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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首席風云(全二冊)在線閱讀 - 第七章 闌珊的夜色

第七章 闌珊的夜色

    盛驊預訂的車到了。

    接到車行老板打來的電話時,盛驊心頭一輕,今晚的時間終于有地方打發(fā)了。隨即一愣,怎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很忙好不好。想來想去,大概是江閩雨這兩天沒有和他聯(lián)系,琥珀和沙楠他們今晚去看芭蕾舞劇,白天也沒有打擾他。他原本已經(jīng)做好騰出一半時間分給他們的準備,這不沒用上,一時間感覺有點……孤單?失落?他搖頭,應該是計劃被打亂,所以有一點煩躁,就一點兒,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英菲尼迪qx70絕影限量版,這款車是房楷幫他選的。房楷夸這車是“帥到?jīng)]有朋友”,還說:“市面上的車,有顏值的是樣子貨,性能好的又沒顏值。這車,有顏值、有內(nèi)涵、舒適、大氣、尊貴,漂亮得不像實力派,就像你,一點也不像個演奏家、作曲家,明明可以靠顏值吃飯卻偏要靠實力?!?/br>
    盛驊被房楷說得渾身寒毛直豎,讓他趕緊打住。房楷會這樣夸他,一定是目的不純。職業(yè)又不會寫在臉上,難道老師就一定滿身書卷氣,屠夫就一定要長得像張飛?按這樣的說法,房楷看上去就是一斯文敗類,和大劇院那種圣潔高雅的藝術殿堂怎么也聯(lián)系不起來。

    不過這次房楷的目的好像很單純,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對他提出什么要求。

    這車盛驊就做了一點主,顏色是自己選的,白色。華城春季多沙塵,深色的車,開出去轉(zhuǎn)一圈就能落一層灰,看上去很臟,白色就沒那么明顯了。盛驊沒有時間天天洗車,白色是最佳選擇。

    看到車的真身,盛驊還是滿意的,雖然他不是外貌協(xié)會的,但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的事物。老板說這車的內(nèi)飾和性能也非常好,建議他開一圈感受下。盛驊接過鑰匙,拉開車門。旁邊一位來車行準備買車的時尚女子也被絕影的美震撼,小心翼翼地問盛驊,能不能讓她也坐上去感受一下,她不碰車,就在副駕駛座坐著。盛驊還沒吱聲,老板急了,說:“平時搭個便車沒什么,人家這是新車,第一個坐副駕駛座的應該是女朋友?!?/br>
    時尚女子不死心,火辣辣的眼神直盯著盛驊:“帥哥,行不?”

    盛驊抱歉地一笑,關上了車門。房楷沒有夸大其詞,絕影的性能與外觀一樣。

    盛驊付清余款,請車行小弟把車內(nèi)清潔了下,準備離開時,手機響了??粗聊簧戏靠拿郑Ⅱ懖唤笭?。

    “你有千里眼嗎,知道我剛把車提到,就掐著點兒來電話了?”

    “啊,車到了!哈哈,我還真不知道,這事放到后面慶祝,我今天找你有別的事?!狈靠f了個地點,是一家新開的酒吧,叫華城之戀,在商業(yè)圈里,離華音不遠。

    房楷擅長社交,各行各業(yè)的朋友都有。那些人也不知是怎么打聽到他和房楷的關系,有些要找他的就會托房楷轉(zhuǎn)達。房楷還算靠譜,不是什么事都會轉(zhuǎn)到盛驊這兒,轉(zhuǎn)過來的都是他掂量過了才來問盛驊的意見。倒也沒什么難事,大部分是孩子學鋼琴、想出國,請盛驊推薦個好學校,有的是要參賽,請盛驊指點下,也有像裘逸這樣的,想讓盛驊掛個名做老師。還有一些是演藝圈的藝人,在流行樂壇占有一席之地,辦個演唱會,想請盛驊做嘉賓彈一首曲子。只要可以推廣古典音樂,時間允許,盛驊就都不會拒絕。即使是在人聲鼎沸的體育館,根本沒辦法讓人好好地聽他彈奏,但僅僅只是讓那些人知道有這么一首作品,有這么一個作曲家,他就覺得不虛此行。

    盛驊把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泊車小弟盯著絕影,眼睛都在放光。盛驊笑笑,走進酒吧??淳瓢傻难b修,檔次定得很高,調(diào)酒師調(diào)酒的姿勢是有點真才實學的樣子。最里端還留了個小舞臺,上面擺了架鋼琴,還能放三四把椅子,給一個四重奏樂隊演奏足夠了。

