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德·莫爾塞夫伯爵夫人是嫁給了陷害情人的仇人——也就是德·莫爾塞夫伯爵，基督山伯爵向德·莫爾塞夫伯爵尋仇——那么德·莫爾塞夫伯爵夫人是……基督山伯爵的昔日情人。

    關(guān)系太復(fù)雜了，羅蘭伸手抱頭。

    海蒂卻揚(yáng)揚(yáng)手說：“唉，我真的不能再多說了?！?/br>
    “歐仁妮，在我看來，整個位面就屬你最足智多謀?！?/br>
    羅蘭：……過獎了！我其實(shí)只會種田。

    “你幫我想想看，我們還能做點(diǎn)兒什么來……挽救的嗎？”

    “挽救？”

    從海蒂口中聽見這個詞，羅蘭也是吃驚的。

    但是仔細(xì)一想，她多少也能理解：

    位面給“復(fù)仇選手”植入的“仇恨情緒包”太過強(qiáng)大，令海蒂精心籌劃，全心全意完成復(fù)仇。

    但是一旦完成復(fù)仇，這個“情緒包”就立即釋放了。

    海蒂不再那么痛恨阿爾貝一家，回頭一看，自然覺得有些人無辜受累，蒙受了無法彌補(bǔ)的損失。

    于是她低下頭，略想了想，說：“我以前一直是種田位面的?！?/br>
    海蒂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了解。

    “現(xiàn)在到了這樣的位面，我就總是嘗試套用‘種田’的思路來看看能不能解決問題?！?/br>
    “你剛才提到了阿爾貝的困境，那么我就想問——‘種田’能夠幫助阿爾貝和他的母親嗎？”

    海蒂吃驚地張開口：“你是說，種田？”

    “巴黎的那些菜園嗎？”

    羅蘭搖搖頭：“巴黎的肯定不行。但是在巴黎之外我還有一大片葡萄園、一個酒莊，和一個蔬菜種植園?！?/br>
    海蒂一雙眼睜得圓圓的：“好家伙，你在巴黎城里買下了皇家歌劇團(tuán)——我覺得‘種田’種到這份兒上已經(jīng)很厲害了，你現(xiàn)在告訴我你在巴黎之外還有那么多產(chǎn)業(yè)？”

    羅蘭謙虛：“也不算是很多啦！”

    “地點(diǎn)是……”

    “蒙萊里，在巴黎往奧爾良去的大道附近，大約幾十法里，騎快馬只需要半天?！?/br>
    海蒂立馬盤著腿開始思量起來：“這樣啊……”

    阿爾貝在完成了那一場扭轉(zhuǎn)人生的“決斗”之后，回到家。

    在那里，他拋棄了過去，也放棄了屬于德·莫爾塞夫這個姓氏的全部財產(chǎn)，和他的母親一起，他們聯(lián)手將父親和丈夫棄之身后。

    德·莫爾塞夫伯爵于當(dāng)天飲彈自盡，用鮮血洗刷自己的罪孽，給仇恨暫時畫上了一個據(jù)點(diǎn)。

    但是阿爾貝依舊痛苦。

    當(dāng)一個人曾經(jīng)那樣習(xí)慣了財富、地位、名譽(yù)、享樂，習(xí)慣了坐在頭等包廂里欣賞劇院大廳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習(xí)慣了寫一個便條中央市場的攤販就會送來好酒和一整打來自諾曼底的新鮮牡蠣……

    阿爾貝痛苦著，雖然他從不后悔。

    他將母親安置在圣日耳曼區(qū)的一座小公寓里，自己則四處奔走，想盡辦法要籌集一點(diǎn)錢款。

    他從未做過這種事。

    因此一籌莫展。

    下午，太陽消失在云層之后，巴黎這座龐大的都市上空，屬于冬日的那種灰蒙蒙的陰郁再次占了上風(fēng)。

    阿爾貝走在街上，自責(zé)他的無用。

    他幾乎沒有任何辦法能夠籌夠錢，能把母親帶回南方的馬賽去。

    除非他出賣自己，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天無絕人之路……”

    他想起了基督山伯爵的經(jīng)歷，便覺得上天其實(shí)還是很仁慈，暫且為他保留了寶貴的自由。

    他想到這里，頓時下了決心——就這么決定了，頂替他人的名字，報名去參軍。

    這樣才能為母親換取足夠的生活費(fèi)。

    “上帝會保佑我，我去戰(zhàn)場是為了出人頭地的?！?/br>
    阿爾貝的個性：驕傲、勇敢、樂觀，蔑視一切苦難。

    他理所當(dāng)然地忽略了前往北非戰(zhàn)場的大部分士兵，都是被當(dāng)做“炮灰”來使用的。

    恰在此刻，阿爾貝身后的街道上突然響起了整齊的馬蹄聲，一匹駿馬正從他身后迅捷無比地趕來，眼看就要擦身而過。

    馬蹄聲絲毫沒有停頓，在經(jīng)過阿爾貝身邊的時候他卻覺得有一股力量圍住了他的腰，輕輕一提，已經(jīng)將他帶上了馬背。

    阿爾貝手忙腳亂地伏在一枚馬鞍上，巴黎那鋪著菱形小石塊的地面在他眼前飛速掠過——這匹駿馬竟然一點(diǎn)兒也沒有減速。

    阿爾貝驚出一身冷汗，他總算是扶著馬鞍，慢慢坐正，跨坐在馬背上。

    這時他才留意到側(cè)坐在自己面前的馬鞍上，竟然是一位穿著巴黎最時髦的束腰長裙，戴著長面紗的年輕姑娘。

    她飄逸的黑色長發(fā)用發(fā)網(wǎng)束著，發(fā)網(wǎng)上點(diǎn)綴著一點(diǎn)兩點(diǎn)，閃閃發(fā)光的，都是小粒的鉆石。

