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她隨手將潔白的梔子花瓣揉碎，紛紛灑灑地落在了三足熏爐里，邊緣漸漸焦黃卷翹蜷縮。

    在她決定放棄陸危之時，聽到身后峰回路轉(zhuǎn)的一句：“卑臣陸危愿為公主……和五皇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公主的失望之色，才是能夠?qū)⑺懳〉囊话训丁?/br>
    江央公主：“當真？”

    “當真！”陸危斬釘截鐵。

    江央公主幽幽道：“那么，本宮于你，是不是如宜弟之于你？”

    “陸危愿為公主效犬馬之勞?！彼舱沁@樣做的。

    “知道為何本宮允許你留在月照宮嗎？”江央公主背對著天光，端秀的面目略微模糊，唯有清淡潤朗的聲線依舊如初。

    陸危俯首作答：“因為是五皇子的吩咐?！?/br>
    “明白為何本宮準許你一直自稱卑臣嗎，嗯？”江央公主尾調(diào)輕輕揚起，如同不可捉摸何時落地的一尾羽毛。

    此時此刻，陸危全然沒有那些旖旎的心思，他的一顆心都懸在江央公主未完的話上。

    “本宮……與宜弟在這宮中的境況，想必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了，無可依靠，宜弟尚且年少，本宮不希望，他沾染太多這些污濁的存在?！?/br>
    江央公主不知不覺，舉目將眸光投向了窗欞外，芭蕉如翡，與桿桿翠竹橫斜交映而立，大片的竹蕉二葉掩映之下，那一角的翠意蒼蒼，越發(fā)顯得冷寂幽暗。

    “所以，你聽懂了嗎？”她折身過來，著重問道。

    “卑臣只要聽殿下的吩咐就是了?！标懳Ｂ晕⒚糟幕卮?，看到江央公主晦澀失落的目光，又好意補充了一句：“日后也是?！?/br>
    她并沒因此舒展眉頭，反而越發(fā)地斂了起來，不虞道：“你還是說的不對，怎么回事?！?/br>
    公主究竟想聽什么，陸危突然搞不懂了，或者是他并不想聽到那個答案。

    “來日不計發(fā)生什么，你都勢必要保護好宜弟?！苯牍鞴贿€是說了那句話。

    陸危倏然抬起頭望住她，寡淡的臉上多了驚色：“殿下您呢？”

    “本宮，你在問本宮？”江央公主錯愕不已，又啞然失笑，顯然沒料到，陸危的第一個問題不是退縮，而是有關(guān)于她。

    難道不應該是問問，他自己的出路嗎？

    “不必關(guān)心本宮，陸危，你的主人始終都是宜章，現(xiàn)在的五皇子。”

    陸危驀然怔忪，隨即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詳?shù)念A感。

    他怔怔地望著幾步之外，如孤竹而立的背影，渾然聚著凝而不發(fā)的氣勢，緩緩負手離他而去，語聲空廖飄縹緲：“本宮的前路，難說啊。”

    陸危退出去之際，捧荷與他擦肩而過，越過陸危進入了殿中，臉上漫起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

    方才陸危拘謹僵硬的形態(tài)舉止，是此前從未見過的，他們眼中的陸掌事，都是時時刻刻妥帖穩(wěn)重、從容不迫的。

    江央公主瞥見了她的笑：“你這是笑什么？”

    “沒什么，”捧荷先是下意識搖了搖頭，下一瞬反應過來，竟然是自家公主在問話，立即束手道：“就是方才陸公公看上去，有些怪怪的?！?/br>
    她又怕公主以為自己說陸危的壞話，急忙補充了一句：“陸掌事向來是個很謹慎的人，想來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吧?！?/br>
    每次陸危沐浴更衣后，才來拜見公主。

    偶爾來得急，頭發(fā)尚且微濕，有時連她們都笑他，說江央公主素來不是苛刻的人，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陸危只是悶聲不語。

    “是啊，很難不有呢?！苯牍魈种ьU，烏發(fā)披散，難得附和了一句。

    捧荷聽了，只做深以為然地應了聲，見到公主出神游離地望著窗欞舒展的翠綠芭蕉，便不再出聲。

    江央公主什么都沒想，她僅僅是忽而有些憐惜陸危了，什么樣的人，才會想也不想，就推開迎面而來的機會。

    陸危今時今日的一切來之不易，她這樣的苛刻要求，的確是為難一個小心翼翼、惜命如金的人。

    可是，倘若能夠如同其他的皇子那般，有母族的勢力留守在都城，但凡能夠派得上一二用場。

    她一個深宮之中的公主，也不至于需要倚重一介太監(jiān)了。

    即使如江央公主七竅玲瓏，也絕對想不到，陸危并非是蠅營狗茍、螻蟻偷生。

    他的小心翼翼、惜命如金，不過是為了等她歸來。

    第12章 香膏   質(zhì)疑

    這日，太醫(yī)前來月照宮為江央公主請平安脈。

    陸危跟著太醫(yī)出去，一連問了許多關(guān)于公主身體狀況的問題，倒是比江央公主本人還要上心。

    “你們只管放心，公主身體自幼素來康健，飲食克制，上次只不過是驚悸過度，日后小心著些就無礙了?！?/br>
    太醫(yī)對他們的緊張有些哭笑不得，想來是上次江央公主吐酒所致，也太過于緊張了些，便也很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陸?；貋砗?，同江央公主說了太醫(yī)的話，不由得感嘆了一句：“看來殿下的身體，在寺里休養(yǎng)的也很好?！?/br>
    在陸危的心里，江央公主一直都是弱不禁風的，也是因此，他才會在公主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請?zhí)t(yī)把脈問安。

    不過回來之后，所記載的脈案之上，公主的身體狀態(tài)，都是屬于康健的范疇，他也就松了一口氣。

    倒不是覺得體弱多病如何，素日里多多保養(yǎng)，只是怕那種突入其來的大病會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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