動,語調(diào)也很輕柔。 最郁悶的是宋書寧,以前是盛驊壓著他,現(xiàn)在來了個琥珀,唉,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琥珀在華音早就不迷路了,有時在周末,她還會獨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去大劇院聽聽音樂會,到2003吃個午餐,去那個偏僻的唱片店淘淘寶。有一次她還摸到了那個冷面店,點了一碗,看了看,實在沒勇氣下咽。她也去過四合院了,大槐樹還是那么茂盛,鄰居家的那對鴿子也沒有逃走,來拍照的游客和以前一樣多。她有鑰匙,她從文杰手里把這套四合院買下了,現(xiàn)在這里是她的家。她沒有進(jìn)去,盛驊不在,她一個人會感到孤單。她給阿姨打了電話,請她還像以前一樣過來幫著打掃。 入睡前,聽著手機里盛驊彈奏的《童年》,孤獨勉強能減輕一點。 日子過得充實,不察覺又到了新年。盛驊沒有任何消息,但在華音,在紅杉林,他好像一直都在,大家輕易地就會說盛驊如何如何。可是琥珀很不安,在漆黑的深夜,她感覺到她的信心像沙漏一樣快要漏盡了。 有一天,琥珀接到向晚的電話,想和她見一面。向晚現(xiàn)在中國發(fā)展得還可以,演出機會很多。她這次是受邀來青臺演奏的,她先轉(zhuǎn)道過來見琥珀。琥珀不知道她們之間有什么可談的。 向晚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睛下方都有眼袋了?!澳愫孟襁€好?”向晚很意外。 “嗯,就是忙。課多?!?/br> 向晚笑了:“你和學(xué)生差不多大,你上課他們聽講嗎?” “不聽會掛科的,我很嚴(yán)厲?!?/br> 向晚的笑僵住了,訥訥道:“和盛驊一樣嚴(yán)厲吧!” 琥珀不喜歡她的語氣,說得好像盛驊曾經(jīng)和她有過什么似的。 “你不要這樣敵視我,雖然我和盛驊合作過,但他從沒真正接納過我。即使他處處照顧我,放慢腳步,我還是很累、很辛苦。一開始,他在演奏時還會即興創(chuàng)作,我根本接不住。后來他就中規(guī)中矩地演出,一場音樂會下來,我?guī)缀趺摿Φ枚甲卟幌挛枧_。我好幾次想和他講我們解散吧,可是雙鋼琴里還有誰比他更優(yōu)秀?我矛盾得很,直到他在紐約出了車禍,我終于下定決心。我私下和別人接觸,他應(yīng)該是知道了。出院后,他先提出解散,他說他想全力從事室內(nèi)樂教學(xué)。我又羞又惱,還有點愧疚,我說好,但他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除了我,他不可以再和任何人組成二重奏。他答應(yīng)了。但是他食言了,我責(zé)問他時,他說他沒想到他會遇見你。” “你想告訴我什么?”琥珀很迷茫。 “沒有什么,只是想說就說了?!毕蛲碚酒鹕恚裢瓿扇蝿?wù)似的長長地吁了口氣?!拔也恢浪降装l(fā)生了什么事,依他的能力,再難也會迎刃而解。” 有些事是能力范圍之外的,只能奢望奇跡。 向晚問起許維哲,琥珀來華音后就沒和他再聯(lián)系。周暉當(dāng)著他的面跳樓自盡,又為他制造了盛驊的車禍、給江閩雨下藥,雖然他并不知情,但從情感上、良知上,他很難接受。凱爾處理得很及時,沒有把事情泄露出去,懷特先生也沒有落井下石,但是許維哲還是沒能參加和巴黎愛樂合作的新年音樂會。后來,也沒聽說他再上臺演奏過。這種感覺琥珀是深有體會的,她很幸運,遇到了盛驊,讓她重新找到了演奏的動力,希望他也能遇見另一個盛驊,不然走不出心結(jié),他就會永遠(yuǎn)離開舞臺了。 向晚皺眉:“怎么回事,現(xiàn)在男人們很流行玩失蹤么?” 琥珀無語。 新年,琥珀回巴黎參加巴黎愛樂的音樂會,在機場遇到了阿亦。她還是出國進(jìn)修了,不過不是去巴黎,而是美國的伯克利。那是一所名校,她很努力。