    “歐仁妮？”

    阿爾貝又驚又喜，長久以來一直積累在心底的那一點(diǎn)兩點(diǎn)感情又漸漸開始萌芽。在家里出了那樣的事之后，和唐格拉爾小姐聯(lián)姻，就完完全全變成笑話了。

    阿爾貝與歐仁妮，經(jīng)過了這么些年的相處。盡管他們相處的時候從來不乏爭吵，可是他對歐仁妮……不可能沒有感情。

    大約是難以得到的東西更顯得珍貴，這種感情在安德烈亞出現(xiàn)之后，萌生得更為熱烈——終于徹底碎裂，完全成為無聊的妄想。

    可是在他最困頓最無助的時候，這個少女將他提到了馬上。

    阿爾貝嘗試去擁抱她的細(xì)腰，又唯恐惹惱了驕傲的女伴，回頭把他整個人扔下馬。

    就這樣，風(fēng)馳電掣著，兩人一馬，疾馳出巴黎，沿著去往奧爾良的道路南下。

    直到暮色四合，馬匹和少女帶著阿爾貝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阿爾貝這時才驚慌起來。

    “歐仁妮，這是哪里？”

    “我mama還在圣日耳曼的小公寓里。我不回去她不知道會怎樣著急?！?/br>
    “吁——”

    少女勒住了馬，突然轉(zhuǎn)身來了一拳，正好打在阿爾貝的腰上。

    阿爾貝“撲通”一聲地掉下馬去，“唉喲”一聲地捂著肚子，蜷成一團(tuán)。

    這手勁也太大了，完全不像是歐仁妮那樣的富家千金。

    “把他關(guān)到那邊的柴房去。”

    少女的聲音嬌媚而冷酷，阿爾貝驚覺他聽過這個聲音，卻從未聽過這個聲音說法語。

    “海蒂……”

    阿爾貝終于認(rèn)出了把他帶來這荒郊野外的人——他從未想到過，那個永遠(yuǎn)端坐在基督山伯爵的劇院包廂里，渾身掛滿鉆石的美人兒，竟然有這么好的身手。

    他竟然落到了她的手里？

    “求求你……我mama……”

    阿爾貝認(rèn)栽了，此時此刻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母親會不會因?yàn)橥盹垱]有著落而難過，又因?yàn)橐姴坏剿鴤目奁?/br>
    海蒂揭下了面紗，手里的馬鞭劈空一揮，“啪”的一聲脆響。

    頓時七八個莊稼漢搶上來，扭住阿爾貝的胳膊，三下五除二，就把他關(guān)到了附近的一座柴房里。

    第77章 基督山位面33

    正當(dāng)阿爾貝與海蒂在往奧爾良去的大道上狂奔的時候,羅蘭正在圣日耳曼區(qū)的那間小公寓里。

    她坐在德·莫爾塞夫伯爵夫人的對面。

    這是一個很寒磣的房間，只有寥寥幾件家具——墻上貼著廉價的灰色墻紙,壁爐卻出奇地干凈，似乎它被砌成之后，從來就沒有生過火。

    德·莫爾塞夫伯爵夫人滿懷疑惑地上下打量著羅蘭。

    羅蘭也在打量著她：自從她進(jìn)入這個位面以來，她還從來沒有這中機(jī)會，與伯爵夫人面對面談過話。

    這位四十歲出頭的昔日貴夫人，外表看起來依舊美貌、尊貴,盡管穿著十分樸素。

    即便在短短幾天內(nèi)遭受了可怕的打擊，伯爵夫人依舊挺直了腰板，揚(yáng)著頭顱,帶著親切的表情,望著羅蘭。

    “您可能并不喜歡我。”羅蘭自嘲地?fù)P了揚(yáng)嘴角。

    “歐仁妮，恕我直言，因?yàn)槟愀改傅年P(guān)系，以前我對你,確實(shí)多少有些成見?！辈舴蛉苏f話很直接,“但是今天我很感謝你來看我?！?/br>
    終日枯守在這樣一間巴掌大的小公寓里,面對因?yàn)樨毟F而接踵而至的困窘,伯爵夫人很感激羅蘭的探視——這能將她從自己那無窮無盡的憂傷里稍許拽出來一會兒。

    “但是我今天請您來，是想邀請您去鄉(xiāng)下小住一段時間的?！?/br>
    “去鄉(xiāng)下？”

    羅蘭的提議令伯爵夫人異常吃驚。

    “事實(shí)上，阿爾貝現(xiàn)在就在前去的路上。他今天沒法兒和您一道用晚餐了?！?/br>
    “為什么？為什么阿爾貝會不知會一聲，突然離開巴黎？他不是這樣的孩子?！辈舴蛉说穆曇衾锿赋鼍o張。

    “他……”

    羅蘭稍許頓了頓，似乎是考慮怎么措辭。

    “他也沒辦法預(yù)知這一點(diǎn)，所以沒法兒知會您。”

    伯爵夫人輕輕皺起了眉頭。

    “歐仁妮小姐，所以，這并不是阿爾貝的主意,而是你的主意，對不對？”

    羅蘭點(diǎn)頭：“是的，是我和另一個朋友的主意?！?/br>
    “你們……劫持了我的兒子？”

    伯爵夫人小心謹(jǐn)慎，但最后還是選擇了“劫持”這個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