    盛驊掃視完畢,就看到房楷朝這邊直揮手。盛驊走過去,先和房楷打了個招呼,又向同桌的另外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點了點頭。其中一位發(fā)際線很高的男人一出聲,盛驊朝房楷看了一眼。日本人!雖然他中文講得很標準,但還是帶了點日本人的口音。

    房楷眨了下眼睛。

    男人介紹自己姓山口,是東京一家音樂出版社的總編輯,另外一位是他的助理。

    “聽說《肖邦作品全集》盛驊先生已經(jīng)修改完畢,不知敝社是否有幸出版這套作品集?”

    盛驊端起服務生送過來的冰水,輕輕抿了一口?!缎ぐ钭髌啡方裉煜挛缫颜蕉ǜ澹辉俑?,他把所有的樂譜裝進了資料袋,下一步正準備考慮出版社,人家就到了。這不僅是有雙千里眼了,怕是有雙火眼金睛,十萬八千里,盡收眼底。

    “可以為我詳細介紹一下貴社出版過哪些音樂類的書籍嗎?”看在房楷的面子上,盛驊多少也要給對方一個機會,只是不知道這人是怎么找上房楷的。

    這家出版社真的很有底氣,德奧學派作曲家的作品幾乎都出版過,山口自豪地說,貝多芬?guī)资琢髀湓谕獾氖指?,也由他們收集,首次在他家出版,還有一些不是貝多芬的作品,硬掛著貝多芬的名,也更正過了,遺憾的是沒有出版過肖邦的作品。他帶了幾本樂譜過來。盛驊翻了翻,紙張很有質(zhì)感,排版精美,字體適中。

    山口又聲情并茂地給盛驊講了個故事:“大學畢業(yè)時,我是想從事文字編輯工作的,日本文壇上有幾位作家,我很喜歡他們,想為他們服務。有一天,同學請我去看電影,就是那部拿了國際大獎的《入殮師》,盛驊先生看過沒有?”

    盛驊搖了搖頭。

    “那部電影的主人公是位大提琴手,他在一個室內(nèi)樂團工作。因為樂團經(jīng)營不善,解散了,他只得賣掉大提琴回到家鄉(xiāng)。一開始,他很迷茫,后來,他成了一位入殮師,終于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赐晡乙灰箾]睡。我不是覺得入殮師和大提琴手這兩個職業(yè)有貴賤之分,我只是覺得,如果樂團經(jīng)營良好,主人公是不是會更幸福呢?畢竟音樂是他一開始就很喜歡的事物,可他卻迫于生計,不得不重新選擇。第二天我就下定決心,要為音樂服務。這一做,就做到了現(xiàn)在。”

    盛驊專注地聽著山口講話,忽然感覺桌子下的小腿被踢了一腳,他低頭一看,是房楷。再抬頭時,看到房楷朝洗手間的方向努了下嘴。

    “失陪下,我去下洗手間。”盛驊拉開椅子。

    剛打開龍頭洗手,房楷從外面進來了。盛驊關上龍頭,抽了張紙擦手,等著房楷開口。

    房楷似乎很為難,在狹小的洗手間里走來走去,走得盛驊都頭暈了。

    “你不說,我走了?!毕词珠g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房楷神色一斂,鄭重道:“這事,你能不能應下他們?我打聽過了,他們家不算是世界一流,但在亞洲也是上數(shù)的音樂出版公司?!?/br>
    盛驊打量著房楷,笑了:“他們是不是諶言介紹過來的?”

    房楷大驚,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只有諶言的事才會讓你這么緊張。她主動和你聯(lián)系的?”

    房楷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是,出國后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她現(xiàn)在在日本讀博,音樂管理方向,說以后想回國做古典音樂經(jīng)紀人?!?/br>
    “她還單著吧!”盛驊打趣道。

    房楷傻傻地笑了:“所以這次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山口是她的朋友,辦成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不過,你也不要答應得太快,他們應該還有撒手锏。諶言提醒我的?!?/br>
    果真,等房楷和盛驊回來不久,山口為了拿下這套書的出版權,直接拋出了撒手锏:“盛驊先生,敝社不僅致力于音樂出版,在與音樂有關的其他方面也有些人脈關系。日后,如果盛驊先生復出或者你的朋友開音樂會,敝社可以在資金和場所方面給予贊助。當然,以盛驊先生的魅力,也許用不著,但這是我們的心意,我們會把這條寫進合同里?!?/br>
    房楷又在桌子下面踢了盛驊一腳。盛驊摸摸鼻子,好像不應下不成了。他伸手與山口相握:“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吧!”

