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日，星期一，晴。

    “小敏，快起來，今天考試！”

    寢室里雞飛狗跳，熬了半個通宵死命背書的女生在一片哀怨聲中掙扎起床，楊素蓉見林熙敏還睡得心安理得，趕緊走過去搖醒對方。

    “考試哦。”林熙敏迷糊地望了眼墻壁上的時間表，一下驚醒坐直，然后從枕頭下翻出了手機。一看，短信幾十條，除了聶陽那一句句平淡的道歉外，最后幾條是周凱留的。

    差點忘了！周凱還真厲害，那么快就安排好了！前面聶陽的古板留言讓林熙敏的情緒蕭條了不少，而周凱所發(fā)的短信又讓林熙敏慢慢燃起了斗志，那字里行間充滿的得意與自信讓林熙敏眼前浮現(xiàn)出周凱那張嬉皮笑臉的摸樣。

    還是考試重要，好不容易人家愿意幫忙，這次可要用心，以后也要努力，不能老麻煩別人。林熙敏悄悄看了眼寢室的其他女生，見個個神情緊張，知道這次考試肯定比較難，心里就暗暗地得意發(fā)笑。

    “小敏，你心態(tài)很好啊，一點都不緊張。”

    走在通往考場的路上，文月琳一直忐忑不安，反倒是以前看著英語書就皺眉的林熙敏一臉輕松。

    “有什么辦法呢，考不過瞎緊張也沒用?！绷治趺敉搜凵磉呹懤m(xù)走過的同學，嘴角的笑容越發(fā)明顯“不過你們肯定沒問題的！”

    “希望監(jiān)考不會那么嚴格”文月琳吐了下舌頭“其實以前很多人就在考場抄的”

    說著，面前就出現(xiàn)了高大的教學樓，也是這次英語考試的考場。

    ****

    教室門前有兩位老師在檢查學生攜帶的文具，所有的資料、課本≈機都不允許帶入，看樣子這此學校整頓學風和考試紀律是下了決心了，不少偷偷帶著作弊資料的學生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919號”

    只帶著筆進入教室的林熙敏小心地核對著號碼，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剛一坐下，林熙敏就悄悄把手伸進了桌下的空檔。

    空的！？林熙敏大驚，又用手使勁在里面摸索結(jié)果，還是空的，周凱的短信里所描繪的“精心準備加萬無一失”就如同浮云一樣憑空蒸發(fā)了。

    “小敏，你不舒服？”離林熙敏不遠的張儀娜看到林熙敏的臉色由紅變白，再由白變紅，趕緊小聲嘀咕了聲。

    “沒沒事”林熙敏感覺全身都在出汗。手慢慢取了出來，趴在了桌面，眼睛空洞地望著前面的監(jiān)考老師和那講習臺上的試卷袋子。

    不怕周凱在開考十分鐘后會以警察的身份前來調(diào)查搖*頭*丸，會把負責監(jiān)考的這兩個老師叫出門，還有機會林熙敏緊盯著前方的老師，突然對方朝自己投來嚴厲的目光，趕緊低頭，一邊還在心里不斷打氣。

    試卷發(fā)下來了，林熙敏哭笑不得。雖然前期也背了不少試題模擬資料，部分題還算勉強熟悉，但更多的試題看在眼里卻如同天書一樣。

    周凱周凱林熙敏艱難地做著為數(shù)不多的幾道題，心里已經(jīng)在祈禱了。

    “不舒服？”老師走了過來，笑得很神秘，看樣子他揣摩到了面前女生的心思。

    “沒”林熙敏紅了下臉，馬上裝出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很輕松地在幾道選擇題前標上了所謂的正確答案。

    時間一分分過去了，周凱始終沒出現(xiàn)

    “小敏”走出考場，楊素蓉和文月琳都不敢走近林熙敏，只是跟在后面小聲安慰著，林熙敏本人已經(jīng)快麻木了。

    時間算是混到了結(jié)束，林熙敏已經(jīng)在期待、惶恐、絕望中經(jīng)歷了一個多小時的心情起落跌宕，直到最后的交卷鈴聲響起，才冰冷著臉收起了筆。

    結(jié)果可想而知，林熙敏已經(jīng)不敢想象某位閱卷老師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試卷，估計上面千奇百怪的答案會讓任何英語老師氣死。

    回到寢室，林熙敏直接抓起了手機，見上面顯示了無數(shù)條未接電話，全是周凱打的。

    “周凱，是我”林熙敏都快說不出話了。

    “小敏！你在哪兒??？不是今天考試嗎？怎么沒按照我們約定的方式聯(lián)系我？”周凱在電話也是滿不高興“別給我說你放棄考試了！”

    “我一直在考啊”林熙敏咬著牙，忍住砸手機的沖動“西區(qū)圖書館外等我！”

