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妻(重生) 第36節(jié)
她也沒在怕他,冷笑一聲,那原本的明眸中早已褪去了最后那一絲光,恭敬笑答道:“三殿下只管借我兵就好了,別的事情,自然不會扯到殿下身上去。殿下不是也想要這太子之位嗎,這種時候又何必再在民婦面前演什么兄弟情深呢!”說完,她又扯下一片花瓣。 猝然,簫真從藤椅上蹭起身來,一把掐住她脖頸。他一面說道,手漸漸收緊,她只覺呼吸愈加困難,喉嚨愈加難受。有那么一瞬,她只覺那黑白無常已是站在了自己身邊。眼前景物逐漸由清晰變?yōu)槟:眢w終還是忍不住掙扎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只聽簫真冷言道,但他未將手松開,只是笑容越發(fā)陰森恐怖。 她垂眸惡盯他,嘴唇微張,貪婪地抽吸著四周空氣。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是她這一世從未經(jīng)歷過的。有那么一瞬,她心中害怕了,她害怕死亡,害怕離開周清嘉。 “你說得對,我是要這太子之位,但我和你的目的可不一樣。你要兵可以,但太子,你動不得!你若是想動他,我不僅讓你什么也得不到,還會讓你失去現(xiàn)有的?!贝捳Z說完他才緩緩松開。 方才他的話,她一句未聽清,腦中缺氧,只覺世間一片空白。終等她緩過神來,再抬頭看他,心中不禁一顫。 這是蕭真給蘇苒苒的警告,那眼眸中的寒氣不禁讓她心一顫,眼神如狩獵者緊盯著獵物般,似是射出兇光。 蘇苒苒雖說不敢對簫真有百分百的了解,但如今,她只覺眼前這人她可能從未看清過。 她雖未掙扎,但他松手那一刻,她仍是沒撐住跌在了地上,連連喘氣。脖間紅印久久不消,疼痛從脖頸傳來讓她不由哽咽。 簫真立在她面前,俯視笑看著她,問道:“怎么樣,考慮好了嗎,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的耐心可沒這么好?!?/br> “三殿下莫不是忘了,若是沒有賬本太子殿下可不是這么容易扳倒的?!碧K苒苒跌坐在地上,笑道,指甲硬生生扎進花泥中,拳頭悠悠收緊。 簫真蹲下身來,手抓著她的下巴,冷笑一聲道:“我就不能殺你和周清嘉再拿來賬簿嗎?蘇苒苒你可要搞清楚,現(xiàn)在給你和我談條件原因是因為你哥哥。若是你要礙手礙腳,我倒是不介意殺了你們再去收拾我哥哥?!?/br> 簫真從她眼中看不出懼色,不由心中一驚,繼續(xù)道:“兵可以借,但你動不得太子?!闭f完他起身重新躺回藤椅上。他身上散發(fā)的寒意讓人不敢靠近,緊閉的雙眸卻是異常吸引人眼球。 沉默良晌,她從地上起來,撣撣灰塵,回道:“還望三殿下說到做到?!?/br> 她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院子了,走過游廊拐角,她終于撐不住側(cè)倒在游廊梁柱上。忽而,聽見蘇言懷那聲“苒苒”,她方才回過神來。 方才在院中簫真的動手,蘇苒苒知道他是起了殺心的。 神思恍惚,她眼中終于看見一絲光亮,蘇言懷心中疼惜,用手將她那吹亂的發(fā)絲繞在耳后,“周清嘉身上的傷已經(jīng)處理好了,我?guī)氵^去吧!”她只是點點頭,等待著蘇言懷帶她過去。 沿著抄手游廊一直往院內(nèi)深處走,竹籬花障,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跟在他身后,兩人不遠不近的距離恰到好處,外人看來卻是絲毫看不出兩人是兄妹。蘇言懷有刻意放緩腳步等她跟上,只是他一旦放緩,蘇苒苒也會放慢跟隨的步伐,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蘇言懷心中不由失落,曾經(jīng)怎么也趕不走的meimei,如今卻是連靠也不愿靠近自己。 她趁此,探查這三皇子的宅院,原來這府邸中,也不是所有下人都是傀儡做的,只有那內(nèi)院的幾個小廝方才是傀儡。 來往的小廝皆向蘇言懷行禮,看見他身后跟著個身穿布衣的女子,心中難免好奇,每每走過總會有人駐足回眸。 見她走遠,方低聲問道:“這跟在蘇公子身后的是誰呀,府里從未來過這樣打扮的人?!?/br> “是呀,三殿下不是向來不近女色嗎?” 身著錦紗長裙的丫鬟傲首一哼,道:“就算近女色,你們覺得三殿下會看上她?!?/br> 而后的話越發(fā)無禮,蘇言懷轉(zhuǎn)頭恨盯他們一眼,語氣兇狠道:“三殿下養(yǎng)你們,就是為了讓你們在主子背后說閑話的?