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4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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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孫延觀將蕭燕菡親手搗制的雪白氈毯遞到他的眼前,令他陡然想到后世羊毛制品是極其普遍又極受民眾歡迎的一種消費品,重要程度比絲綢都要高得多,甚至不比棉布略差。 這也恰恰是游牧民眾能大規(guī)模提供,而中原地區(qū)緊缺的消費品。 然而當世赤扈、契丹、黨項以及吐蕃諸部,民眾所普遍使用的毛氈,因其質(zhì)地粗糙厚重,作為裁衣的原料,卻又遠不及棉麻絲綢。 當然,毛氈粗糙厚重,是與制備方法直接相關。 當世制氈,主要是溫氈法,將羊毛羊絨一層層鋪好,用溫熱水濡濕后,反復用手揉搓或拿木錘、木棍搗搟,將羊毛羊絨緊密結合在一起、壓制成氈,質(zhì)地怎么可能不粗糙厚重? 即便作為氈毯,也會覺得質(zhì)地太硬。 不過,羊毛羊絨搓紡成線之后,用來織造呢? 從后世的面料發(fā)展來看,這是一定的;真正受世人歡迎的,柔軟輕薄的毛質(zhì)面料,通過織造手段一定能實現(xiàn)。 當世的織造技術能不能實現(xiàn)這點,徐懷還是頗有信心的。 中原的織造技術,遠遠凌駕于周邊地區(qū)的,早在漢代所造的提花織機,中原地區(qū)就能直接織造出有復雜花紋的錦緞。 當世更能制造巨如屋舍、構件多達兩千余種的花樓織機。 這些是遠非游牧民族所能想象。 而說到對水力的利用,當世也早有能力造水力驅(qū)動的水轉(zhuǎn)大紡車,能最多帶動三十二只紗錠用于麻縷加拈。 當然了,當世所制造的水轉(zhuǎn)大紡車,依舊有一些難以克服的弊端。 比如需要建在地形崎嶇的湍流之旁,而過于湍急或者不穩(wěn)定的水流,難以用于對力度要求更柔緩的棉紗紡拈,目前主要用于麻縷加拈。 不過,這些在京襄都能得到很好的克服。 除了糧食之外,當世最大宗的消費品就是布匹。 就目前而言,民眾對布匹的總需求規(guī)模,遠在食鹽、鐵料、蔗糖、桐油、茶藥、紙張之上,甚至直接促使染料成為大宗商貨——甚至布匹可以直接充當貨幣使用或充當薪俸發(fā)放。 為了增加歲入以及滿足制司自身極為龐大的布匹需求,徐懷也要求南蔡、荊北四縣以及南陽新置的屯寨,拿出相應的田地,從江淮地區(qū)引進優(yōu)質(zhì)棉種種植。 之前在南蔡成立相應的織造院,主要從江淮等地購入棉花、棉紗進行織造。 這里一方面是南蔡地少人多,富余的勞動力需要有場所進行吸收,另一方面新式水輪機當時還沒有投入使用,傳統(tǒng)的水轉(zhuǎn)大紡車用于紡拈棉線很不夠穩(wěn)定,相比較畜力或人力,并沒有太大的優(yōu)勢。 目前新式水輪機投入使用,能給所有的作業(yè)器械,提供穩(wěn)定、速度可調(diào)節(jié)的動力,當然不能僅局限于冶煉、兵甲等鐵制器的鍛鑄。 京襄北倚伏牛山、東秦嶺、桐柏山、西倚荊山、巫山諸脈,襄陽府還與大洪山西麓諸嶺接壤,水力資源充沛,而且多為最有利于發(fā)展水力器械的低山淺嶺區(qū)。 徐懷怎么可能因為擔心新式水力機的機密外泄,而自縛手足? 當然,為了爭取擁有更長時間的先發(fā)優(yōu)勢,一些試驗性質(zhì)的新建工場,目前主要還是集中在云陽、淮源、泌陽三地。 特別是泌陽,目前作為制司衙署所在,大量的將吏家屬集中居住在泌陽城里,再加一定的駐軍規(guī)模,使得泌陽城里脫離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人口目前已經(jīng)超過十萬,對外部的物資輸入需求極大。 