    電話掛了，周凱那最后一句嘀咕也沒聽清楚，林熙敏只覺得全身煩躁不安。

    “喂！你到底怎么搞的，不是短信里都說了，開場十分鐘就給我發(fā)暗號嗎??？”剛一見面，周凱就沒好聲氣地坐到了圖書館外的荷花池塘邊的長椅上，一臉的空歡喜“浪費我的時間啊?！?/br>
    “說什么?。?？抽屜空格里什么都沒有！”林熙敏一腔郁悶也沒地方發(fā)，氣呼呼地坐到了周凱身邊，摸出了香煙“這下好了，不知道能不能考30分”

    “抽屜空格里什么都沒有??？”周凱一臉無法相信“考前十分鐘才開的考場，難道你們老師還挨個檢查上百個座位！？”

    “我怎么知道！”林熙敏皺起了眉頭“你是不是搞錯地方了？”

    “你給我的地址啊不信你看！英語考場，107大教廳，919號座！”周凱從兜里摸出了一個紙條，遞到林熙敏面前“害我精心準備了那么多東西，那英漢電子辭典可是我借的！”

    “107大教廳？”林熙敏驚愕了半天，一把抓過紙條，才看了一眼，就如全身虛脫般耷拉下腦袋“你你個笨蛋是101大教廳的919號你跑到7樓去了，你去死吧！”

    101??？不是107！？周凱一楞，又搶過紙條，仔細看了好幾遍，果然發(fā)現(xiàn)最后那個“7”字不過是“1”字寫得太過潦草而在頂端有那么點點虛筆畫

    “呃小敏這個”周凱滿頭大汗，連吞著口水，不知道到底該笑還是該哭。

    “你害死我了你個笨蛋啊”林熙敏雙臂橫抱，把頭枕在腿上，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到后來居然發(fā)出了笑聲“你還是警察啊，我怎么遇見這么個笨的警察！”

    “那我去偷試卷？”周凱裂裂嘴，越廢尬，想來昨晚的七樓是白爬了一次了。

    “還偷什么偷啊！后天是高等數(shù)學！別搞錯了！”

    “那我的電子辭典還有手機怎么辦？”

    “我管你怎么辦！”

    “喂，我可是幫你??！好歹我還爬了次七樓！”

    “見你的鬼！”

    等林熙敏發(fā)泄夠了，周凱這才把某些準備好的話慢慢說了出來。有關(guān)聶陽和韓凌的話題把林熙敏的心情弄得很糟糕，不過林熙敏并沒有明確發(fā)火，只是冷著臉從頭到尾不說一句話。

    “小敏，聽我一句話?！敝軇P摘下警帽在手里把玩著，表情認真“不管你mama以前怎么樣，那都是過去了，當年你還小，誰對誰錯你是不能主觀去判定的現(xiàn)在你爺爺身體不好，你更應(yīng)該調(diào)和家里和你mama的矛盾，記住，家人平安健康才是福?！?/br>
    “我知道對了，誰讓你把我家的事給楊聶說了？”林熙敏低著頭，語氣冷淡“我和他沒任何關(guān)系?！?/br>
    “那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難道你不把他當朋友？”周凱笑了，很小心地把帽子戴好“我一直以為因為某些事情你很討厭警察，但你卻能對我說一些事，我很高興你能把我當朋友，也很重視但我也知道，你更在乎楊聶對你的看法，如果我沒猜錯，你是不是覺得不想麻煩他？或者你覺得實在無法再欠他的人情了？朋友相處，除了為對方考慮外，彼此的坦誠也很重要，有時候你認為是善意的欺騙或是回避，但別人未必能理解，楊聶為人如何，你應(yīng)該心里大概有數(shù)。”

    “你管得著嗎？我”林熙敏撇了下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卻暗暗感激周凱星期六調(diào)節(jié)家里矛盾時的言行舉動“我家的事，我會處理的?！闭f著，就要起身離開。

    “等一下！”周凱趕緊站了起來，從懷里摸出一個信封“我知道，你爺爺治病需要很多錢我也幫不了什么忙，這是一點點意思?！?/br>
    慢慢接過信封，一摸，憑厚度感覺至少有一千塊錢，林熙敏一下眼睛就濕潤了。

    把信封塞回了周凱的手里，林熙敏咬著牙低頭不語。

    “當是朋友的就不用那么客氣！”周凱又把信封遞了過去“是你爺爺?shù)牟≈匾€是面子重要？不是我說你，你太好強了！”

    “不用，我還有幾萬塊。”林熙敏抬起了頭，表情很輕松“謝謝你，我真得不需要?！闭f完，人已經(jīng)走出幾步。

    “要我給你出個主意嗎？”周凱突然冒了句，只見林熙敏慢慢停住了腳，回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mama現(xiàn)在可是名人，我能感受到她很后悔以前的事，她關(guān)心你，也有心幫你，你自己考慮清楚，改變下自己現(xiàn)在的觀點，路還長”周凱說完，就走開了，留下林熙敏站在原地發(fā)呆。

    “周凱！你太過分了！”

