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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阿姐的記憶多過于母后,在阿姐的口中,那是比阿姐還要美好的人,那么,他們不能原諒這個男人的。 他笑了笑,放低了聲音,面色卻冰冷下去:“是啊,父皇難道已經(jīng)忘記了嗎。” “對啊,她們都已經(jīng)死了?!备富氏仁切?,后是哭,繼而又是笑。 “江央早已死了,死在與你的母后同一天,我的女人,我的女兒,她們早就死了。” 父皇已經(jīng)忘記他還有其他的子女,只記得秦后與江央。 秦后并非那些人以為的那樣,也不能稱之為絕代佳人,亦不是傾國傾城。 但她死后,在皇帝的心中,再如何國色天香的女人,都無法比擬逝去的秦后。 宜章聽得眉間一緊。 赫樞還在喃喃自語:“啊,她們都死在了那里?!?/br> 在他的心里面,江央公主這個女兒已經(jīng)死去,早就死在了琉璃泉殿。 赫樞看著面前眼中彌漫了悲涼霧氣的少年,這是他的兒子。 此刻的他的神臺前所未有的清明,記得都城改換,記得他的皇后早就死了,他們的女兒江央被送走了,說:“這里,是你的王朝了?!?/br> 所有該給宜章的,他都已經(jīng)給了他,一個新的皇城,一個新的政權(quán)伊始。 這里是一張白紙。 宜章大可一展宏圖壯志,不必再受祖制束縛,也沒有結(jié)黨營私的老臣來牽制他。 所有的過去,都留在過去。 赫樞照舊懶散的倚靠在矮榻上,抬起手指,撫了撫他的肩:“宜章,記得不要讓父皇離你的母后太遠,但是,也不要驚擾她?!?/br> “父皇?”宜章恍然一震,在他的塌邊跪下來,悟出了話里的意思,父皇要葬回舊都去。 宜章垂著頭,陰影垂落在他的臉上,赫樞的手背上一片濕潤溫熱,宜章為他哭了。 赫樞想笑一笑。 這是帝王家,怎么可能既得江山,又要美人恩。 沒有人教過赫樞,如何去愛一個人,他也不知曉,自己這一生是否被人愛過。 他只能依照自己以為的方式,去愛這些人,他的女人,他的血脈,他的臣子。 赫樞的身體漸漸冰冷,可他覺得,整個靈魂都前所未有的灼熱,就此,他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燈枯油盡。 “父皇!”宜章從未想過,這個男人會死,即使他曉得萬物皆有春生秋殺,人亦逃不過一死。 他在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失去了阿姐,又失去了父皇。 宜章成了新的君主那一天,他在江央公主的舊居里獨自待了許久。 黃內(nèi)侍來尋他,宜章隨手翻開了桌上的一本書,下意識抬起來擋在了紅了的眼前:“我沒有事?!?/br> 這時,從書頁中掉落了一片薄脆微黃的紙箋,飄飄蕩蕩地,落在了他的腳邊。 宜章俯身去撿起來,見上面是橫七豎八的江央二字。 字跡不是很熟練,甚至有些拙劣,可笑的是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陸危的字跡。 他想起那個午后,他站在陸危身后,彼時他以為,陸危不過是十分忠心罷了。 他看見陸危虔誠的在紙上寫下的,不止是簡單的江央二字。 而是他至死不渝的信仰。 是自詡高貴的他們,都不曾擁有的純粹。 他們始料未及,這是個誰都意想不到的變數(shù),他以死換來了他們的生。 起初得知陸危死訊,他的心里甚至浮現(xiàn)起了一絲慶幸,以為陸危死掉了就死掉了,阿姐的悲慟遲早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變淺。 但誰知那種痛,天長日久的在深化,只是一點點的,將阿姐的一切洇成了灰白之色。 宜章失策了,他第一次去算計一個人去死,可同時也失去了阿姐。 他咬牙半晌,垂淚低喃一聲:“阿姐……父皇?!?/br> 黃內(nèi)侍看著面前的少年風華正茂,一身玄袍垂裳,君主之身。 他尚未習(xí)慣用“寡人”二字,他沒有可以抱頭痛哭的人,只好躲在這個小小的宮殿里悲傷過后,自己咬牙一步步向前走了。 第55章 謝湖 聲音 殿中滿是蘭麝之香, 江央公主雍容閑雅,挽著出嫁女子的發(fā)髻, 妝容較之從前的嬌俏,變得多了些高貴端莊。 侍女守在殿中,見到今日的新郎,紛紛見禮道:“大公子?!?/br> “嗯,都退下?!蹦凶由碇蠹t的喜服,姿態(tài)傲慢地擺了擺手,負手走了進去。 侍女面面相覷了一下,這不是還要飲交杯酒嗎, 但是大公子的面前, 沒有人敢心生質(zhì)疑,便如流水一般無聲退下, 閉合了殿門。 原本累了一天的江央公主已經(jīng)有些困乏,本來靈敏的聽覺也沒有察覺到, 知道謝湖走到面前之時, 她才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公主……殿下?!敝x湖的聲音沙啞, 和那日在大相國寺,遇見的男子如出一轍。 江央微斂的眼睫倏然掀起,身體微側(cè),驚聲道:“是你!” “殿下無需驚慌, 當日是謝某唐突,實是傾慕鐘意公主殿下所致。” 江央公主沉聲不語,謝湖似乎興致極好:“公主知道這是何處嗎?” 不等江央公主回答, 他就炫耀一般的自顧自地說:“這原名為琉璃泉殿,可惜被一場大火燒了,索性我們就重建了一座, 哎呀,謝某忘了公主看不見了?!?/br> 得意洋洋的口吻,令人憎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