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好了嗎殿下?皇后在催促了?!?/br> “啊??嗯?!被貞氖侵赡鄣耐?。 討厭的宴會,他一點也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反正那些政事永遠也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他可以安心做一個一無是處的王子就好了。 他躡足跟在仆人身后。 仆人在門前站定躬身,他掀起了紅絲絨布的簾幕,看到母親正捧著酒杯跟一些貴夫人客套。 他走到母親跟前。 “帕維爾。”母親微笑看他,替他理好衣襟。 “母親?!?/br> 他最近又長高了,剛剛與母親齊頭。 這不是他第一次出席圣誕舞會,卻是他第一次以男性的身份參加舞會,而不是旁觀的孩子。 “不知道哪個姑娘有幸跟我們年青俊俏的帕維爾殿下跳舞呢?”母親溫柔一笑。 “啊??”他紅著耳朵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俊俏??嗎?他看著鏡面的墻壁倒影著微胖身材——剛發(fā)育的十二叁歲男孩,稚氣未除。 一身黑色燕尾服,一行鈕扣扣得歪歪扭扭的,怎么看都有種衣不稱身的感覺。頭發(fā)用發(fā)蠟一絲不茍地定型,老氣橫秋的模樣。 他皺眉看著自己的身影,忍住想逃回寢宮的沖動。 貴夫人們憐愛地看著他,跟母親恭維著“貴公子真俊”之類的話。母親謙虛地回應,又摸摸他的頭,讓他跟夫人們一一打招呼。 帕維爾紅著臉問好,然后貴夫人們呵呵一笑就告辭了。 母親又跟他叨叨絮絮地說了一些話,帕維爾沒有認真聽,拳頭在身側(cè)攥得緊緊的。 他猶豫再叁,開口問:“母親??我可以不參加嗎?” 母親訝異地看著他,卻耐心地問:“怎么說呢?” 他揪緊袖子,輕輕撥弄褲腿側(cè)邊的寶藍色緞帶。 “這樣,很奇怪??我不想讓人笑話?!?/br> 母親像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她沒好氣地笑,扳著他的肩叫他站直。 “什么笑話呢?帥氣的帕維爾一定會讓少女都臉紅??!”她溫和地鼓勵他。 于是他半推半就地走進了太陽廳,門為他敞開的時候,他覺得里面的人們好像都在看他,好不容易鼓起了的勇氣一下子就失蹤了。 他躡手躡腳走到舞廳的邊緣。 他的幾位哥哥,長袖善舞地穿梭在商賈和貴族之間商談政事;他的jiejie在大廳里和青年才俊眉來目去,俐落地揚起了裙?,露出了底下的一雙舞鞋,隨音樂節(jié)拍踩響了晶亮的石地板。 帕維爾不自在地把自己縮成一團,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這樣的場合,應該是屬于他兄姐般優(yōu)秀的人的。 他看向高臺上的母親,對方正用鼓勵的眼神看他——去吧,去找一位女士,跳你人生中第一支真正的舞。 帕維鼓起勇氣周圍看有沒有年齡相近的女士。 在如浪般的緞帶、蕾絲和綢緞,貴族小姐與他擦肩而過,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金發(fā)的嬌小背影,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 他撥開人潮,猶豫地上前。 “這位,女、女士??” 對方訝異地回頭。 她原本皺起的眉慢慢放松,笑瞇瞇地看他,藍眼睛像一只狡黠的貓。 帕維爾看見那粉嫩的唇在嚅動,耳朵里卻盡是自己砰砰的心跳。 “什么事呢小弟弟?!?/br> ??小、小弟弟! 帕維爾的臉徹底漲紅。 怎……怎么辦?他太緊張了。 腦中抓不住任何詞語,他顫著聲線,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想、想請你跳舞。” 對方像沒有想到他是為這件事而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張著口。 她噗哧地笑了,眼神憐愛地看著他:“不好意思哦弟弟,我要離開了,不然我很樂意跟你跳一曲的?!?/br> 她悄聲跟旁邊的比她高一個頭的女伴說:“真可愛?!?/br>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開。 她離去了,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帕維爾羞憤地站在原地,臉上熱得他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什么弟弟、什么可愛!他可是一個成熟的男子! 再次見到這個女子,是下一年的圣誕舞會。 他又高了一點、瘦了一點,聲音開始變得渾厚。 帕維爾對去年的挫敗耿耿于懷,為了今年的舞會,他悄悄練習了許多次如何邀請女士跳舞,又在幾個月前的皇誕舞會成功與一位貴族少女跳舞——就為了在今夜一雪前恥。 她好像不記得他了。 像預演了許多許多遍那樣,他禮貌地打開了話題,躬腰垂手,請他的女孩跳了一支舞。 對方好像心不在焉的,好幾次失平衡,差點踩著他的腳而歪了身。他不著痕跡地穩(wěn)住了她,趁機把嬌小的女性抱進了懷,但又很快速地拉開了距離,連對方也沒有來得及察覺。 金發(fā)在旋轉(zhuǎn)的時候拂在他的臉上,他聞到像陽光烘曬的棉被一樣干凈的皂香。 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他在她的背后微笑,然后抿抿唇角,擺出一副不茍言笑的嚴肅貌。 她沒有抬頭看過他的臉,但他卻一直緊盯著她,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 他莫名地覺得有些失落。 對方連他的樣子都沒有看就答應了他的邀請。如果邀請的不是他,她也會同意嗎? 那么,她是不是只拒絕過自己一個人呢? 這么想來他又隱隱有些欣喜。 就像很多很多其他人跳過的舞那樣普通,一曲終了,她的手從他手心溜走。他看著對方掀著裙角,踩著小碎步地離開了大廳。 帕維爾覺得自己放下了整整一年的心結(jié),但達成了愿望,心里卻又覺得空虛。 他不喜歡宴會,跳完那一曲就溜到庭院。 月亮被烏云遮蔽,冬日的花圃干巴巴的,荒涼得只剩下泥土和被霜凍的雜草。 今夜不是很冷,他站在露臺下的遮蓋,看雪輕飄飄地落。地上還沒有積雪,化成一灘積水,倒影了紅磚壁上的幽幽燭火。 他聽到頭頂有人在說話。 “宴會的蘋果燉野兔真好吃??” 他認得這個聲音,有些驚喜地挑起了眉。 對方似乎在自言自語,除了她清脆像冰塊相碰的聲音,沒有其他人回應。 他屏住呼吸,怕驚擾到對方的寧靜。 “這里的仆人和侍女怎么都這么漂亮,諾特蘭都是皺巴巴的松弛老阿嬤?!闭f完她又噗哧地笑了一聲,就像她去年取笑他的那樣。 他想象對方說這句話的表情,大概會像去年對他說話的那樣吧? 想起自己去年的失禮,帕維爾的臉在冷風中熱了起來,他覺得雪如果落在他的臉上,估計一觸上就會化了。 寂靜的冬夜,除了風聲,別無所有。 她喃喃的聲音在風雪的雜音里,清晰無比地鉆入他的耳朵。 “讓我回去告訴云妮,以后宮里找侍女一定要找來最漂亮的金發(fā)女郎?!?/br> 她的聲音有些脆弱。 云妮是誰呢? 他覺得自己正卑劣地竊聽著她的秘密。 雪還是細細地飄。 帕維爾聽著對方的說話,一邊自責著,腳步卻沒有移動的意愿。 ——— 接下來幾章都超清水的,畢竟是可愛的忠犬小弟弟?( ′▽`) 長大以后會rou起來的了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