她沒有和琥珀打招呼,在她心里面,她認(rèn)定琥珀害死了她jiejie。琥珀不覺得遺憾,硬要說遺憾,那就是沒有沙華音了。沙楠的迷妹很多,他今天和這個約,明天和那個約,他說只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季穎中還是沒有逃脫學(xué)姐的魔掌,過年準(zhǔn)備見家長了。秦笠和米婭好像有那么點點意思,想明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秦笠有心結(jié),但米婭說這是他重情。重情的男人現(xiàn)在很少的。唉,情人眼里出西施。 隔年的春天,諶言終于懷上了,房楷滿校發(fā)紅蛋。書記說人家是生了后,還要生了小子,才發(fā)紅蛋。房楷手一揮,豪邁道,我們家男女都一樣,等生了,再發(fā)一次。書記指著他,這是個傻爹。 這一年的夏天又出現(xiàn)了七彩祥云,女生們嘻嘻哈哈聚在窗前,大喊著:“我的蓋世英雄來了?!?/br> 琥珀仰頭看著,書記和諶言站在不遠(yuǎn)處不舍地看著她。諶言說:“有人說,這世間最深沉的愛,莫過于你離開以后,我活成了你的樣子。她現(xiàn)在所做的事,都是盛驊以前做的,還有想做沒有來得及做的,她是用這樣的方式來思念他?!?/br> “盛驊還是沒有消息?”書記問道。 “壞消息沒有,好消息······哦,有一個,劉隊還沒有收到骨灰盒?!?/br> 書記背著手踱到琥珀面前,咳了一聲,琥珀詢問地看向他?!安灰獙χ柨?,很傷眼睛的。” 琥珀笑了笑:“書記,你信上帝么?” 書記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不信這些的。但是我們國家有個偉人對他的妻子說過:我一直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對于你,我希望有來世?!?/br> “他們應(yīng)該很恩愛。” “嗯!” 窗邊,看云彩的女生們突然哼起歌來,哼的是首老歌:“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么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認(rèn)識某一個,過著平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任時光匆匆流走,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氣息。人生幾句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琥珀專注地聽著,過了許久,書記聽到她幽幽地說道:“如果這一生等不到盛驊,我也向上帝祈求,希望來世讓我如愿?!?/br> 書記鼻子一酸:“你家的上帝是個好上帝,不會這么殘酷。什么事最好都在這輩子解決,來世太遠(yuǎn)了?!?/br> “只要能等到,不怕遠(yuǎn)的。”陽光下,琥珀一雙眼睛里溢滿了淚水。 盛驊,知道嗎,你已經(jīng)離開我快兩年了。 諶言在大年初一生了個小姑娘,六斤多一點,粉粉嫩嫩的,把房楷稀罕極了。 紅杉林也在春天迎來了演奏生涯上的轉(zhuǎn)機,他們正式告別華城之戀,進(jìn)劇院演出了。是那個春巢的小劇場,對于他們來講,剛剛好。琥珀想給他們拉拉人氣,決定作為嘉賓演出。 這兩年,琥珀登臺的次數(shù)有限,以至于在歐州,有她的新年音樂會,票半年前就開始預(yù)訂。在國內(nèi),她會在華音的新年音樂會上演奏一曲,固定曲目《愛的致意》。學(xué)生問這首曲子是描寫愛情的,教授這么喜歡這首曲子,也是和愛情有關(guān)么?琥珀搖頭,不,和復(fù)仇有關(guān)。曾經(jīng)我想在音樂會上把這首曲子作為保留曲目,被拒絕了。