    大方向定了,其他的一些小細節(jié)山口方也非常爽快,幾乎沒怎么糾結(jié)就談妥了各項條款,并約定好了簽約時間、交稿時間、打款時間。

    房楷心愿達成,忙不迭地招手,讓服務生把他存在這兒的好酒拿過來。倒酒時,盛驊擺了擺手:“我開車過來的。”

    房楷不同意:“我也開車過來的,一會兒叫代駕?!?/br>
    “我是新車,第一次就叫代駕?”盛驊瞪了他一眼。房楷無奈,只得讓盛驊以茶代酒。山口和助理笑瞇瞇地舉起酒杯,與盛驊開心地碰杯。

    賓客皆歡。

    盛驊心里面的一塊大石也終于放下了,書稿的事就此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山口和助理畢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出于禮貌,房楷和盛驊兩人先把他們送上出租車。然后房楷叫了代駕,拼命游說盛驊今晚去他那邊住,來個徹夜長談。盛驊心道,我好不容易耳根清凈一天,還要被你荼毒,我是和自己過不去嗎?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鍋扣在琥珀頭上:“我們確實很久沒好好聊天了,可是,我這一整天都沒看到琥珀,實在放不下心,你知道的,這位可是被我們書記捧在手心里的,不能出一點差錯?!?/br>
    房楷冷哼:“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是書記還是你???”

    “都是!”盛驊不想和一個滿身酒氣的人爭論。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狈靠髁朔魇?,“去吧,你這見色忘友的家伙。不過,友情提醒你,動心可以,千萬不要來真的。人家的家鄉(xiāng)叫巴黎,不叫華城?!?/br>
    盛驊失笑:“我記住了。”

    動心?呵——

    房楷上了車,又忽然跑下來:“這家老板讓我給他推薦個幾重奏樂隊,你不是正找酒吧給學生練手嗎?我推薦了你的學生,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下我們就兩清了?!?/br>
    “是,是,親兄弟,明算賬,咱們互不相欠?!笔Ⅱ懭炭〔唤?。

    絕影開起來的感覺太好了。盛驊不是一個張狂的人,也會不禁想要加大馬力游個車河。鬼使神差,十字路口的綠燈一亮,他把方向盤一轉(zhuǎn),絕影直朝華音駛?cè)?。盛驊樂得不行,這是想向房楷證實自己沒有說謊嗎?

    來華音就來華音吧。明天進入亞洲地區(qū)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名單應該出來了,他正好看看有哪些人。

    上樓的時候,盛驊看了下時間,差十二分十點,不算太晚。這個時間,芭蕾舞劇應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要是再出去吃個夜宵、烤個串什么的,估計不到午夜他們是不會回來的??敬??盛驊的神經(jīng)下意識地一緊,他站在門前,考慮著要不要給沙楠打個電話叮囑一下。

    一聲刺耳的尖叫聲不知從哪里傳了過來,盛驊的心“咯噔”一下,他朝上看看,又朝下看看。盛驊的聽力非常好,當年江閩雨說鋼琴家有這樣的聽力,是浪費,因為鋼琴不像小提琴,對音準要求不高。

    一聲過后,再沒有聲音傳出來。盛驊完全是憑著一種直覺,他“噔噔”地上樓,敲了敲琥珀的房門。

    沒有讓他久等,門開了。琥珀的臉色雪一樣蒼白,嘴唇哆嗦個不停,她的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右手紅得像只煮熟的蝦,手背、指尖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我、我……”琥珀又驚又恐,抖得說不出話來。

    盛驊的背脊驟然發(fā)涼,他倒吸一口涼氣。手!一個小提琴家的手,就是她全部的音樂生涯,這是燙傷……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得想想燙傷要怎么急救,哦,用冷水沖。他抓住琥珀的手就往廚房沖去?;疬€在燒,水還在沸騰,鍋里的手機倒是安靜地躺著,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熟。

    盛驊用膝蓋想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時間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像被火點燃了。他將琥珀推到水池前,擰開龍頭,對著她右手拼命地沖。他的脾氣真的不算暴躁,偶爾被氣到了,也不過是說幾句犀利的話。但是此刻他真的控制不住了,怒吼道:“我終于知道上帝從你這里拿走了什么,是智商。你就是個白癡,是笨蛋,是傻瓜!”

