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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了她的額頭。 他的唇口勿銜著她的碎發(fā)。 她的眼睛捕捉到他鼓動的喉結(jié)。 “您……”她啞然。 嚴(yán)淡人舔舔紅唇,道:“樂蘋,去吧,記得回來。” 樂蘋。 記得回來。 蘋僵直身子,點點頭算是應(yīng)下。 馬車的輪子不停地翻轉(zhuǎn),蘋的思緒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他怎么會? 太、太突然了。 他瘋了吧! 連哥哥都沒有親過她。 馬車劇烈地顛簸了一陣,伺候的丫鬟詢問蘋是否有不適。 “沒事,我很好?!彼闹讣鈳缀跻度肽景?。 “小姐,你的臉好白?!?/br> 蘋有些錯愕。 就在方才,她還是二皇子殿下身旁的小侍女,現(xiàn)在竟被人稱作“小姐”了。 一件淺花杏補(bǔ)畫繡無光紡綜裙,下衣微微擺動,穿的是雅灰折布繡經(jīng)錦披肩,細(xì)腕戴著鑲嵌河磨玉手鏈,腰間輕掛著銀絲線繡蓮花香囊,一雙寶相花紋云頭底靴踢在足上,她茫然若失。 “小姐,小姐?”丫鬟在喚她。 她微微合目,喃喃道:“我在?!?/br> 馬車在樂府大門停駐,留下一個多年前便失去蹤影的孩子。 * 叫人打了盆清水,嚴(yán)淡人自個兒用洗臉布浸水,而后打算擦掉唇上的胭脂,忽的猶豫了。 “頂好的胭脂,不能浪費?!?/br> 他抹去了清晨勾勒的眉眼細(xì)紋,避開唇齒。 于是,今天出現(xiàn)在習(xí)武場的嚴(yán)淡人紅著一張嘴,不倫不類。 教他習(xí)武的唐將軍奉上一柄木劍,道:“殿下,恕臣冒昧,習(xí)武需靜心。” “本殿下穩(wěn)當(dāng)?shù)暮??!眹?yán)淡人舔唇。 過招開始。 * 白秀溫比之前更瘦了,整個人泱泱的一股子病氣,風(fēng)吹過她要晃一晃,草動動她要縮腦袋。 “你來了,”白秀溫眼睛一亮,透過蘋的身影,仿佛在尋覓另一個女嬰的幻象,“蘋?!?/br> …… 十六年前的醫(yī)館。 白秀溫縮了縮,嗚咽道:“蘋果。” 灰衣男子歪歪頭,不解其意。 “叫她‘蘋’?!卑仔銣氐吐暤馈?/br> 令人作嘔的產(chǎn)物! 白秀溫牙齒咬住衣服,再松口,把籃子打翻,里衣卻被腐爛蘋果黏住,沒有散落開。 小女娃的名字——蘋。 “‘蘋’……”男子重復(fù)一遍。 …… “我是白秀溫,”樂氏竭力保持端莊秀麗的姿態(tài),卻壓抑不住指尖的顫抖,“以后,你我便母女相稱?!?/br> 白秀溫說不出,她真正的孩子蘋,要是長到現(xiàn)在,和眼前的女孩怕是相似的:平平無奇的相貌雖不醒目,但耐看,高挑的個子盡管令男人頭疼,卻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 “娘?!碧O念了一個字。 白秀溫扯出一個笑容, 那天在郊外小樹林,土埋了半截,白秀溫口鼻進(jìn)泥沙,呼喊不得。 光義會的人趕去救了她,殺了樂府的仆人。 說來也巧,樂渠森轉(zhuǎn)變心意,又命人去把白秀溫挖出來,能救則救,死了大不了再埋一遍。他命令的,正好是嚴(yán)淡人安插在樂府的探子。 “咳咳!救命咳咳……”樂氏像一條死魚一樣扒拉自己的口鼻,快要喘不過氣來。 “白秀溫,”行事的人揪起她的頭發(fā),“樂渠森要讓你死,你是不是該自救?!” “咳咳咳……” 滿是泥的手努力擦拭滿是泥的臉,白秀溫?zé)o力地掙扎。 “你恨他,白秀溫!”來人試圖催眠白秀溫。 勉強(qiáng)可以說話呼吸了,她啜囁道:“咳……我,我怕他……” 但最后,無論有多么害怕,白秀溫也明白,生死絕不能被狗男人樂渠森捏在手里! 狗男人是怪物!是怪物! 白秀溫選擇歸順光義會。 她要自保! 白秀溫成為了嚴(yán)淡人的一枚白子,無聲無息地點在棋盤上。 二皇子殿下的對手是玩弄黑子的太子嚴(yán)僔。 “來,去見夫君?!卑仔銣剡~步,蘋跟在新母親的身后,有種賣到青樓的錯覺。 樂府很大。 奴仆眾多。 樂家長子足不出戶,次子面壁思過。 蘋小姐移步動作規(guī)范,目不斜視。 進(jìn)入正廳,白秀溫頓步,顫聲道:“夫君?!?/br> 她表面依然恭敬,內(nèi)心冷笑懼恨:偽君子,我把“蘋”帶來了。 “我們的孩子,她,她叫蘋?!?/br> 始終背對母女倆的男人立在前方,象征著絕對的威嚴(yán)與地位。 蘋靜候著。 空氣接近凝滯,命運惴惴不安地牽過血脈,哪怕三人相隔巨大的鴻溝,生死難垮。 “滾出去?!睒非幕[席卷而來。 所有的冷笑暗諷不復(fù)存在,樂氏白秀溫后退,她摔了一跤,連忙爬起來,逃跑。 按照嚴(yán)淡人的算計,遲蘋果是火元神,不論如何都會是樂家族人,鐵板釘釘,關(guān)鍵是要讓白秀溫作證,遲蘋果是她的親生女兒,也就是樂渠森的后代。 當(dāng)然,國師樂渠森不會乖乖就范。 “獸甲,是你毀的?”樂渠森轉(zhuǎn)身,虎視眈眈。 蘋點點頭。 樂渠森的右手成拳,伸向遲蘋果:“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