我是個記仇的人,每年拉一次,提醒自己曾經(jīng)被拒絕過。學(xué)生大笑:那人是誰??? 是一個走了很久很久的人,久得她感覺滄海都變成了桑田。 演出這天,裘大經(jīng)紀(jì)人和沙楠他們仨一樣也是一身挺刮的禮服。他喜極而泣道:“弦樂三重奏是室內(nèi)樂里的活化石,我終于把這顆化石捂出了蛋?!?/br> “······”琥珀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 裘逸眼一瞟,瞧見沙楠在朝臺下的觀眾拋飛吻,他斥責(zé)道:“注意點形象,你現(xiàn)在可是演奏家。” 沙楠撇嘴:“說得你好像是個正經(jīng)人似的,昨天和某某明星約會,才被狗仔拍到了照片?!?/br> “她給我家代言,我是在和她談合同。她借機炒作一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懶得和她計較?!?/br> 沙楠晃晃腦袋:“真沒心動?我瞧著她身材很火辣的?!?/br> 裘逸憐憫道:“那樣的就叫火辣了?你好好演奏,改天帶你出去見見世面?!?/br> 沙楠一指天花板:“看,牛在天上飛?!?/br> “怎么可能?” “吹的唄!” 被這兩人一鬧,原先的一點緊張情緒也沒了。 書記一家也來看演出了,糖球上初中了,個子又拔高了很多,嗓子也開始變聲了,嗡聲嗡氣地喊琥珀:“jiejie好!” 琥珀拉著他的手:“還有一會演出就要開始,你怎么過來了?” “我就是來看下jiejie。jiejie,你今天開心嗎?” “開心??!紅杉林就像是一棵小樹苗,我看著他們栽下、成長、成材,以后,圍繞著他們,還會有其他的小樹苗,可以長成一片大森林呢!” 糖球很嚴(yán)肅地點點頭:“我知道,這片森林就叫室內(nèi)樂。jiejie······”糖球左右張望著,欲言又止。 琥珀被他糾結(jié)的小表情逗樂了,和他拉了拉勾:“你想說什么就說吧,jiejie保證,絕不告訴別人。” 糠球支支吾吾:“也沒有什么啦!jiejie今晚也會上臺拉琴?” “嗯,最后一個節(jié)目?!?/br> “有伴奏么?” 琥珀一愣:“沒有,我是無伴奏演奏?!?/br> “其實有伴奏也挺好聽的?!?/br> “在大劇院,最好有伴奏。這種小劇場,可以勇敢嘗試下無伴奏的,你聽聽,是另一種感受?!?/br> “我知道jiejie會拉得很棒,jiejie開過無伴奏音樂會呢,只是······唉,我下去了。” 這是中二期少年的表現(xiàn)么,琥珀看著糠球蹦蹦跳跳下臺階的背影,失笑搖頭。 雖然紅杉林是第一次在劇場演出,但表現(xiàn)得像個老江湖。特別是沙楠,拉著拉著,還跑到了觀眾席,和觀眾互動起來。選擇的曲目又是旋律比較歡快、優(yōu)揚的,整個演出,氣氛很好,掌聲笑聲都很熱烈。當(dāng)琥珀上臺時,觀眾還不太適應(yīng),驀然一靜后,才開始鼓掌。 琥珀也不適應(yīng),她在華音演奏時,舞臺中央永遠(yuǎn)有一架鋼琴。這次是無伴奏,一個人站在舞臺上,不是緊張,是寂寥。明明不大的劇場,在她眼中,就像是荒涼的曠野,她一個人在行走著,陪伴她的只有她的影子。 琥珀準(zhǔn)備的是巴赫的無伴奏小提琴曲《恰空》,倒是和她此刻的心境很符合。她把小提琴架在頸窩處,另一只手緩緩舉起琴弓。突然她整個人劇烈地一震,寒氣直豎,她聽到了《邀舞》的前奏,鋼琴伴奏。 這是錯覺么?她側(cè)耳傾聽,沒有,紳士們走向淑女。這擊鍵的方式,和音的處理,旋律······琥珀屏息凝神。 小提琴的聲音響起······第6-9小節(jié),淑女婉言拒絕······第14-16小節(jié),在紳士的堅決要求下,她同意了······第24-25小節(jié)······他們聊得很投機,相見恨晚······ 這時,琥珀以為她身后充作背景的幕布緩緩拉開了,像大變活人一樣,露出了一架鋼琴。