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兵貴神速,不戰(zhàn)而勝
兵為將有,這肯定是弊病,是一個具有成熟政治制度的國家所不允許的。 但在中國,這個封建社會的殘留,還是根深蒂固的,在短時間內(nèi)很難根除的。 要策動新軍起義,發(fā)展和滲透當然有很大作用,可要是長官一聲令下,影響將更大。不僅僅是軍隊中的革命黨人會積極響應,那些同情革命,甚至沒有立場的官兵也會服從命令,成為革命的武力。 這就是陳文強要率先出發(fā),趁著消息還沒傳出時,收服或控制沿途新軍,直到在武昌策反黎元洪。這樣不戰(zhàn)而勝,革命也就算成功了一半。 入夜便出發(fā),天剛亮,陳文強便抵達了長沙。這里有一標新軍,標統(tǒng)姜明經(jīng),是張之洞安排的將領,算是政治可靠的親信。相對而言,革黨在這一標中滲透發(fā)展得并不是很好,這也是因為標統(tǒng)姜明經(jīng)的關(guān)系。畢竟這個人不同于黎元洪,對革命不感興趣,也不是那么心慈手軟。 所以,陳文強帶著何燧的一標新軍,還有從郴州上車的五百多武裝警察,以突然襲擊的方式解決姜明經(jīng)這一標部隊,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何況,陳文強還有著湖南新軍教練處幫辦的官職,想著以擒賊先擒王的方式,以最小的武裝沖突控制住這一標人馬呢!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姜明經(jīng)等軍官早上便接到陳文強的通知,說是朝廷有諭旨,湖南新軍將要有所調(diào)動,請他們至鐵路巡警衙門開會商議。 誰也沒有想到陳文強擺下了鴻門宴,誰也沒想到陳文強的變臉會如此快,誰也想不到陳文強會扯旗造反。就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趕來開會的大小軍官被一窩端,全部被控制起來。 “陳大人,你,你何必如此呢?”姜明經(jīng)變了臉色,四周都是黑洞洞的槍口,只要陳文強一擺手,他們就會被打成篩子。 “沒辦法呀!”陳文強冷笑著說道:“朝廷要對我下手,我只好來個魚死網(wǎng)破。西南革黨與我已經(jīng)達成協(xié)議,共同革命,推翻滿清。廣州昨夜已經(jīng)光復,革命軍已經(jīng)由廣西攻入廣東,大隊人馬正沿著鐵路滾滾而來。何去何從,我在這里聽你們的答復?!?/br> 姜明經(jīng)等人面面相覷,這情況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他們一下子腦袋里亂亂的,不知道該如何辦。 “我?guī)е笋R,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包圍了你們的軍營?!标愇膹娋従徴f道:“如果說我把你們都斃掉,再以幫辦的名義告之軍隊,就說你們勾結(jié)匪盜,圖謀不軌,已被就地正法。你們說,能有多少兵會為你們報仇雪恨哪?” 姜明經(jīng)眨著眼睛,苦笑著說道:“陳大人,事已至此,兄弟是不會阻礙您干大事的,您也用不著拿我們的人頭來立威吧?” “我不想殺人,但對某些兩面三刀的家伙——”陳文強突然抬手,呯的一聲槍響,一個軍官捂著胸口踉蹌而出,頹然倒地。 呯,不待眾人的驚呼聲響起,陳文強轉(zhuǎn)動槍口,再發(fā)一彈,又斃了一人。 驚呼聲剛起便收斂,掩在槍聲中似乎從來沒有發(fā)出。姜明經(jīng)等人目瞪口呆,額頭都冒了汗,誰也沒想到平素笑瞇瞇的陳文強竟是如此狠辣無情。 “還有誰想阻擋我的路?!标愇膹姵谅曊f道:“這兩個家伙平素如何,你們心里清楚吧?他們曾殺過軍中的革黨,是滿清的死忠。你們呢,現(xiàn)在該有主意了吧?” 姜明經(jīng)低著頭,兩個倒斃于地的家伙確實是很敵視革命的,陳文強說得沒錯,殺得也沒錯。 “陳大人,兄弟想明白了,愿附驥尾,唯陳大人馬首是瞻?!?/br> 姜明經(jīng)知道再不表態(tài),下一顆子彈就是給自己的,下面軍官們保持沉默,還是在等他,看他的態(tài)度。所以,殺人立威的下一個就是自己。 陳文強嘴角抿了一下,冷厲的目光緩緩掃過眾軍官,一股寒意令人凜然而懼。 “兄弟愿革命,愿意追隨陳大人。” “滿清無道,欺壓漢人,應該造反?!?/br> ………… 七嘴八舌中,陳文強微微露出了笑意,緩緩地伸手指點道:“你,你,還有你,你。由我派人保護,前往軍營傳令,命令士兵們空手出營,前往城東換裝?!?/br> “是,謹遵大人之命?!北恢更c到的軍官敬禮領命。 “諸位就先委屈一下,待大事已定,我再請各位出來效力?!标愇膹妼ζ渌丝墒遣环判模瑪[了擺手,讓手下把這些人押了下去,獨獨留下姜明經(jīng)。 “姜老弟,你的家眷我已經(jīng)派人前往保護,絕對不會有事?!标愇膹姴[著眼睛,對姜明經(jīng)說道:“這一標人馬的死話也全在你一念之間,莫說我不給你機會。如果你誠心歸附,還不失為革命功臣?!?/br> 姜明經(jīng)最后嘆了口氣,陳文強可算是把他捏得死死的,只能是無奈地躬身道:“兄弟愿作革命功臣,愿彈壓士兵,不使生亂?!?/br> “好?!标愇膹娬惺纸羞^幾個精悍手下,吩咐他們貼身保護姜明經(jīng),如果軍營中生亂,便帶姜明經(jīng)出來喊話彈壓。 …………… “大人,是不是等收服這一標新軍再啟程?”何燧有些不放心地追上來,想阻止陳文強登上火車,趕赴武昌。 “后續(xù)人馬再有幾個小時也該乘車趕上來了?!标愇膹姄u了搖頭,說道:“我?guī)б磺俗銐蜃员?,你不用擔心。兵貴神速,我已經(jīng)派人知會黎元洪,要他召集部將開會。時間不等人啊,趁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正是不戰(zhàn)而取的好時機。萬一哪里走漏了風聲,可就要多費手腳了。” 何燧無奈地讓開了道路,陳文強走過之后,他又快步追上,說道:“屬下盡快整頓收服這一標新軍,便趕往武昌協(xié)助大人?!?/br> 陳文強停下腳步,回頭笑道:“記住,十個小時后便可以張明旗幟,不必再偷偷摸摸了?!?/br> “明白了,大人?!焙戊萦昧c了點頭,敬禮,目送著陳文強登上火車。 …………… 廣州光復!廣州光復! 經(jīng)過半夜的擾攘,當又一個早晨來臨的時候,人們都已經(jīng)完全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各家報館加印的號外在人們手中爭搶。軍政府張貼的布告被人們圍著大聲的朗讀。熱血沸騰的青年則紛紛擁到廣州革命軍司令部即原來的水師提督府門前的招兵處,報名參軍。 但城門繼續(xù)封閉,城頭的旗幟也沒有換,電報局被控制著,消息只在城內(nèi)傳播,卻很難泄漏到外面。即便傳到了城外,各地電報局也盡為巡警和武裝警察控制,靠人或馬送信兒,根本就來不及。 街上巡邏的革命軍的士兵、軍官被人群圍攏著,打聽著革命軍司令到底是什么樣的了不得的人物。這些士兵臉上泛著驕傲的紅光,胸脯挺得高高的,在街上巡邏的軍姿更是越發(fā)的標準挺拔。就連昨晚行動的巡警也是一臉的自豪,向認識的同鄉(xiāng)們吹噓自己早就已經(jīng)革命軍的同志,如何里應外合,英勇戰(zhàn)斗,一舉光復了廣州。 而宋復華等由崖州坐船趕來的廣州軍政府的高官,則忙碌著各自的工作。既要全盤接收廣州的民事工作,還要維護市面穩(wěn)定,更要安撫民心,在軍政府即原總督署門前進進出出,實在是忙得四腳朝天。一份份布告被刻板油印,迅速張貼至全城。免除清廷的大部苛捐雜稅;警告商人們不得妄提物價,擾亂市場;規(guī)勸藏匿的清兵盡速繳槍自首,軍政府既往不咎…… 有些膽大的小吃攤主已經(jīng)聽從了軍政府宣傳人員的建議,割下了自己的辮子,大聲吆喝著,“辮子換云吞。”“辮子換包子。”諸如此類,花樣繁多。攤子旁邊擺著個大筐,亂七入糟地裝著發(fā)辮,這些辮子最后由軍政府人員點數(shù)付錢,攤主可得到兩倍或三倍的賺頭,為這,他們也干得分外賣力。 革命,在多年的宣傳之下,確實已經(jīng)很深入人心了,連水師提督李準的兒子都支持革命,中斷學業(yè)毅然回國,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處于社會最底層的人們,卻并不在乎誰得天下,誰當皇帝,長久的封建壓迫已經(jīng)使他們麻木而怯懦,除非得到關(guān)系切身的實惠,那顆冰凍的心才能有少許融化。 而這些,廣州軍政府正在做,雖然步子很小,但卻讓人能夠感覺得到。