作為制司所在,徐懷當然可以從州縣直接征調(diào)各種物資滿足泌陽的基本需求,但更有效率的還是大宗商貨的自然流通。 泌陽東倚桐柏山西麓連綿山嶺,徐懷就將幾座包括水轉(zhuǎn)紡車在內(nèi)的試驗性工場,放在泌陽河中上游幾條支流河谷之中,希望在未來幾年時間內(nèi),形成一定水力生產(chǎn)規(guī)模,到時候促進大宗商品自然往泌陽流通。 “羊毛羊絨能不能拿來搓紡成線,不管是傳統(tǒng)的人力紡車,還是目前新試制的水轉(zhuǎn)紡車,都要大力嘗試,然后再上織機,看能不能織造出理想中的新型羊毛織品來?!毙鞈迅份F、韓圭說道。 “此法若成,功在萬世啊!” 一貫波瀾不驚的史軫,這時候也禁不住振奮說道。 大越立朝初期,為了保證邊地的軍糧供給,實施鹽茶榷賣制,要求所有的鹽商、茶商,需要運輸一定量的糧秣到邊地,然后按值換取鹽引、茶引,憑著茶鹽引到鹽場、山場購入茶鹽進行販售。 之后改為“折中法”,茶鹽商直接到汴梁出資購買鹽引、茶引,而中樞拿這筆收入作為運糧支邊的開支。 這一切都是萬變不離其宗,都折射出邊地軍糧的巨量消耗以及邊地運輸糧秣的艱難,是歷朝歷代以來都極其困擾中樞的一個巨大難題。 甚至可以說是中樞諸多事務里最為重要、關鍵的一項,在中樞度支里占據(jù)極大的比例。 中原地區(qū)沒有大規(guī)模的草場用于長絨羊的養(yǎng)殖,一旦羊毛織物真能與棉緞并列為世人所喜,到時候源源不斷的原料需求,都能促使一大批的原料商涌入邊地進行貿(mào)易。 作為運輸?shù)碾p向性,大量的商隊騾馬除了可以從邊地運輸羊毛羊絨到腹地,返回時則可以將糧食等緊缺物資運往邊地——而邊地從羊毛羊絨貿(mào)易里收取的過稅,又足以填補一部分糧食度支的空缺。 往遠處說,對羊毛羊絨等原料的需求,也將從根本上驅(qū)使中原王朝對草地地區(qū)的軍事擴張及占領——這是千古以來,中原王朝都沒能解決的一個難題。 而就眼下而言,也能很好解決支援契丹殘部的進出項平衡難題。 想到這里,史軫都想立即返回泌陽,親自組織人手,先從各地搜羅一些羊毛、羊絨進行試制,廣成這邊的戰(zhàn)事進展,反而引不起他什么興致了。 目前制司在廣成的防線已經(jīng)形成以廣成三寨及東岸大營的體系,接下來進入汛季,對任何一方來說,攻勢都難以展開。 制司在廣成的駐軍,戰(zhàn)兵僅有兩萬,其他都是兵甲較差、cao練有限的守備兵(府軍),而敵軍也在箕山與伊水大造塢堡,短時間內(nèi)他們想要打出去也很難。 這樣的軍事對峙與僵持,其實在相當程度上比拼的是錢糧的消耗與供給。 制司決定要在馬澗河修建鐵橋,主要還是之前的裝窮、哭窮、示弱,并不能麻痹赤扈人,反而促使赤扈人決心通過中路戰(zhàn)場持續(xù)的高強度對峙達到消耗、削弱京襄的目的。 制司這才要展示更強悍的手段,去動搖赤扈人的決心,告訴赤扈人中路跟京襄對峙是沒有意義跟結果的,趕緊將戰(zhàn)略重心轉(zhuǎn)移,到其他方向?qū)ふ矣袥]有突破的可能吧…… 第六十四章 示敵以弱 聽得“咔嚓”一聲響,斬及敵卒鐵盔的斬馬刀,在經(jīng)歷數(shù)十次猛力斬劈之后,終于支撐不住,從中斷裂開來。 然而不待敵卒由懼轉(zhuǎn)喜,徐憚反擰刀鐔,斷刃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從敵卒面龐斜斬而下,將其臉骨齊齊破開,鮮血激射而出。 徐憚所持斬馬長刀,刃長四尺,從中斷裂,猶有兩尺利刃連著三尺鐔柄,便不忙著更換兵刃,撿起一面鐵盾,帶領將卒繼續(xù)往前猛攻猛打。 很快將眼前的敵軍殺退,與一支圍于敵陣之中的盾車隊會合,徐憚這才使部眾稍作休整,很快蔣昂、劉福金也各率步甲、突騎從后面增援過來。 