當(dāng)琥珀看到鋼琴后面的那個人,她雙臂一垂,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她告訴所有人,他只是病了,有一天一定會回來。她的主意識無比堅定,可是她的潛意識,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的奇跡。一年,兩年,再嚴(yán)重的病應(yīng)該也有起色了,除非······ 一半絕望,一半希望,每天來來回回,但她仍然咬牙撐著,因為等待已經(jīng)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上帝聽到了她在午夜的哭泣。 在第三年的年頭,她終于等到了他。 下面的觀眾站起來鼓掌,沙楠還吹起了口哨,叫道:“教授,介紹下你的搭檔?!?/br> 盛驊從鋼琴后面走向她,怎么介紹?她有點氣他的,氣他的不告而別,氣他的欺騙,氣他的失蹤,但怎么舍得和他生氣呢?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她想開口說話,可是卻又害怕聲音會有異色,她只能眼眨都不眨地凝視著他。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一個人,讓你如此喜歡,如此摯愛,愛到?jīng)]有別的要求,看著他好好地站在你身邊,就覺得滿天都是燦爛的陽光。 琥珀的視線模糊了,她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執(zhí)起。 “我來介紹吧,她叫琥珀,我叫盛驊,我們六歲相識,15年后重逢。我們現(xiàn)在是戀人,以后是愛人、家人。” 哪有這么簡單,他還是她的導(dǎo)師,她的靈魂知已,她的引路人,她的······還有,這三年,你在哪里,發(fā)生過什么? 不要急,歲月悠長,這些留著以后慢慢說······第一年,他都在昏迷;第二年,他蘇醒了,可是肌rou萎縮、四肢僵硬,他半年在復(fù)健,半年重新在鋼琴上找彈琴感覺;到了第三年,他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就急忙回國了······他是走得有點久,可是不能埋怨。能夠活下來,已經(jīng)是個天大的奇跡。島本醫(yī)生說還有他強烈的求生欲望,在他昏迷的那一年中,他都放棄了,他卻挺過來了。怎能不拼命地挺住呢,不然再讓琥珀等個15年,他死不瞑目。 “我們都是戀人了,這個時候你發(fā)什么呆,你不應(yīng)該吻我么?”琥珀哭得兩肩直抽,委屈得不行。 盛驊輕笑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倒是一點沒變?!?/br> “你不會又要緩緩?” 盛驊的眸光一柔,神圣地捧起她的臉,慢慢地俯下身,她閉上眼睛,感覺到他溫軟的唇瓣先是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是鼻梁,最后定格在唇角。 *** “天啦,像浪漫電影!” “是啊,觀眾把手都拍紅了,不管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都替他們高興。他們說才初春呢,外面的葉子剛冒了點小芽,劇場里已經(jīng)是春意nongnong,連空氣都是甜甜的?!?/br> 這是巴西里約熱內(nèi)盧的一個咖啡館,午后客人不多,竟然有三張東方面孔,一聊,都是中國人。其中一個女孩和一個中年男人聊了起來,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紅杉林的首場音樂會。 “后來呢?”一直在旁邊傾聽的另一個年輕俊逸的男子插嘴問道。 “他們很快就結(jié)婚了,辦了兩場婚禮,一場在中國大劇院,一場在香榭麗舍劇院,都是二重奏音樂會。