如狼似虎的胥吏、衙差不見了,軍爺變得和氣了,買東西也一分不少了…… 革命軍司令部門前的招兵處人聲嘈雜,人頭攢動,一個個青年張著嘴,我要報名我要報名的喊聲混成了一片,弄得招兵處的幾個軍官滿頭大汗。 大門口突然大步走出了一個年輕的軍官,帶著幾個士兵皺著眉頭來到近前,嚴肅的目光掃視著人群,待到嘈雜聲稍小,他大聲說道:“大家都是有志革命的熱血青年,就更應該有遵守紀律的自覺!請大家排好隊,保持肅靜,表現(xiàn)出一個未來革命軍人的素質(zhì)來。再有亂擁亂擠,大聲喧嘩的,那這第一關(guān)他就不合格,革命軍不會收這樣的人?!?/br> “大家排好隊,按次序來,不要大聲喧嘩,表現(xiàn)出自己的素質(zhì)?!睅讉€士兵吆喝著維持秩序,時間不長,人們都變得規(guī)矩了許多,嘈雜聲也小了下來。 廣州火車站,人潮擁擠,卻秩序良好。在軍官的口令聲中,部隊按編制一連一連地登上火車,然后在汽笛鳴響中轟然北進。 機車、車皮,這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整個鐵路在這一夜一天的時間里都由革命軍支配使用。每三個小時便是一列火車駛出,裝載著士兵,向前線挺進。 …………… 光復廣州,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只有連續(xù)性的行動才能讓清廷顧此失彼,才能激起全國性的反應。 正如一個形象的比喻:清朝是棵大樹,還是三百多年的老樹,要想拔這棵又大又老的樹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專用猛力去拔,是很難把樹根拔出來的,過分去扭,樹又一定會斷折。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左右搖撼不已,先使樹根的泥土松動,然后,不必用大力就可以一拔而起。所以,拔大樹,不但要有力氣,還要懂如何去拔。 武昌胭脂巷,一所不起眼的房子內(nèi),一群復興會干部正在熱烈地商討著起義方案,而其中的主腦赫然是已潛來武昌多時的黃興。 “起義就在今晚,絕不變更。”黃興斬釘截鐵地說道:“廣州首義消息剛剛由密電傳達,清廷還來不及加強戒備,但是拖得愈久,形勢便會越不利于我們?!?/br> “我同意?!笔Y翊武率先表態(tài),“革命,就不能瞻前顧后,遲疑不決,廣州光復已經(jīng)給我們做出了榜樣?!?/br> 振武學社社長為楊王鵬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那就開始吧,廣州在一夜間光復已經(jīng)說明清廷的力量并不象我們想象般強大,革命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我們就當不畏犧牲,為革命的大火再添一把柴。” “是啊,清廷貌似強大,卻已是腐朽不堪。”黃x笑著給眾人打氣,“我現(xiàn)在還要保密,因為有一位至關(guān)重要的人物將在這次武昌起義中發(fā)揮關(guān)鍵的作用。等到起義爆發(fā),你們就會知道他是誰了?!?/br> 孫武點了點頭,掃視眾人,說道:“起義成敗的關(guān)鍵便是在楚望臺軍械庫,只要拿下軍械庫,則大事成功了一半。來,咱們將聯(lián)絡攻打楚望臺的事情確定一下,行動開始便引領軍隊直接前往攻打,成功的希望極大??!” 歷史上的武昌起義全靠各營士兵各自為戰(zhàn),一夜之間,起義軍竟把總督瑞澂、統(tǒng)制張彪趕走,占領武昌,創(chuàng)造了革命史上的奇跡。世人皆稱偶然,但偶然背后卻又有其必然性。 湖北新軍在張之洞的要求下,所招士兵必須識字,后且命題考試,衡文以定去取。當時有一批思想進步的愛國青年志士如張難先、李六如、蔣翊武、劉靜庵、江炳靈等先后加入復興會,為了便于聯(lián)結(jié)兵士,運動革命,都投身行伍,在新軍中散布革命種子,他們成為組織各種名目的革命團體的中堅人物。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湖北新軍不同于北洋軍,革命潛力甚大,遇到機會成熟,便會轟然爆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