我看是應該讓三殿下知道,這院子里的人是該換換了?!?/br> 聞言,那些人忙閉上嘴跪地道:“蘇公子恕罪,是奴婢們沒有眼力見,還望公子開恩,莫要將此事告知殿下?!彼麄円贿呎J罪,一邊用手狠狠扇著自己耳光。 看著那些人,蘇苒苒莫名心煩,心中只覺他們耽誤自己去探望周清嘉的時間,她擺擺手,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道:“哥哥,算了吧,我想先去看看嘉郎?!?/br> 聽見,她重新喚自己哥哥,蘇言懷心情總算好了,心中懸石落下,轉(zhuǎn)頭對那群下人,道:“你們都下去吧,不要讓我知道有下次?!?/br> 下人們紛紛逃命般,從游廊上四處散開,不時便沒了影子,長廊上唯立他倆人。 終于,出了那竹籬編制的月洞門,又轉(zhuǎn)了兩層紗櫥錦槅,一扇門果真出現(xiàn)在眼前。院中花架上滿是些薔薇,零零星星還能看見幾只夏日殘留下來的花蝶。 走入院內(nèi),大夫剛從屋里出來,見蘇言懷后,上前恭敬道:“蘇公子。” 蘇言懷傾身將大夫扶起,“李大夫快請起,家思染的情況如何?” “回蘇公子的話,里面那位公子已無大礙,多虧了及時解了那羽箭上的毒,命算是保住了。不過……” 聽聞“不過”二字,蘇苒苒激動抬起頭,上前抓住那大夫問道:“不過什么?” 李大夫一驚,身子被嚇得往后一縮,蘇言懷忙上前攬住她,安慰道:“苒苒,你先別激動,聽大夫把話說完?!?/br> 蘇苒苒一路堅持的布防,在那一瞬間崩塌了。方才簫真那般恐嚇,她心中也未有一絲害怕,如今家思染身負重傷,她只得在屋外眼睜睜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她身子癱軟,倒在他懷中,蘇言懷心中一悸,只是抱著她都察覺到了她一身顫抖不止??粗緹o憂無慮的meimei,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心中生起自責,一時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 李大夫回道:“夫人,您先別激動,箭頭插入得不深,只要靜心休養(yǎng)多日便能恢復。不過這幾日余毒還未散去,那解毒的解藥夫人還是要讓他日日服用才是。否則,還是會有生命危險的?!?/br> 蘇苒苒摸了摸身上,想起放解藥的瓷瓶留在了那件華服里,眼睛望向蘇言懷一時無話。他見她神情異樣,開口問道:“怎么了?” “解藥,留在了那件華服里。”她眼中抱著淚花說道。 “苒苒,你先別激動,我去給你想辦法?!闭f著,他轉(zhuǎn)身便往院外跑去。李大夫留在原地,安慰道:“夫人,您先別激動,在下一定會盡力醫(yī)治家公子的?!?/br> 第62章 結(jié)局 語罷,大夫?qū)㈤_好的藥方遞于丫鬟,叮囑了幾句熬藥的時間、火候。她款款走上前,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床簾耷下,她隱隱約約見著床上平躺著一人。她的步子很輕,生怕吵醒了他。 走到床邊,她伸手輕輕拉開床簾,只見家思染雙目緊閉,上身褻衣脫去,優(yōu)美的肌rou線條展現(xiàn)在眼前,白色的紗布裹纏著上身,從腰間到腋下,一根白布搭在肩上。 她側(cè)坐在床邊,手輕輕握住他手。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家思染溫熱的掌心將她早已冰涼的四肢捂熱。她拿起一旁盆里浸泡著的濕布,擰干水,輕輕擦去他滿臉灰塵。白皙的臉慢慢出現(xiàn)。 時間流逝,她只是坐在床邊看著他,見他睡得熟,她捏了捏他臉頰,忽而聽見門外有小廝傳話:“夫人,蘇公子喚您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br> 她起身,猛然肩膀傳來一陣巨痛,她一手扶住身旁桌子,身體不由狠吸一氣。撞到桌子的聲音被屋外人聽見,小廝詢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不時,她緩過氣來,開口道:“沒事?!彼幻嬲f著,一面伸手去摸那傷口。血口被拉開,鮮血又在從內(nèi)往外冒。一路上心中憂心其他事,自己肩上的傷早忘記了。 忍著痛,她將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輕聲道:“嘉郎,你已經(jīng)為我做的夠多了,這次換我保護你吧?!