    琥珀只是抖,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右手。冷水沖下來,燙傷的地方鉆心地痛,耳朵里一直縈繞著痛苦的悶哼,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是自己在呻吟。

    “會、會不會治不好?”她無助地看著盛驊。手還是那么紅,水泡像是越來越多。

    “現(xiàn)在知道怕了?”

    琥珀緊咬著嘴唇。

    盛驊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讓情緒被怒氣主宰,看來必須去看醫(yī)生了。上天,她才來華音幾天,就去兩趟醫(yī)院。盛驊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他把火關掉,又檢查了一下水電。

    “我、我衣服沒有換!”琥珀虛弱地說道。

    盛驊咆哮如雷:“都什么時候了,是形象重要還是手重要?!”

    琥珀閉上嘴,穿著身上的家居裝跟著盛驊出了門。下樓時,琥珀的兩條腿直發(fā)軟,她下意識用手去抓欄桿。盛驊嘆了口氣,認命地扶著她。還好今天有車。他將琥珀扶上副駕駛座,給她扣安全帶時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座竟然給她先坐了,哼!

    上了車,盛驊發(fā)現(xiàn)自己像被琥珀傳染了,手抖得都插不進鑰匙,大腦像短路,怎么也想不起來出去的路該怎么走。他伏在方向盤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發(fā)動車。

    琥珀沒再說話,臉色越發(fā)蒼白,只在疼得吃不消時才悶哼一聲。已經(jīng)過了三個紅綠燈,她記得上次從醫(yī)院回華音時沒多久就到了,好像沒這么遠。她瞥了眼盛驊,啞聲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盛驊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

    就在琥珀感覺自己快要疼得昏過去時,車停了。她一頭冷汗,虛弱地坐直,這兒好像是個小區(qū)大門。盛驊拿起手機:“文伯伯你好,我是盛驊,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我有個學生燙傷了手……嗯,謝謝文伯伯?!?/br>
    那邊大概給保安室打了電話,小區(qū)的大門緩緩打開。里面分布著一幢幢錯落有致的別墅,綠植茂盛,風里還有淡淡的花香。盛驊把車停在一幢三層別墅前,文伯伯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著了。盛驊小聲對琥珀說:“待會兒聲音輕點,他們家剛生了個小寶寶,還沒滿月呢!”

    琥珀點頭。盛驊繞過車頭,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下車,再次向文伯伯道歉。文伯伯擺擺手,推開大門,讓兩人進去??蛷d里還有一位豐腴的半百婦人,可能是文伯母。

    盛驊打了招呼,顧不上寒暄,先請文伯伯幫琥珀看手。文伯伯一看,皺起眉頭,問道:“小姑娘也是搞音樂的?”

    琥珀仰頭看盛驊,盛驊替她回答:“拉小提琴?!?/br>
    文伯伯直搖頭:“怎么這樣不懂事,學琴的人哪能這樣糟蹋手?這看著差不多是二度燙傷。”

    “還、還能拉琴嗎?”琥珀的聲音因為驚恐都走調(diào)了。

    文伯伯端詳著她手上的水泡,讓琥珀坐到躺椅上,給她找了個墊子擱著手。

    “先治治看!”他起身走進一個房間,盛驊也跟了進去。

    文伯母看著琥珀驚惶不安的樣子,忙安慰道:“他是給你調(diào)藥去了,我們家是中醫(yī),在燙傷這塊有自己的偏方,放心吧,一般都能治好的?!?/br>
    萬一她是個特殊的呢。琥珀可憐巴巴地看著房門,隱約聽到有談話聲從里面?zhèn)鱽怼?/br>
    “今年去看過你爸媽了?”

    “去過了。”

    “唉,一晃十五年了,我過幾天也去看看他們。想當初,我們在一個醫(yī)院,經(jīng)常一塊兒值夜班。那時你文伯母做什么好吃的,都會給你爸帶一份。你爸就喜歡吃個醬鴨,但這個做起來特麻煩,你文伯母也就逢著中秋過年做一次。每年到了這兩個節(jié)日,你爸爸的心情就特別好,讓他做什么事都答應得痛痛快快的。你和他長得一點也不像?!?/br>
    “我像mama?!?/br>
    “你mama……不說了,咱們出去吧!”

