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靜就走過來道：“公主，小公主出了也半天了，該餓了，再說出來時間長也怕會受風(fēng)，該早些回去呢！”

    她說著話就對我使眼色，我心下會意，轉(zhuǎn)身對南宮月道：“時間不早了，那今天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拜會王爺。”

    他將孩子交給奶娘，看著我不說話，眸子里情緒變幻漠測，良久才說一句，“好好照顧孩子，她跟你長得一模一樣?！?/br>
    他說話的語氣讓我尷尬不已，仿佛我們還是從前的關(guān)系，但事實(shí)上早已不是了，我訕訕笑了笑，也不說話，轉(zhuǎn)身出了殿。

    傍晚，南諾天早早的來到廣濪宮，我有些意外，起身迎出去，“皇上今天怎么這么早來，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哪里完的一天，不過是偷閑罷了。”他苦笑著道，隨手將我攬進(jìn)懷里，目光在殿里四下搜尋著，“孩子呢？怎么沒見？”

    “孩子剛剛吃了奶被奶娘抱下去睡了?！?/br>
    他哦一聲，轉(zhuǎn)身在榻上坐下，仔細(xì)打量著我道：“這幾天你氣色好多了，看來朕不用擔(dān)心明天的晚宴你出席不了了。”

    我低下頭笑笑不說話，轉(zhuǎn)身吩咐宮人上茶。

    “不用了，朕不渴，你們都下去罷！”他轉(zhuǎn)身屏退宮人，我臉上笑容一頓，慢慢低下頭，靜在一旁對我使眼色，我暗暗對她擺手，讓她下去不要擔(dān)心。

    不消片刻，屋子里便僅剩我們二人，他肆無忌憚的將我抱到腿上，“聽說你今天去了中宮殿，朕不是不準(zhǔn)你去看她嗎？”

    “她好歹是皇后。”我淡淡的道，一邊覷著他的臉色，他神色很平靜，并不如我想像中的慌張，“你是想知道什么嗎？”他問，輕輕抬起我下巴。

    我仰頭看著他，強(qiáng)擠出一抹笑來，“臣妾沒有想知道什么?。　?/br>
    “你是想弄清楚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對嗎？朕知道你這些天來一直憋著，今天朕早就在這里，你想問什么就問罷！”他笑著道，臉上溫和的笑意讓人沒來由的從心里生出寒意，哪里是溫和，分明是咄咄逼人。

    我就在他這樣的目光下漸漸垂下眸，終于開了口，“皇上，皇后娘娘病了，可是您卻不準(zhǔn)太醫(yī)給她醫(yī)治，十多年的夫妻來說，這樣做不是太殘忍了嗎？”

    他自嘲的笑笑，嘆口氣道：“相較于她所做的，朕只是讓她明白她錯在了哪里？”

    “她做錯了什么？”

    “這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好好照顧長姬就好，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都有朕來為你做主。”他憐愛的用手指細(xì)細(xì)劃過我的臉龐，“傾城，朕不管做什么，都是因?yàn)閻勰??！?/br>
    我無聲的在心里嘆息，可是你知道嗎？你的愛沉重的讓人沒法承受。

    只是這些話我是不能說出來的，我笑著道：“臣妾只是覺得月瑤公主走了，只?；屎竽锬镆蝗耍餐嗟?，從前扶持皇上繼位也沒少受苦，不管有什么錯，皇上多擔(dān)待就是，生病了還是該治，臣妾今天看皇后的身子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br>
    他抽回手，臉上笑容慢慢變得冰冷，“你是說朕不盡人情嗎？”

    “不是?！蔽一琶忉?。

    “那是什么？難道朕對你好你不高興嗎？”他目光炯炯有神看著我，我無法言語，只得笑笑，將頭靠進(jìn)他懷里，“高興?！?/br>
    他滿意的笑了，輕輕拍著我的背，“傾城，關(guān)于云湖你不想說些什么嗎？”

    聞言，我心頭一震，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我直起身子看他，“皇上……”

    “你上次突然早產(chǎn)就是因?yàn)榭吹剿樕系膫攀艿拇碳?？”他接著問，冰藍(lán)色的眸子流連在我臉上，來回穿梭，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仿佛這目光隨時會透過我的雙眼看進(jìn)內(nèi)心，我慌忙低下頭，“不是，只是覺得……

    那樣做有些殘忍?！?/br>
    我想撒謊，可最終沒能抵得過內(nèi)心煎熬，如實(shí)的說道。

    他仰天笑一聲，手指在我腰上收緊，“傾城，看看朕臉的上傷痕，你不覺得殘忍嗎？”

    “我是覺得當(dāng)初傷害皇上的那人很殘忍，可是用同樣的方法彌補(bǔ)在一個無辜的女人身上不是更殘忍嗎？皇上……臣妾不希望長姬的父親是個殘忍的男人?！蔽肄D(zhuǎn)頭看著他，第一次說出了心中的話。

    他久久望著我，臉上笑意高深漠測，讓人直覺得想要逃。

    “傾城，這就是你的想法嗎？”