闭Z罷,她將一對珊瑚耳墜放在一旁桌子上,然后走去屋子。 前院里,蘇苒苒并未見到三皇子,只是蘇言懷一人坐在正堂里,一旁坐著的是葉珠璣。葉珠璣瞧見蘇苒苒,目光一瞥冷哼一聲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真不知道你這要做什么!那解藥配得,你可知有多困難,你就是希望周清嘉早些死透是吧!” 此事卻是她錯,蘇苒苒無話可說,點著頭喚了聲:“哥哥,賬簿已經(jīng)給三殿下了,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蘇言懷也怕她二人吵架,忙撇開話題應道:“賬簿有了,再加上這些年收集起來的證據(jù),三殿下已經(jīng)帶著這些東西去面見皇上了。想來現(xiàn)在應已入宮門了,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吧!”語罷,屋內(nèi)一片寂靜。 葉珠璣起身走到窗欞邊,屋外日暉正好,難得一日的好天氣,暖日驕而不燥撒在秋日的黃葉上。須臾,她開口道:“可笑,有些東西還真是脆弱?!?/br> 蘇言懷抬首看著她身影,蘇苒苒站在一旁目光直直盯著窗外,三人皆在等著最后的結(jié)果。太陽從高處緩緩落下。 太子府中,身穿禁軍鎧甲的人跪在地上,太子將手中瓷杯摔在地上,發(fā)出“哐啷”一聲。而后便是怒吼:“我要你們這些蠢貨有何用,一個廢人,一個女人,你們兩個都抓不住?!?/br> 周清秋神情淡定,坐在一旁,端起杯子微抿一口。 太子回首怒盯著他,吼道:“周清秋,你別一臉淡定,這事你也脫不了關(guān)系。我死了,你也別想跑。”太子神色惶急,平日束起的青絲早已散亂。 “來人,來人,我養(yǎng)的人都到哪里去了?!?/br> “太子殿下,三殿下此時應該已經(jīng)將彈劾的奏疏呈給皇上了。您再看看這院子吧,日后怕是要見不著了?!闭f完,周清秋徐徐走出屋宅。 走出太子府,郡王府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門前,駕車的小廝下馬為他拿來馬凳。他跨步上前,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周清秋?!?/br>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向她,趙妍兒一身紅衣,艷麗妝容與夜色相融更加勾魂。他未開口說話,二人只是遠遠向望。 她語氣軟了些,“周清秋,帶我走好嗎?” 他依舊沉默不語,良響,只見太子從她身后走出,一把按住她后勁,笑道:“原來那人是你放的呀,趙妍兒,你膽子可真大。” 趙妍兒被他一把按在地上,掙扎欲起身,她渴求的目光望向周清秋。見他遲遲沒有動靜,她眼神漸漸黯澹下去,苦笑著低下頭。 看見她失落的樣子,周清秋在那一瞬猶豫了。 “怎么,你指望他救你嗎?趙妍兒,你不會忘了,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可有一半是你的功勞。他會救你,他比我更巴不得你死!”說完,太子如癲狂了般,發(fā)出一陣狂笑。 趙妍兒低著頭,看不清她此時神情,她手撐在地上,緩緩握成拳。兩鬢的碎發(fā)從肩滑落,他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曾經(jīng)那般傲氣美艷的人,如今卻如犯人般被人按在地上。 太子示意身后的人將趙妍兒拖下去,兩個侍衛(wèi)上前,將她從地上拽起。她未掙扎,任由著那兩人將她拖進去。 跨過門檻,那倆侍衛(wèi)根本就無視她是否跨過,只是拽著她往府里走。她腳被門檻絆住,整個人傾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白嫩的玉手被粗糙的地板磨出血痕,她忍著痛,連眉頭也未皺一下,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地上站起身來。 那倆侍衛(wèi)又拉著她往里走,她沒有回頭看他,但她知道,他的馬車還未離開,他在看著自己。她瞬時心中產(chǎn)生一絲無地自容的窘迫,她抬起頭,盡量掩飾下自己的狼狽。也盡量不去讓自己想他,只當是走在一條赴死的路上。 “等等。”周清秋開口道,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怎么?”