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不說話，掀被下床，我忙蹲下身子給他穿靴，扶著他來到外殿。

    南諾天壓抑的咳了幾聲，緩身在榻上坐下，“別擔(dān)心?！?/br>
    我抬頭看他一眼，垂眸笑了，心中苦澀滋味不斷蔓延開來，我不敢看他太地蒼白疲倦的臉，怕自己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別擔(dān)心，朕不會有事的。”南諾天接著道，把我拉進(jìn)他懷里，他溫暖略顯無力的手緊緊包住我的手，“傾城，我不會丟下你跟長姬的?！?/br>
    眼淚滾落眼角，悲傷彌散開來，我哽咽著撲進(jìn)他懷里，“你說的，一定不要食言?！?/br>
    “不食言。”他溫和的笑著，輕輕撫著我的發(fā)。

    我窩在他懷里壓抑的哭著，肩膀顫抖著，幾次開口都哽咽的語不成聲，他輕輕擁住我，“傻瓜，別哭……朕不會死?！?/br>
    “南，南諾天，如果你騙我，就是到了陰曹地府我也不會放過你?！?/br>
    他喃喃笑著，不應(yīng)聲，卻將我抱得更緊。

    黃昏的斜陽緩緩照進(jìn)殿里，一室金黃的余輝，他的側(cè)臉沉浸在這樣眩目的光影里，如刀削般完美無缺，我仰頭看著他，久久不動。

    他看著外頭靛藍(lán)的天空，久久不語，我就這樣看著他，他就這樣看著天，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愿說，我便不問，只是南諾天……我已經(jīng)愛上你了怎么辦？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辦？

    不……我在心里搖搖頭，我一定不會讓他死，我不想再償試失去親人的痛苦，猶其那個人是南諾天，我孩子的父親。

    過了許久，他才收了目光，低頭看到我在看他，溫和的笑了笑道：“傾城，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只要你肯說，我便聽。”我依舊看著他，他笑得有些凄涼，目光仿佛隨著思緒飄向了遙遠(yuǎn)的地方，緩緩告訴我：

    我的母妃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她不如你聰明，也不如你恩怨分明，她總是對人笑，無休無止的笑，跪拜，在我的印象里她總是不停被人欺負(fù)，皇后，嬪妃，太后娘娘也不喜歡她，可是無論她受了什么委屈都不告訴父皇，父皇也從來不知道他寵愛的妃子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我很想帶母妃出宮去，遠(yuǎn)離這個萬惡的后宮，可是當(dāng)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她時，她卻搖搖頭說她不愿意離開。

    宮里但凡是皇子，但凡有皇子的無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可以繼承皇位，可是母妃從來不表露出這一想法，她總是說，只要我平平安安活著就好，但有些時候命運(yùn)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我不想做皇上，可父皇卻很喜歡我，在他死時寫下詔書立我為王，可是……當(dāng)時的太子并不是我，而是南宮月的父親，先皇，南宮月的母后為了爭奪皇位親自逼死我母親，用我的生命相要，逼母親放棄我的皇位，母妃本就無意讓我做皇上，我也無意做。

    可是看她們那樣咄咄逼人我就不禁想，如果我做了皇上就沒人敢欺負(fù)我們母子了，于是我就拼命反抗，告訴他們?nèi)绻蛔屛易龌噬衔揖桶阉齻儽破任易屛坏氖虑檎f出來。

    皇后慌了，下令把我關(guān)進(jìn)地牢，又把我母妃軟禁起來，直等父皇出了殯才把我從牢里放出來，可是我出來后怎么找都找不到母妃，宮里的人說，我母妃跟著父皇去了，我那時已經(jīng)懂得殉葬的含義，可是我不信，我四處瘋找，不見母妃半點(diǎn)影子，直到這時我才信了，而先皇也繼了位了，孝文太后對此一直執(zhí)默許的態(tài)度，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我去問她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她只是看著我嘆氣，當(dāng)即封我為睿王，賜了封地，可這些對我來說有什么用呢？我要的只是我母妃而已?！?/br>
    “那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弄的？”我問。

    他頓了頓道：“是南宮月不小心刺的?！?/br>
    “不小心？”我有些詫異，他笑著道：“對，南宮月那時還是小孩子，我當(dāng)時因?yàn)楹匏改?，所以連帶他一并恨著，不過后來不了，我發(fā)現(xiàn)他跟他的父母不一樣，他很善良，因?yàn)樾r毀了我的容便一直覺得愧對我，直到……我奪了他的皇位，奪了你?！?/br>
    說到這里他便停下不說了，表情顯得十分憂傷，我仰頭看著他道：“南諾天，你認(rèn)為你是從他手里奪的我嗎？”

    “難道不是嗎？”

    我看著他冰藍(lán)的眸子，也疑惑了，或許是奪了，因?yàn)槲易畛跏悄蠈m月的太子妃。

    “可你第一次見我時說，我原來是屬于你的女人?！?/br>
    “那是如果，如果南宮月的父親不奪我的皇位你就會是我的皇妃?！?/br>
    “如果不是南宮月懦弱的性格，或許孝文太后也不會看中我做他的太子妃?！?/br>
    他想了想，笑著道：“對，所以你最初還是屬于他的，是我記錯了。”