    文伯伯端著個玻璃碗走出來,里面裝滿了奶黃色的膏體。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琥珀身邊,讓盛驊抬起琥珀的手腕。琥珀以為會很疼,正準備咬牙忍著,可那藥一涂上,立刻就有一股徹骨的清涼滲進了肌膚,連灼痛也減輕了不少,太神奇了!只是這藥的味道不太好聞,而且看上去也不雅觀。

    文伯伯連著涂了兩遍,對盛驊說:“今晚你們就待在這兒,到早晨看看效果。要是好,后面接著治,要是不好,只能另請高明了。你辛苦點,今晚就替她按著,千萬別讓這手碰到哪兒?!?/br>
    “我、我一個人可以的?!辩瓴幌肼闊┦Ⅱ懱?。

    盛驊瞪了瞪她:“好的文伯伯,我會注意的?!?/br>
    文伯母給兩人拿了兩條厚毛毯,指指樓上,向盛驊抱怨道:“文杰在家呢。哎呀,那就是個女兒奴。這一有了女兒,餐館也不問了,酒也不喝了,見天兒地往回跑。他一到家,別人就別想沾他女兒的邊。這下好了,不是他抱著,那個寶貝疙瘩就不睡,困了就扯著嗓門嚎,我被她嚎得腦殼都疼?!?/br>
    盛驊笑:“以前文杰就想要個meimei,好不容易生個女兒,能不疼嘛?!?/br>
    “是呀,你mama懷孕時,他整天跟在后面嚷嚷著要看小meimei,誰知生了個弟弟,他都氣哭了?!?/br>
    文伯母還想和盛驊多說幾句,文伯伯趕緊把她拉走了,說她嗓門大,萬一把小祖宗驚醒,這一夜大家都別想睡了。

    文伯母給兩人留了盞壁燈,告訴他們洗手間在哪兒,熱水在哪兒,點心在哪兒,這才放心離開。

    盛驊給琥珀蓋上毛毯,問她要不要喝點水,琥珀輕輕“嗯”了一聲。他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時聽到一聲聲已盡力壓制的抽泣聲。只見琥珀用左手捂著眼睛,淚水直從指間往外流。

    這一晚上的火氣霎時就沒了,她畢竟才二十一歲,在這之前她是被當作天才養(yǎng)大的,除了音樂,沒有一點兒生活自理能力,畢竟她不是故意的……算了,不和她計較。盛驊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坐下,一手輕輕地托起她的手腕,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臂。他沒哄過女生,也不知該如何對待她們,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安慰。

    沒想到琥珀哭得更兇了,臉上的肌rou都抽搐起來。

    盛驊嘆了口氣:“文伯伯是嚇唬你的,他醫(yī)術高明著呢。有次人家掉進石灰塘里,整個人都不成樣子了,不是也給治好了!他們家的藥膏是祖?zhèn)鞯?,很靈的?!?/br>
    “真、真的?”琥珀拿開手,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

    “嗯,不過,你以后不能再這樣犯蠢了,你……”

    琥珀坐起身,搶在他前面把他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我不要助理過來,也不要回巴黎,大師課我也能上。”

    盛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她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顯然琥珀很清醒,她還強調(diào)了一下:“我都能做到?!?/br>
    “要不要再來個對天發(fā)誓?”

    “如果沒有敬畏之心,誓言也不過是一句普通的話。”

    “那你有敬畏之心嗎?”

    “我有,我信上帝,我信天意?!?/br>
    “是天意讓你來華音的?”盛驊嘲諷道,不過,他也確實想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么來華音。說是進修,去聽了徐教授一節(jié)課,就再沒進過徐教授的課堂。她也不像對中國民樂很感興趣的樣子,音樂博物館那么顯目她都沒去過。華音的音樂活動那么多,她也從不參加,甚至一點都不好奇。大部分時間要么是一個人發(fā)呆,要么是和沙楠他們?nèi)齻€待在一塊兒,就那么坐著,像一個混日子的差生,琴也沒見她好好練過……盛驊的心猛烈地一跳,自從琥珀來華音之后,他雖見她每天把琴背來背去,卻從沒見她拉過琴,在公寓里也從沒聽見過樓上有琴聲。再結(jié)合他初見琥珀時她后鎖骨上的淺痕,手指的薄繭,她任性取消的意大利音樂會……她有多久沒拉琴了?她真的是個小提琴家嗎?