太子側(cè)身擋住他望向趙妍兒的目光。 聽見這聲音,她停住了腳。未回頭去,可眼角的淚水已經(jīng)不爭氣落下。 周清秋聽命于太子多年,無論是殺人還是放火,再如何喪盡天良的事,他都會去做。他太在乎地位和權(quán)力了,就連面對蘇苒苒,他依舊是選擇了傷害她的手段。 如今,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手藏在袖中,拳頭早已握緊。喚出那句“等等”時,他自己也不由一驚。 太子見他不語,轉(zhuǎn)身往府內(nèi)走。 “我要帶她走?!蹦遣患辈痪?,溫潤的語調(diào)再次響起,那聲音不由鉤住了趙妍兒的魂。她終于忍不住回首望向他,眼中包裹的淚水終于是落下了。淚滴沿臉頰滑落下,最后滴在了那仍在冒血的手背上。 太子見此笑道:“怎么,這女人你當真喜歡上了?!彼幻嬲f話,一面走到她身邊捏起她臉,打量一番。眼中輕蔑地望了周清秋一眼,唇角上揚,一臉不屑道:“果然卑賤的人身體的血也是卑賤的,周清秋我費盡心思將你扶上廣平郡王的位置,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說著,他伸手便去把身旁侍衛(wèi)的佩劍,那鋒利的劍鋒,映射這月光,銀光一閃寒意瞬時籠罩四周。 周清秋出手將平日里藏在袖中的短劍丟出,一聲清脆的鐵騎碰撞聲。太子劈下的劍被飛來的短刃打偏,落在地上。 “跑?!?/br> 聞聲,趙妍兒趁那些侍衛(wèi)不備,便往周清秋身邊跑來。五階臺階,他在下張開雙臂,她未有一絲猶豫,身體一躍正正落在他懷里。 她望著他面容冰涼的臉頰,環(huán)在他脖頸的手不由一緊。待她落地,見她未有松手的意思,他輕咳一聲,提醒道:“上車?!?/br> 所有人都為察覺到他此刻微紅的耳尖,就連周清秋自己也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耳尖竟有一絲發(fā)燙。 太子立在府門前,指著他們,怒道:“你們還愣在這里做什么,追,把人給我?guī)Щ貋?,不論死活!?/br> 一旁侍衛(wèi)顫顫巍巍上前問道:“那,那廣平郡王呢!” “無論死后!” 一隊人急急追了出去,真巧與皇帝派來的禁軍遇上。三皇子騎在馬上,望著那群人,他回首看了眼遠去的車馬,笑了笑,攔住追趕的人笑道:“不必追了,讓太子殿下出來接旨吧!” 太子還未轉(zhuǎn)身進府,便聽見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簫真如往常一樣,一身紅衣如火。高束的青絲扎在一起,露笑時總愛顯出兩顆虎牙。 他下馬,雙手捧著詔書立在太子身前,笑道:“哥哥,接旨吧!” 太子目光一怔,身體僵直跪下。只聽簫真緩緩打開圣旨,念道:“朕承□□、太宗、世祖弘業(yè)三十年,于茲兢兢業(yè)業(yè),體恤臣工,惠養(yǎng)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現(xiàn)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暴戾□□,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專擅威權(quán),鳩聚黨羽。所用一切遠過于朕,伊猶以為不足,恣取國帑,干預政事,必致敗壤我國家,戕賊我萬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為君,其如祖業(yè)何諭?!?/br> 一字一句,太子呆若跪在地上,簫真上前扶他起身,笑道:“哥哥,快起來吧。” 他挽住他手腕,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太子有些站不住,簫真將手扶在他腰上,將他扶進府門。 “你們在外面守著吧,我陪我哥哥說說話?!彼愿乐谒砗蟮娜恕?/br> 禁軍在門前駐足,偌大的太子府入夜后沒有一絲人聲,只得偶爾聽得兩聲豢養(yǎng)鶯鳥的鳴叫。穿過游廊,路過湖心亭,屋檐金頂,兩旁燈火時隱時現(xiàn),隨風搖曳不止。 曾經(jīng)夜里的歌舞升平,如今只剩下一片蕭瑟。明明一切都還未變,看著那些金銀玉石卻也失了往日光澤,變得暗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