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復明了?！蔽覝厝岬目粗?，蘇蘇五官不算太漂亮，但卻生得白凈，一副小巧依人的樣子。

    她眼睛放出一道光，立刻放下臉盆跑過來，“真的嗎？能看見奴婢嗎？”

    “能看見你每一根發(fā)絲，每一處肌膚?！蔽倚χ馈?/br>
    她聽到這個喜訊，也顧不了禮儀，跑出去告訴早上正忙著打掃的宮人們，然后又派人去告訴正在上早朝的皇上。

    不一會，南宮月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無雙，你看得見了？”

    我站起身，笑盈盈的走過去，“臣妾見過皇上?！?/br>
    他伸手扶我起來，抬眸的瞬間，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與我溫存并且孕有一子的男人如此俊美，眸子里溫柔可見，五官有種奪人心魄的憂雅。

    “皇上……”我輕輕叫了一聲，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他突然笑起來，一把將我抱起來，在屋子里轉(zhuǎn)著圈，“無雙，朕真是太高興了?！?/br>
    我靠在他懷里，是呀，傾城的幻影已經(jīng)消失了，南秦的夢，秦皇的暗示也都消失了，就讓我好好做夜王的妃罷！想起那天下午，他如鬼魅一樣出現(xiàn)在身后，緊緊箍著我身子的的情景，我至今還覺得戰(zhàn)栗，那是一種接近死神的威逼，我隱隱有種感覺，如果我背叛他，離開他，他便會像那天一樣和我同歸于盡。

    他有這種架勢，也大有這種癡狂。

    我扶住額角，有些暈眩，他放我下來道：“怎么了？”

    “沒事?！蔽覔u搖頭。

    他還是不放心，轉(zhuǎn)身吩咐宮人喧太醫(yī)過來，直到太醫(yī)說沒事后才放下心來，又叮囑我不要亂跑，在宮里好好休息等語，然后便被宮人叫了去。

    盲了那么多年，突然能夠看見這個世界，我興奮異常，根本睡不著，從床上坐起身道：“蘇蘇，為我更衣?！?/br>
    蘇蘇笑著走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瓶剛剛采下的的芙蓉花，擺在妝臺上道：“這是貴妃娘娘著人送來的，說恭賀娘娘重見光明，說怕娘娘見到自己不喜歡就不進來了，另一個，云妃娘娘送了幾匹宮里新樣式的宮裝，也是讓娘娘收下就好，不敢進來打擾娘娘休息?！?/br>
    她拍拍手，外頭的宮女端著拖盤進來，里頭盛著色彩鮮艷的宮裝，我趿了鞋走過去，挑起衣服一角，突然想起什么道：“去找一身緋紅色的宮裝。”

    “緋紅？對了，在南秦時太后娘娘賞下的衣服也都帶回來了，不如就穿秦裝如何？”蘇蘇建議道。

    我想了想道：“好，去取來。”

    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想看自己穿緋紅宮裝的樣子，聽說那才就是傾城的樣子。

    蘇蘇取來宮裝，又將我頭發(fā)放下來，“奴婢給娘娘再梳個樣式罷，妝容再略改下，這樣才能與這件宮裝的華麗氣質(zhì)相配?！?/br>
    我點頭應允，默默坐在那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蘇蘇用一雙巧手為我盤了精致的發(fā)髻，插上數(shù)根黃金長簪，鬢邊垂落的發(fā)絲輕柔多姿，略過臉龐時有些癢，我偏過頭，正好對上蘇蘇出神的目光。

    “怎么了？”我問。

    她手里拿著一對翡翠耳飾，回過神來后，一一為我戴上，訕笑著道：“這樣一打扮讓奴婢突然想起了天上的神女?！?/br>
    “神女？”我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摻扶我起身，“娘娘是要出去走走嗎？”

    “對，出去走走?！蔽倚χ?，突然想起什么，“我的水晶雁呢？”

    蘇蘇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情，低下頭道：“奴婢沒見到。”

    我狐疑的看著她，沒有哼聲，轉(zhuǎn)身大步向外走去，她提著裙擺追上來，“娘娘，你要去哪里？”

    “勤政殿?！?/br>
    我冷冷的吐出三個字，走得飛快。

    蘇蘇小跑著追在身后，“娘娘，你去找皇上干什么？”

    印象里，我好像來過這個地方，又好像沒有來過，皇上并沒有在宮中，殿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還有他身上特有的氣味，我想如果這是山洞的話，

    我也能很輕易就認出誰在這里住過，我們已經(jīng)太熟悉彼此的體味了。

    我打量著他的宮殿，目光突然定格在墻上一幅畫上，不禁笑起來，“如果說我像神女的話，那畫上的女子就是神女的畫像了。東方|小說網(wǎng)|”

    蘇蘇怯懦的跟在身后不敢說話。

    我苦笑著低下頭，同時看見了桌子上放著的東西，我再熟悉不過了，我走過去，手指剛剛碰到紫晶雁，門外就傳來皇上駕至通稟聲。

    我下意識的收回手，身子像被定住一樣站在那里。

    南宮月穿著一襲藏青色的袍子從外進來，看得出來十分匆忙，他連披風都沒有穿，“無雙……”