    二戰(zhàn)時期,曾經(jīng)有位鋼琴家被納粹抓進集中營,五年沒有碰過鋼琴。出來后,他沒怎么練習就復出了,琴聲卻一點也沒受影響。還有鋼琴大師阿格里奇,她有一陣厭倦了演出,于是嫁人生娃去了。后來朋友勸她復出,她一復出就直接參賽,拿了個金獎。

    這些是事實,也是傳說。世界上那么多的演奏家,也就出了這么幾個,其他的誰不是沒日沒夜地泡在琴房里。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觀眾知道,琴聲最是坦白了。

    可是琥珀看上去不像是不愛拉琴,她很在意自己的手,她的眼角現(xiàn)在還濕漉漉的。他能感覺到,她很害怕從此再也拉不了琴。那么是懶嗎?還是玩物喪志?如果是,這可不是好習慣。

    琥珀又躺了回去,她似乎哭累了,不一會兒,屋內(nèi)響起她淺淺的呼吸聲。盛驊起身把壁燈也熄了,摸黑回到椅子上,摸到她的手腕,握在掌心里,然后就這么坐著。

    別墅區(qū)的燈火不像外面的高樓大廈那么密集,夜一深,就只一點淺淡的路燈,聽不到車聲,四周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琥珀的脈搏跳得很快,一下下地撞擊著他的掌心,像在小心地叩門。她去哪里會需要如此小心地叩門呢?去哪兒不是讓人家打開大門列隊歡迎,鋪上紅毯,鮮花堆簇。

    盛驊和向晚合奏的那幾年,無數(shù)次聽不同的演出商、劇院經(jīng)理和樂隊指揮談起過琥珀,似乎能邀請到她來演出合作是一種殊榮。她年輕,漂亮,琴技高超,用世間最華美的詞語來形容她都不為過。

    歐洲不大,他們卻一次也沒遇見過。他那時忙演出、忙編曲,還有各種應酬,沒有特別去注意她,更沒想到離開歐洲后會與她相遇。那天在飛機上,他是真沒認出她來,他腦中就沒有她的影像,直到同事拜托讓她搭個順風車??吹剿龝r是什么感覺呢?哦,琥珀就長這樣啊,頭上沒角,身后沒尾巴,看上去有點木木的。

    盛驊在一團漆黑中無聲地笑了。

    躺椅中的琥珀突然動了一下,想抽回手臂,盛驊連忙加了點力抓緊。她像是應了聲,叫道:“哥哥?”聲音是茫然、無助的。

    她有哥哥嗎?沙楠不是說她是獨生女?琥珀又叫了聲,這回帶了點撒嬌的口吻:“哥哥彈,弦弦聽!”

    做夢了?盛驊輕柔地拍了她兩下:“睡吧?!?/br>
    她很乖地“嗯”了一聲,不再動彈了。還真是做夢,盛驊長舒了口氣,這是夢見誰了,讓她如此全然地依賴和信任?哥哥——盛驊的記憶里也曾有人叫過他哥哥,那是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特愛哭。他要給她彈琴、帶她看云、講故事,還要背著她飛飛才能讓她止住眼淚,費了老大勁。所以,他特別怕和女生相處,向晚還好,她很有主見,做事果斷。

    想到向晚,他才想起她給他發(fā)的郵件還沒看呢!他悄悄地從琥珀的手腕下抽回手,拿出手機,打開郵箱。日本賽委會那邊真是認真,大半夜的就把郵件發(fā)過來了,選手的名單出來了,中國這次有三位入圍,其中有兩位盛驊認識,有一個就是彈《野蜂飛舞》的那個男孩。盛驊忍不住老氣橫秋地說了一聲“后生可畏”。比賽時間定在五月底,那時日本的櫻花季該到尾聲了。盛驊簡單地回復了下,這才打開向晚的郵件。

    向晚現(xiàn)在正在夏威夷參加一個活動,她的行程目前已經(jīng)安排到了六月底,下半年經(jīng)紀人可能會安排她來中國演出,她想請盛驊幫忙引薦幾位中國古典音樂方面的專業(yè)人士。這個所謂的專業(yè)人士,指的是樂評家。向晚的意思應該是宣傳上幫她造個勢。這種事都要向晚cao心,看來她現(xiàn)在的經(jīng)紀人能力不怎么樣。

    “好!來之前和我聯(lián)系,我來安排!”