人家說一票難求,他們的是求也求不到。還好他家經(jīng)紀(jì)人體貼,現(xiàn)場錄制了唱片,彌補了一點小遺憾。兩場婚禮的收入,他們都捐給了華音那個室內(nèi)樂基金?,F(xiàn)在華音有好幾支室內(nèi)樂樂隊,我剛剛說的那支紅杉林在這次四年一屆的墨爾本亞太國際室內(nèi)樂比賽里拿了金獎。哈哈,他們兩個現(xiàn)在還是以執(zhí)教室內(nèi)樂為主,有時以二重奏在外演出,也給音樂大賽做評委,都是夫妻檔,記者們最愛采訪他們。在二重奏上,他們各自會來首獨奏。樂迷們說,聽他們一場音樂會,就像聽三場音樂會,不管票價多高,都值得。哈哈!對了,你們聽過室內(nèi)樂么?” 女孩搖搖頭,年輕男子站了起來,說道:“我先走了。” 世界也太窄了,他從歐州到美州,巴西在南美洲的東部,雖然被上帝厚愛著,無沙漠,無凍土,四季如春,氣候怡然,可是巴西人喜歡的是足球,是桑巴舞,并不熱衷古典音樂,他卻能在這里聽到他們的消息。 有一點妒忌,還有心酸,畢竟那種神仙眷侶般的生活,他真的渴望過、向往過,但釋懷了。他配不上琥珀,他的愛讓她受到了深深的傷害。盛驊和她才是志同道合,音樂于他們,是信仰,是理想,是使命,是傳承。于他,不過是生計,是功利,是手段。所以輸?shù)美硭?dāng)然,心甘情愿。周暉曾經(jīng)處心積慮為了首席之位攪動得一次次風(fēng)云變幻,簡直就像個笑話。 什么是首席?在公司里,排在第一位置的執(zhí)行官叫首席執(zhí)行官。在樂團(tuán)里,排在小組第一的樂器手,叫首席樂器手。在芭蕾舞里,獨舞的舞者叫首席舞者。 首席就是第一。 周暉心里的首席是國內(nèi)古典音樂上的第一,盛驊的首席是讓更多的人喜歡上室內(nèi)樂,琥珀就沒想過首席,她本來就是首席。他心里的首席是想有一天能成為琥珀的唯一所愛,這點和虞亞很像,只不過虞亞想要的是他的。但虞亞比他執(zhí)著,他像個逃兵,在事情發(fā)生后,拋下一切,逃之夭夭。怎能不逃,那一路血跡斑斑,代價太慘重了,重得他無法正視。 虞亞對他不離不棄,她在郵件里寫道,她比以前還要愛他。以前,她當(dāng)他是高高在上的星辰,現(xiàn)在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么?呵—— 他看向前方,前方是大海,還有巍峨的耶酥山。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父母是誰,他同樣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就是一直走,不能停留。停留,會讓他情不自禁陷入回憶,會想起自己快樂過、憧憬過、喜歡過,那會讓他更難受。有一天,如果可以平靜、從容地面對過去,那么他就停下腳步,是繼續(xù)上臺演奏?大概不會了,有些事可以翻過去,有些事永遠(yuǎn)翻不過去。也許去做個調(diào)音師,或者做個音樂教師,找一個平凡的女子,生個漂亮的孩子,然后教他識譜,彈琴。那種生活應(yīng)該會很平靜,也很快樂,因為那是他為自己而活,不再是為了誰誰。 會有那么一天吧? 他站在山巖上,眺望著耶酥山上張開雙臂的耶酥,輕聲問道。 山腳下,大海翻滾著波濤,拍打著巖石,發(fā)出震天的響聲。 全文完結(jié)) 作者聲明: 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文中,古典音樂部分,一部分資料來自于網(wǎng)絡(luò),一部分來自公眾號“語言的盡頭是音樂”,還有上海音樂學(xué)院田藝苗教授的幾部著作,在此,特別感謝田教授,感謝“語言的盡頭是音樂”公眾號,感謝上傳古典音樂資料的網(wǎng)友。如有侵權(quán),請@林笛兒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