    他聲音有些低喘，惶惑的目光看著我。

    我俯下身子對他行禮，“皇上，臣妾見過皇上。”

    “啊，你怎么過來了？”他走過來，把我拉到遠離桌子的位置，我身子被他拉著，目光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那個紫晶雁。

    “你…這個時候過來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嗎？”他看著我問，仍舊顯得十分不安，連聲音都結(jié)巴了。

    “我……”我用手指指那邊。

    他臉上強裝的笑意漸漸散去，仿佛唯一的希望破滅，露出失望的表情，長長吐出一口氣，“對不起，那個水晶雁你不準戴?！?/br>
    “為什么？”我直直的追問他，無所畏懼，自從復明后，我的膽子似乎也跟著大起來，不……

    我從前也很大膽，只是那是一種冰冷的對抗，而現(xiàn)在則是對峙。

    他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為什么呀？那是蕙恩送給我的禮物，是護身符?！?/br>
    “那不是護身符?！彼隙ǖ母嬖V我，“無雙，朕送你回宮?！彼е彝刈撸⌒谋荛_我的肚子。

    我在他懷里掙扎著，“把它還給我?！?/br>
    “無雙，聽話?！?/br>
    蘇蘇站在一旁，嚇得不敢上前來，南宮月強制性的把我抱出勤政殿，又一路抱回關雎宮，他說的一切我都聽不進去，我只知道他拿走了我一樣東西，漠明奇妙又勢在必得，務必奪走。

    我從床上跳下來，光著腳站在地上，寬大的袖袍拂過，桌子上一尊精美的的玉瓷瓶應聲而落，凌厲的碎瓷聲嚇得我渾身一震，同時愣在那里的還有身子剛剛走到門口的南宮月。

    他轉(zhuǎn)身看著我，身后的日光照住他高大的身影，映下一片黑影，我遙遙看著他，只覺得那是一團黑，我懷疑自己眼睛又不好使了。

    “把它還給我?！?/br>
    “只是一個水晶雁你就那么在乎嗎？”他痛苦的看著我，我冷笑，“是啊，只是一個水晶雁皇上又為什么那么在乎？我在乎是因為那是長姬送我的禮物，蕙恩說是護身符?！?/br>
    “恐怕不止罷？”他冷笑著道，臉上劃過一絲諷刺。

    我看著他，“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搖著頭，喃喃的道：“你真是被慣壞了?！?/br>
    我如一只發(fā)怒的母獸一樣站在那里，不肯退怯，他失望的看我一眼，冷哼道：“那是傾城的東西，你不配戴?！?/br>
    我渾身顫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針扎了，打了個機靈。

    他冷冷的轉(zhuǎn)身走了，我就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蘇蘇過來叫我，“娘娘，娘娘……”

    我失魂落魄披頭散發(fā)的跳上床，把床帳胡亂扯下來，掀開被子把自己窩在里面，“啊……”

    我痛苦的大叫。

    “娘娘，娘娘您沒事罷？”蘇蘇的聲音是一聲悲憫的嘆息。

    如他所說，我是太放肆了，所以他要懲罰我，至晚間時，外頭長廊下宮燈一片通明，我躲在漆黑的被子里里，聽太監(jiān)用一種尖細的嗓音在外喧讀，

    “則，關雎宮侍女減半，內(nèi)侍減半，留用宮人每月俸銀減半，淑妃娘娘每季宮裝遞減為三套，俸銀全部收回，膳食照舊……”

    他一句一句念著，我盤腿坐在被子里咯咯笑著，還好，還好他沒有把我給孩子的膳食減掉，他還是在乎這個孩子的。

    太監(jiān)喧完旨，站在床前不敢就走，試探的叫著，“娘娘，娘娘？您要不……就出來接個旨罷，奴才也好交待?！?/br>
    我沒有哼聲，喧旨的太監(jiān)看看一旁的蘇蘇，為難的道：“蘇姑娘，要不然我就先走了，您好好勸勸娘娘，不過是去跟皇上認個錯就好了，何必委屈自己呢？例來哪個妃子敢跟皇上這樣叫板？”

    蘇蘇陪著笑臉道：“是是，奴婢知道。”

    “那……我就先走?！彼D(zhuǎn)頭看一眼低垂的簾幔，搖了搖頭，將手上圣旨交給蘇蘇，然后仰著肥胖的下巴出了大殿。

    蘇蘇執(zhí)著圣旨挪到床邊，“娘娘……該用晚膳了?！?/br>
    她叫了幾聲，沒有回應，便自己退下去了。

    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我掀開被子，看見腥紅帳幔下自己瘦弱的影子，終于明白了一點，原來我什么都不是。

    南宮月再也沒來過關雎宮，其他人也不來，我整日都在這個狹小的犯圍里活動，潛意識里選擇了遺忘這些不快。

    偶然心情好時，我也會抱著八個月的肚子坐在微涼的石凳上?？粗鴱母舯陲h來來的芙蓉花瓣發(fā)呆，直到一雙繡鞋映入視線。

    “是你？”我抬頭看見來人，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