    盛驊回復完郵件,把手機放回口袋,再次握住琥珀的手腕。家里有小寶寶,文伯伯特意把溫度保持恒溫,但是在夜里,躺著一動不動還是會冷。就回了兩封郵件,琥珀的手腕已經(jīng)冰涼,他揉搓了好一會兒,她的手腕才暖了起來。盛驊把自己的毛毯也蓋在了她的身上。

    后來,他好像打了個盹,再后來,他被歌聲驚醒了。睜開眼時,琥珀也是一臉驚呆的模樣,像是渾然不知這是在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

    很奇怪,她沒有問是誰在唱歌,而是問盛驊這是什么歌。

    “《蟲兒飛》,一首兒歌?!贝蟾攀菢巧系男」餍蚜耍畠号诙号畠耗?!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樓梯間響起腳步聲,歌聲越來越近。

    突然一下對上四只眼睛,文杰嘴里哼的歌戛然而止。

    “怎么不唱了?”盛驊的眉梢挑了起來。

    “你不就教了我這幾句?!蔽慕茇Q著一頭亂發(fā),身上的家居裝皺巴巴的,胸前還有一團可疑的印跡,兩只眼睛倒是亮得驚人。

    “你起得確實夠早!”外面的夜色還沒被曙光沖盡,屋內(nèi)還要開燈才能看清。

    文杰“啪”的一聲打開燈:“我家公主向來早睡早起,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哈哈,你倆啥關系?”

    “沒關系?!弊艘灰?,腰酸背痛,盛驊的語氣很不好。

    文杰繞過琥珀,湊到盛驊面前,笑得令人生厭:“沒關系,你大半夜的和穿著家居服的她待在一塊兒?”

    “這是重點嗎?”

    文杰搖頭晃腦:“是呀,我就關心這個?!崩掀抛伦?,他跟著沾光不少,這臉像胖了一圈。

    盛驊氣得推開他的大臉,洗漱去了?;貋頃r,文杰正坐在盛驊的位置上,和琥珀一人一張名片正看著。文杰把名片翻來翻去地看了幾遍,好奇道:“你怎么會有虞大小姐的名片?”

    “她給我的。”換衣的時候看到,隨手揣進了家居服的口袋,剛才文杰給她名片,她掏口袋時帶了出來。

    “你是2003餐館的老板?”

    “是啊,那是家懷舊餐館,很有藝術情調(diào),主打北方菜,其他菜系也有,你去了給你打六折。對了,你知道你這張名片有多值錢嗎?”文杰指著名片,“有了這張名片,就等于進了虞大小姐的朋友圈。虞大小姐的朋友圈,那是一般人想象不出來的奢華?!?/br>
    “那送你吧!”琥珀滿不在乎道。

    文杰“嘿嘿”笑了兩聲,又將名片看了兩眼,忍痛放下:“我是有婦之夫,用不上這個?!?/br>
    琥珀沒聽明白。

    “你還遺憾上了?”盛驊嘲諷地挑了挑眉。

    “不,一點都不遺憾,我對現(xiàn)狀非常滿意?!?/br>
    “可是我對你非常不滿意?!蔽牟吙壑圩舆呑吡诉^來。

    文杰委屈道:“爸,你又來了。這不人各有志嘛,我覺得開家餐館挺好,做飯給自己,也給別人吃,民以食為天!哦,醫(yī)生的兒子就必須承父業(yè)?這樣說的話,盛驊也算不務正業(yè)?!?/br>
    文伯伯橫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和盛驊比?”

    文杰拍著胸膛:“怎么不能比,我可比他好太多了,我現(xiàn)在都已為人父,他卻連個女友都沒有?!?/br>
    文伯伯氣道:“對,你有本事,本事很大。你能讓開點嗎,光都被你擋著了。”文杰朝盛驊吐了下舌頭,扭身上樓了。

    文伯伯彎腰,托起琥珀的手腕,琥珀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過了一夜,皮膚變黃了,水泡發(fā)軟了,看來藥起了效果。

    “待會兒再上一次藥,就回去吧!明天晚上來復診。”

    琥珀掩飾不住臉上的欣喜之色,盛驊還是那副淡定的模樣。

    “要來復診幾次?”