    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害怕，那是一種長久的期待后又失望的眼神，比仇恨更讓人害怕，我知道我傷害了他，“皇上，臣妾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或許……你有你的苦衷?！?/br>
    我強(qiáng)迫自己找了個適當(dāng)?shù)睦碛桑嘈Φ牡拖骂^，將我從腿上推開，起身走到一旁，在我的書架上翻翻撿撿，最終找了一本金剛經(jīng)隨手看著，“傾城，

    這么多年了你還在看這些經(jīng)書，不膩嗎？”

    “偶爾看看能凝神養(yǎng)心?！蔽倚χ溃室獠焕硭彝庵?，起身走到他身旁，身高的懸殊讓我只能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的臉。

    他低頭看我一眼，笑著道：“難道你的心不夠靜嗎？”

    “從來沒靜過?！?/br>
    他笑一聲，重新將書放回架子上，“看來朕從來都沒有看得懂你?！?/br>
    他說的有些蒼涼，讓我心痛，忍不住從身后抱住他，“臣妾只是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見慣了殺戮血腥，真的覺得有些累了，皇上?！?/br>
    他凄涼的笑笑，溫暖的大掌覆到我的手背上，輕輕拍著，“可有時候，人是身不由己?！?/br>
    我心頭生出酸楚，覺得自己是有些過份，他是皇上，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盎噬?，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

    “好罷，那你早點(diǎn)休息?！彼_我的手，漠然走出房門。我站在那里看著他的背影發(fā)呆，心里不住嘆氣，什么時候，他才能真正相信我。

    我獨(dú)自走到榻上坐下，手指撫摸過他坐過的地方，上面還殘留有一點(diǎn)余溫。

    “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嗎？”冷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悄無聲息的進(jìn)了殿，我抬起頭，順著聲間的方向看去，他身子籠在一片黯影里，唯有腰上配劍發(fā)出一點(diǎn)光亮。

    我不由的冷下臉來，“你竟敢偷聽我跟皇上說話，冷玨，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br>
    “不用公主提醒，卑職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怕有些人不清楚?！彼淅涞牡?，從黑暗中走出來，身上穿著墨綠色的長袍，那是內(nèi)侍的服飾，我心中發(fā)酸，有些后悔剛才說過的話，低下頭道：“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公主是聰明人，怎會不懂？”他笑著道，已經(jīng)走到我身旁，我已經(jīng)幾天都沒有見過他了，他名義上是我的宮人，但卻時常不在我宮里。

    聽出他來者不善，我便不再說話，我不愿跟他吵，畢竟他從前為我受過傷，怎么說都是我的恩人，想到這一點(diǎn)，我心中的怨氣便少了一點(diǎn)，漸漸平復(fù)下來。

    我抬眸看著他道：“你有什么話可以直說。”

    “您今天去見了雍王？”他直言道。

    我在心里冷笑，果然直接得讓人下不來臺，“對，是去看了。”

    他眼神里劃過一絲痛苦，笑著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

    “什么為什么？他救了我跟長姬的命，我去謝謝他不應(yīng)該嗎？”我一頭茫然，不清楚他怎么會變得這么怪異。

    “公主，如果你執(zhí)意要這樣的話，就別怪卑職了?！彼露Q心般的道，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他一直說的是卑職，不再是從前的奴才。

    我在心里打了個問號，并沒把這點(diǎn)發(fā)現(xiàn)說出來，或許冷玨的事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樣的，我暗暗思附著，抬頭看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雍王爺?shù)降啄睦锏米锪四?，我去見他你為什么這么大反應(yīng)？”

    他苦笑的搖頭，不再說話，轉(zhuǎn)身重新消失在黑暗中，仿佛從來沒來過一樣。

    我坐在那里嘆里，最近宮里到底是怎么了？皇后也是怪怪的，冷玨也是，我直覺這里有什么陰謀，是我不知道的。

    那天晚上，沒有南諾天在身旁我十分不適，翻來覆去睡不著，宮人加了一個火盆后還是覺得冷，天不亮便起來不再睡，今天是長姬滿月酒的日子，一大早就紛紛開始有人送了禮來，無一不是世間珍寶。

    我隨手拿起一件看看，重新放回去。

    靜捧著一個禮盒進(jìn)來，有些遲疑的走到我面前，“公主，雍王送了禮來?！?/br>
    我淡淡哦一聲，轉(zhuǎn)身看著她手上禮盒，“是什么？”

    我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的平靜些，整個宮里都見不得我與南宮月有牽扯，仿佛我與他來往是件萬惡不赦的事，連靜都這樣覺得，可我……不過是想要謝謝他。

    我無聲的嘆息。

    靜將禮盒打開，“是一組十二生肖瓷器。”

    我就著她手看了看，禮物雖不珍貴，但看得出是精心挑選過的，小瓷娃娃刻得惟妙惟肖，色彩鮮明，十分好看。

    我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伸出手去……

    禮盒在半道被一只插進(jìn)來的大手劫去，南諾天拿過禮盒，不屑的掃了一眼，冷笑道：“雍王的禮物果然跟別人不同，處處都透露著……父愛?！?/br>
    他故意加重最后兩個字，我抬頭看著他，臉上表情冷漠不已，顯得十分憔悴，像是一晚沒睡似的，“你說對嗎？傾城?！?/br>
    他緩聲再問，冰冷的目光在我臉上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