    我看著他低下頭苦笑的樣子，有些心疼，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說到那里?！?/br>
    “我沒有多心?！彼麑ξ衣冻鲆粋€安慰的笑容，“傾城，別這么小心翼翼的，這不像你，朕還是喜歡你咬牙切齒叫朕南諾天的樣子?！?/br>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他亦看著我微笑，似乎十分享受這難得溫馨的場面。

    夜里，我陪他用了晚膳，又看了一會奏折便服侍他躺下睡了，看他睡離了，我便放了帳子走出來，王公公等在殿外。

    “皇上睡了，若晚上醒來你就告訴他我先送長姬回廣濪宮了，晚一會再過來?！蔽覍λ溃豕c(diǎn)頭應(yīng)著，“奴才知道了，娘娘安心的去罷?！?/br>
    我不放心的朝里看看，這才轉(zhuǎn)身走了。

    出了天胤宮，我抱著長姬坐在轎子上緩緩?fù)刈?，靜在外面道：“公主侍候皇上這兩天，一定累壞了?！?/br>
    “不累?！比绻苓@樣侍候一輩子我也愿意，我在心里加一句，轉(zhuǎn)頭看看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宮里出了什么事？”

    靜低頭苦笑，“公主越來越讓人害怕了，奴婢只是隨口問一句你就想出這么多?！?/br>
    我自嘲的笑一聲，撐著額角道：“這幾天精神太緊張了？沒什么事就好?！?/br>
    靜頓了頓，“要說事倒還真有一件，只是小事，公主不用那么緊張?！彼娢覄倓偡潘上聛肀阌种鄙碜硬唤恿艘痪洌倚α诵?，放松下來，“什么事？”

    “就是先公主讓打聽齊朝小皇子的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眉目了，原來小皇子真的不是由妃子所生，是靖王當(dāng)初在外面尋花問柳時不小心留下的種，淑妃娘娘一向心高氣傲的，怎么肯承認(rèn)她的身份，于是小皇子的母親便一直在民間生活，回來的人說，起初是住在北齊帝京的，后來不知怎么回來那一家子人就全部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哪了？”

    “那個女子叫什么名字知道嗎？”

    “好像是叫柳思思。”

    “多大歲數(shù)，什么相貌，身材，都沒有消息嗎？”

    “沒人知道，這位思思姑娘家里請了幾個用人侍候著，自己幾乎不出門，幾個同住的鄰居都說沒見過，最后還是去問了曾經(jīng)窯子里的老鴇才知道，老鴇說這位姑娘人長得標(biāo)致，猶其一雙眼睛最是漂亮，氣質(zhì)低婉嫻靜?！?/br>
    “那老鴇不知道她多少歲嗎？”

    “老鴇說當(dāng)初撿回來時就是孤兒，她一年收養(yǎng)那么多無家可歸的女兒，哪里還記得她的歲數(shù)，只是當(dāng)年思思的贖金比較多所以才記住，要不然誰還知道她是誰？”

    我不禁嘆了口氣，有些失望的道：“這大海掏針的，到哪去找？”

    靜看了看我，不禁問道：“公主為什么非得找小皇子的母親呢？就算是生母，可是現(xiàn)在玉淑妃主持朝政，如果淑妃娘娘不同意，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樣呢？”

    我搖搖頭，苦笑著道：“靜，你還記得我們見到天罡時的樣子嗎？”

    “記得啊，怎么了？”靜不解的看著我。

    “我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旁邊有個叫秋娘的奶娘，原本，我只是想弄清楚奶娘的身份，后來去調(diào)查的人回來稟報說奶娘是從民間一戶人家找來的，可是但凡奶娘，不是應(yīng)該是結(jié)過婚生過子的女人嗎？可秋娘沒有結(jié)過婚，也沒有生過孩子，所以我以為她便是天罡的親娘，但后來被否定了，她不是……時間上不對?！?/br>
    靜越聽越疑惑，“公主在懷疑她什么？”

    “她的眼神，她第一次見我顯得十分驚嚇，仿佛見到了鬼，憑我直覺她應(yīng)該是見過我的，或者是知道我些什么，要不然為什么那么怕我？”

    “公主在兩朝是出了名的女中英雄，她多看兩眼也正常啊?！膘o不以為意，想了想又道：“不過小皇子的確是挺可愛的，我們長姬長大了說不定真的能許給他呢？”

    我低下頭輕笑，“你還記得小孩子的玩笑話？”

    “公主不也覺得好小皇子好嗎？我們家長姬許給他，應(yīng)該挺般配的?！膘o自己想著，已經(jīng)覺得十分高興。

    我頓了頓道：“靜，這兩天怎么不見冷大人？”

    “哦，冷大人被皇上派出去了，好像是守在邊塞，怎么公主想找他嗎？”

    我見她話里有話，不禁疑惑，“怎么？要是我想找他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