    “看恢復情況?!?/br>
    醫(yī)生從來不會把話說得太滿,文伯伯更是如此。十成把握,最多只說七成。盛驊讓琥珀先去車上等,他再向文伯伯問幾句醫(yī)囑。琥珀拽了下他的衣角:“手機借我用一下?”

    他把手機遞給琥珀。

    文伯伯也沒什么囑咐,只把些常識性的注意事項寫在紙上給了盛驊。文伯母出來留兩人吃完早飯再走,盛驊謝絕了。他上車時,琥珀已經(jīng)打好電話,手機放在駕駛座上。

    回去的路上,琥珀明顯比昨夜輕松了不少,還主動和盛驊聊天:“你父母都是醫(yī)生?”

    “嗯?!?/br>
    “也是中醫(yī)?”

    “不是的,我爸爸是感染科的,mama是呼吸內(nèi)科的?!?/br>
    琥珀低著頭,看著涂了一層層藥膏都快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手,說道:“我mama也是醫(yī)生,牙醫(yī),我爸爸是個建筑師。”

    盛驊瞟了她一眼,這算交換情報嗎?

    “都是不錯的職業(yè)。”

    “我們平時都住在市區(qū),偶爾去郊外度假。我們在郊外有幢別墅,旁邊有條小河,河岸邊種了很多水仙花,那花不是金黃色的,是紫色的?!辩觐^倚著車窗,目光熠熠生輝。

    “嗯。”

    “其實我很少去,在市區(qū),我和爸媽也不住一塊兒。家里經(jīng)常有客人過來,而我需要一間大大的琴房。我的公寓很大,外面有一個小花園,那是屬于社區(qū)的,會有園丁負責維護,一草一木,我都不能動,只能看。米婭和我同住,她是我的助理。公寓里也給懷特先生留了個房間,他是我的經(jīng)紀人,不常來住,他很忙。”琥珀明亮的眼睛忽地黯淡了下去。

    “想巴黎了?”盛驊嘴角掛上一絲微笑。

    “不想!”琥珀堅決地否定,然后補充道,“有時是會想一下,但我不回巴黎的?!?/br>
    “你可以不回巴黎,但這樣的事不能再發(fā)生?!痹賮硪淮?,他估計要得心臟病。

    琥珀保證:“不會了?!彼钗艘豢跉猓み^頭看他。朝陽下,只見他下巴的線條很利落,俊朗冷酷的側(cè)顏看上去很不易接近。她閉上眼睛,片刻后又睜開,鼓起勇氣問道,“你還會唱兒歌?”

    “不會!”

    “剛才那個文杰說……”

    “他胡說八道?!?/br>
    “哦!我很喜歡那首歌?!?/br>
    “網(wǎng)上搜一下,應該可以找到樂譜和歌詞,不知道有沒有小提琴版本?!?/br>
    琥珀不想和他說話了,說著說著就說到南極去了。她僵著臉,別過頭,轉(zhuǎn)過去看天,天上的云飄來飄去,抓不住也摸不著,看著讓人心里發(fā)悶。

    下車的時候,盛驊的手機響了。他把醫(yī)囑遞給琥珀,轉(zhuǎn)身走到一邊接電話。電話是日本賽委會打來的,和他確定出發(fā)時間,以便給他預訂機票和酒店。掛了電話,他回過頭,琥珀已經(jīng)上樓了。

    本來想帶她去餐廳吃個早餐,她走了,他就回去取書稿。在交稿前,再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打開車門,副駕駛座上放著一張字條。

    字跡很凌亂,用法文寫著:昨晚,特別感謝!

    沒有抬頭,沒有落款,表達個謝意也這么傲嬌。但這已經(jīng)有進步了,最起碼,他們開始和平相處。盛驊翹著嘴角,把字條折好,放進口袋中。

    琥珀趴在陽臺上,看著白色的絕影從琴園駛了出去。倒春寒之后,仿佛一夜春風喚醒了琴園的春意。該開的花都開了,該發(fā)的樹葉也都發(fā)了??諝饫镲h蕩著植物的清香,春天的氣息,連鳥兒的叫聲也清脆起來。

    又是新的一天,琥珀的心里有些莫名的躁動,但這種躁動,反而讓人覺得安寧,就像花在什么季節(jié)開,風在什么季節(jié)熱,葉在什么季節(jié)生,雪在什么季節(jié)落,很自然。

    對,就是自然而然的躁動,可是這叫什么呢?說不清,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