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演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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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兄妹果然如陸行嚴想象般熱心,不僅給了他錢,還幫忙他找好了住處。 “陸兄,你且安心住下,我們再慢慢幫你留意可有合適的工作?!北绕鹱鋈说氖侄危峙聠迢€要勝過老于世故的陸行嚴一籌,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皆周全細致,讓人如沐春風(fēng)。 陸行嚴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激動,雖然是厚著臉皮和喬氏兄妹搭訕,本也做好了落面子的準備,卻沒想到兩人竟會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他不禁想起初見喬霏的那天,生活無著的他到城里投靠教書的姑姑,卻沒想到這唯一的親人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心中煩悶的他只能借酒澆愁,靠在陽臺上喝酒的他惹得來來往往的女學(xué)生們指指點點,對于那些不屑嘲笑的眼神他一律冷酷以待。 卻只有喬霏,這個十多歲的女孩兒既沒有恐懼也沒有不屑,只是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的眼睛,那是一種直指人心的眼神,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一股汗毛直豎的感覺,似乎整個人都要被她看穿。 后來才知道她便是《新思想》的清如,她的大作他早就拜讀過了,再后來在小鎮(zhèn)遇上她,歷劫歸來的她一身狼狽,卻給人雍容大度的感覺,她還記得他,謙沖平和地朝自己點頭一笑,再度讓他震驚了,大難過后還能這樣氣定神閑的人,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絕不是普通人。 對喬霏這個人,他心中敬慕佩服已久,他賭的便是她還記得自己,若是今后能靠著她在這世上謀個一席之地,他便心滿意足了。 陸行嚴猶自興奮不已,喬新偉卻敏銳地覺察到meimei的細微變化。 “小五,你自從到了酒樓之后變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難處?”從陸行嚴的新居回來,喬新偉便關(guān)切地問。 “我看到這陸行嚴有志報國,卻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再想想國內(nèi)有多少年輕人與他命運相似,心里便有些悶悶的。”喬霏說道,“二哥,你說給他找個什么樣的工作合適?” “這,我也不知道,”喬新偉皺眉,“不如讓他去銀行上班?” 喬紹曾的大華銀行在全國各地都有分行支行,這也是喬新偉唯一能想出來的門路。 “不好,”喬霏毫不猶豫地搖搖頭,“陸行嚴是有志報國的人,去了銀行怕是會消磨他的斗志?!?/br> 她的反對完全是下意識的,陸行嚴這樣聰明絕頂?shù)娜?,又是天生搞情報的料子,要是大華銀行的機密全被他探得了,順勢掌握了銀行,憑她父兄那兩下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再看看吧,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事兒?!眴绦聜ヅ呐乃募绨蛩退亓艘^。 喬霏正為陸行嚴的事躊躇不定,姚公館的王媽卻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遞了一封信給她,“表小姐,方才沈公子來找過你,見你不在,便留了一封信?!?/br> 這信顯然是匆匆寫成的,墨跡未干便裝入信封中,有了好幾處沾污的痕跡,原來是一個報社邀請喬霏前去演說。 沈紹雋此時還是個追求進步的新青年,又生活在北平大學(xué)這個時刻會令人精神亢奮、熱血沸騰的大環(huán)境里,自然也被卷入學(xué)生運動的激進潮流之中。 他平時沉靜內(nèi)向,很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所以這些慷慨激昂的演說他是不適合的,但卻喜歡舞文弄墨,雖不如喬霏寫的那些文章雷霆萬鈞,勢不可擋,可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時評作者。 其實他的文筆也是極好的,畢竟他自幼受的是傳統(tǒng)的私塾教育,酷愛讀史,又是北平大學(xué)歷史系的高材生,以他的聰明和執(zhí)著,本可以成為一個飽學(xué)的鴻儒大家。后來就算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爭間隙,他還是不改骨子里的文人本色,除了寫出幾部軍事專論之外,還寫許多與打仗風(fēng)馬牛不相干的時評文章。 