    周凱剛走到停車場，就看見尤冰咬著牙，蒼白著臉站在自己的警車前。

    “怎么了？小冰你”周凱有了一種預(yù)感，趕緊放低聲音把尤冰拉到了車后“我今天是來你們學校做調(diào)查的?！?/br>
    “調(diào)查？和小敏在圖書館前的荷塘聊得很投入啊你不是有未婚妻嗎？怎么，還是覺得小敏不錯吧？就不怕我告訴楊聶？”尤冰側(cè)著身，一臉不高興“如果你覺得我不合適，你可以明說，用不著找什么理由，騙我說你有什么未婚妻，這種手段電視上太多了！”

    周凱語塞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解釋，嘆了口氣，打開了車門“你不相信算了，還是那句話，大家做朋友比什么都實在點，再說，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br>
    車開動，尤冰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

    周凱走了十幾分鐘，林熙敏還獨自一人坐在荷塘長椅上發(fā)呆。

    “嘟～～～”手機響了，一看，是聶陽打的，林熙敏本響直接關(guān)閉，但考慮了幾秒，還是放到了耳邊。

    “小敏，在哪里？”電話里的聶陽語氣有點著急。

    “找我干什么？你不去忙公司的事，整天擔心我干什么”經(jīng)過周凱一席話，林熙敏心里的氣也消了不少。

    “見個面好不好？”聶陽在深呼吸，估計在調(diào)整情緒。

    “圖書館，荷塘，十分鐘，馬上體育課要開始了?！绷治趺艨戳搜蹠r間，聲音很涼。

    不到十分鐘，聶陽就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文件夾，看樣子確實很忙。

    “對不起，我昨天不應(yīng)該亂說話?！甭欔栕诹治趺羯磉?，摩挲著文件夾，發(fā)出了苦笑“我相信你的?！?/br>
    “相信我有什么用嗎？”林熙敏無聊地玩著一縷頭發(fā)“楊聶，你總是認為你很會猜測我的想法，其實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這些不說了對了，你mama”聶陽撇撇嘴，表情有點拘謹“韓阿姨畢竟是你mama，不管以前如何有mama總是好事?！?/br>
    林熙敏慢慢偏過了頭，靜靜地看著對方那張略顯失落的臉，大概猜出了對方的心情“我還是寧可她不回來不用你來勸。”

    “你爺爺?shù)纳眢w我算了下，我公司的初期運作不需要太多資金，這是三十萬的支票，找家好的醫(yī)院，等前期治療結(jié)束了，早點手術(shù)！”聶陽打開了文件袋，摸出一個銀行支票。

    他給我錢？林熙敏大驚。

    聶陽笑了，很輕松，似乎這點錢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楊聶，你少自以為是了！呵呵，你以為我需要錢嗎？不要把我看成是故意擺個態(tài)度求得你憐憫的女人！我知道你很在意我，但我不需要這樣的方式！”林熙敏大笑起來，四周路過的幾個女生都嚇了一跳?！拔襪ama也有錢，我不需要你的！你還是把心思放在如何還清銀行的貸款上吧，別到時候又找你爸爸要錢！”林熙敏笑聲戛然而止，一臉的冷漠，起身頭都不回地走了，轉(zhuǎn)身那瞬間，眼里閃出了幾點淚光。

    聶陽咬著嘴唇，煩躁地摸出了煙，靠在長椅上，滿臉疲憊不堪。

    ****

    他真得很在乎你嗎？他是真心的嗎？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林熙敏躺在床上，課本蓋著臉，腦子里不斷回響著周凱和聶陽的話。前者是不斷的暗示和開導，后者則是含蓄的表白和固執(zhí)。

    “也許我們真得不合適”

    腦子里猛然竄出聶陽在車上說的那句冷漠的話，林熙敏的心又被刺了下，把課本從臉上摘下，狠狠地砸到了床的另一頭。

    “小敏她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今天考試不順利吧?！?/br>
    外屋只剩下林熙敏一人，楊素蓉等人都坐在里屋竊竊私語。

    “她脾氣就這樣，誰能猜出她到底想什么呢？我們瞎cao心有什么用呢？”尤冰端著飯盒走了進來，一把關(guān)上了門，回頭已是一臉冷笑“估計又和他的楊聶吵架了吧，不知道整天都吵什么。”

    “小冰，你怎么知道？”彭玉馨突然放下了畫板，露出了一絲驚訝。

    “我去圖書館的路上看見了。你去問問楊聶不就知道了？估計現(xiàn)在楊聶心情很不好小玉，你和楊聶比我們都容易溝通，你可以去勸勸啊?！?/br>
    尤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尤其是最后那兩個“勸”字，說得特別有味道。一時間，房間里的張儀娜、楊素蓉和文月琳都若有所思，而彭玉馨則低頭看著畫板不回答句話，手捏著鉛筆顯得有點緊張。

    “小文，下午自習一起吧！”楊素蓉突然說了句，就起身朝門而去，文月琳不停點頭。房間里的奇怪氣氛被打破了。

    “我也去！”張儀娜也趕緊離床。

    尤冰躺在床上，笑得很得意，眼角還不停地偷視斜對面的彭玉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