這個邀請喬霏前去演說的報社,是個小報社,剛成立沒多久,是一幫熱血學(xué)生滿懷熱誠組織的,其中的幾個成員就是沈紹雋的同窗好友,得知他與喬霏交好,便央他來請喬霏演講。 他卻不過同學(xué)情面,只得硬著頭皮來找她,在信里將前因后果和她詳說了一遍,特地囑她若是不方便就不必來了。 對于她來說,沈紹雋的面子是要賣的,何況這種演說不是舞會,來的都是有志國家的青年,而不是那些浪蕩的公子小姐,說不準還真能被她挖幾塊寶回去。 再說……她心中微微一動,暗暗有了定計。 “清如,你真的來了!”沈紹雋見到喬霏,心里除了高興雀躍,還有一絲抱歉,他知道她這幾日都在閉門讀書,竟能抽出時間過來演講,實在是難得。 “既然答應(yīng)了,自然要來?!眴迢Φ溃皝?,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陸行嚴,也是一位有志報國的好朋友?!?/br> “行嚴,這位是我在北平的好友沈紹雋?!眴迢瓰閮扇私榻B道,心里卻有一絲好奇,不知道這兩位戴國瑛日后的兩張王牌,今日王見王時會有什么樣的化學(xué)反應(yīng)。 “幸會,幸會?!眱扇松斐鍪治樟宋?。 他們的反應(yīng)讓喬霏有些失望,太客氣太官方了,一個是單純的愣頭青,一個是長于世故的老油條,但都是志在報國的熱血青年,又有她這個中間人在場,照理說該相談甚歡才對,竟然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模樣,莫非兩人天生就八字相克? “紹雋,是喬五小姐來了么?”幾個滿頭大汗的年輕人迎了上來。 “大家都是同志好友,喚我喬霏或是清如就好了?!眴迢χ斐鍪秩ズ退麄円灰晃帐?。 “清如先生,我叫林為民,”那為首的年輕人有些惶恐將手在身上擦了兩下,才不好意思地和她回握,“方才在布置會場,有些臟,呵呵?!?/br> “辛苦了?!眴迢z毫不以為意,依舊親切地笑著,“不過,我的年紀恐怕還要比你小上幾歲,你喚我先生不別扭???” “清如先生學(xué)識淵博,我們都是看著你的文章成長起來的,自然當?shù)谩壬瘍勺帧!绷譃槊裼芍缘卣f。 “別,可千萬別,”喬霏擺擺手,半開玩笑道,“你這么說我可會折壽啊,大家都是平輩,我與紹雋更是生死之交,我還真擺不出來那先生的架子?!?/br> 眾人都笑出聲來。 林為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我們今日沒想到你會真的來,聽說你自到北平后一直都閉門讀書,這次去請你,我們也覺得冒昧?!?/br> “其實倒也不至于成日關(guān)在家里閉門造車,只是那些邀約的帖子總是什么舞會、沙龍,你們也知道我剛從上海來,一路上戰(zhàn)亂的痕跡隨處可見,到處都是背井離鄉(xiāng)的人群,那些衣衫襤褸,疲憊的臉上寫滿了無助和惶恐,一想到那樣滿目瘡痍,我哪里有心情跳舞聽音樂談詩論文?”喬霏一臉凝重,“今日紹雋若是請我跳舞看電影,我自然也是不會去的,但是你們這樣的集會,我卻是要來的。” 雖然還不是北平大學(xué)的學(xué)生,但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一股學(xué)生領(lǐng)袖的氣質(zhì)讓人不由得敬服。 “所以我今天演講的題目就是民族自強。”喬霏慨然道。 盧林原就是國內(nèi)最有名的演說家,深諳演講的技巧,每次進行大小演講,只要有條件,他都會帶著喬霏,而喬霏前世從政,也是口才了得,又系統(tǒng)鉆研過名人演講,如今又得盧林言傳身教,自然青出于藍。 雖然聽過她演講的人并不多,可那近乎于洗腦的魔力,讓她的聲名傳播了出去,故而這些北平學(xué)生雖沒聽過她演講,但都已經(jīng)是仰慕已久。 這次演講的規(guī)模不大,小報社經(jīng)費有限,只是租了一個稍大些的房間,來聽演講的除了報社的工作人員,還有一些讀者和慕名而來的聽眾。 喬霏并不高,站在演講臺上的她顯得十分單薄瘦弱,可當她的眼神緩緩掃過在場眾人時,所有人都從中讀到了堅毅和勇氣,那小小的身軀里似乎蘊藏著無限的能量,她還未開口,臺下便已有些熱血沸騰了。 “我是一個華人,但我出生在美國,回到祖國之后,卻一直生活在別的國家的地盤上,小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們的國家明明是華人所有,卻事事尚要容人置喙,我們國家的關(guān)稅握于外人之手,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不能收回,外人所到之處即其領(lǐng)土,官吏不敢管,警察不敢詰?!眴迢従彽卣f,越到后來情緒便越激動,聲音語調(diào)也開始漸漸拔高,“后來才明白是他們用槍炮轟開了我們的國門,逼迫我們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將我們的國民賣給了十幾個國家,我們的國家不只是全殖民地,比全殖民地的地位還要低一級,是一個次殖民地,我們不是一國的奴隸,而是十幾個國家的奴隸!……” 隨著她的演講,他們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幕幕國人被凌辱的慘狀,眼眶漸漸濕潤了,有些女孩子甚至開始輕輕抽泣起來。(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