這兩天的敵軍卻跟吃了春藥一般,一波剛被打退,一波又像潮水一般撲上來。 由于戰(zhàn)場距離敵軍的前壘已經(jīng)很近了,敵軍除了將不少偏廂車等戰(zhàn)械拉上戰(zhàn)場外,還有十數(shù)架西域石炮架在塢壘前的長壕之后待命。 蔣昂、徐憚無法繼續(xù)率部往前進攻,便在原地結陣,利用數(shù)十輛精鐵盾車組織防御,與敵軍拉鋸。 馬澗河畔的廝殺持續(xù)到日暮之時,雙方才各自收兵。 徐懷站在望樓之上,看著浴血奮戰(zhàn)數(shù)個時辰的將卒徐徐往東岸撤回來,跟身旁的徐武磧、韓圭、周景等人說道: “曹師雄連著幾日組織上萬人馬輪番進逼馬澗河畔,這是眼見著雨季將至,打定主意要消耗我們一波,好向主子有所交待哩——” “那就由著他們來吧!打硬仗楚山還沒有畏懼過誰!”徐武磧撇嘴說道。 數(shù)日來戰(zhàn)事都較為激烈,但曹師雄的目的還是在于消耗他們,并不敢將所有的兵力傾巢而出,總體上說來,他們的傷亡還是遠遠低于敵軍的。 這種程度的對耗,還是他們所能接受的。 “剛剛接到信報,史琥、鄔散榮、張雄山、蕭泫他們業(yè)已率部在南蔡登岸了——兩千將卒會暫留南蔡休整半個月,史琥、鄔散榮、張雄山、蕭泫等將,是不是先讓他們來廣成?”周景上前來稟報道。 王舉率武裝商團年前從廣南西路矯詔出關,廣西經(jīng)略使司事后肯定是密奏朝廷了,但整件事就像雪花飄入湖中,朝中既沒有掀起波瀾激烈的爭議,甚至都沒有派使臣趕來京襄追問其事。 因此,王舉、徐憚、蕭純裕他們提前趕回泌陽報信,徐懷也只能當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命令史琥、張雄山等人率領三千步騎照著既定的路途、計劃,取道靜江府返回京襄。 史琥他們一路歸返,一路沒有遇到什么阻礙,但人馬規(guī)模龐大,又攜帶大量的馬匹,要比王舉他們晚了將近三個月才抵達南蔡。 再精銳的老卒,如此長程跋涉,也都是巨大的考驗,需要休整足夠長的時間才能繼續(xù)投入新的戰(zhàn)斗。 不過,史琥、張雄山以及鄔散榮、蕭泫等將,卻無法那么悠閑。 特別是鄔散榮、蕭泫二將,此次又是代表契丹殘部率領部眾為京襄效力來的,自然要第一時間來參見徐懷——制司這邊也要盡快明確鄔散榮、蕭泫二將所率領的千余契丹騎兵要如何使用。 “讓他們直接去泌陽,我們過兩天就回泌陽。”徐懷說道。 “這邊不管了?”徐武磧問道。 徐懷揮手說道:“曹師雄呲牙咧嘴再兇,也就這點伎倆了……” 不僅河洛敵軍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極力加強前線塢堡壁壘的建設,打定主意釘在廣成不撤軍,岳海樓所部的京西兵馬也沒有稍稍脫離戰(zhàn)場的意圖,甚至年后還花費大氣封堵住許州城南的潁水河道。 在大越立朝之前,潁水出箕山北面的河谷之后,抵達許州城南,則往東南方向流淌,經(jīng)襄城與臨潁舊城之間往東流淌,又于臨潁舊城東南再折向往北,差不多在許州南部形成一個幾字形的大灣。 大越立朝之后,為減輕潁水中上游的水患,在許州與陳州開鑿新的河道,使?jié)}水中游變曲為直。 現(xiàn)在京西敵軍的做法,其實就是恢復潁水的舊河道,并利用潁水復歸舊道,將包括臨潁故縣在內(nèi)的大部分緩沖區(qū),變成他們的實際控制區(qū)。 岳海樓又花大力氣重建臨潁故城,實際上將雙方的對峙戰(zhàn)場大范圍往南推進到石公河以南,靠近襄城、召陵的一側。 不過,在雨季來臨之后,箕山附近的河流湍急,低洼地帶被淹,道路泥濘,糧秣、戰(zhàn)械周轉(zhuǎn)不便,加上弓弩遇潮也會變得軟弱無力等等因素,都決定了雙方下一階段的戰(zhàn)事會轉(zhuǎn)弱。 不管敵軍后續(xù)撤不撤退,徐懷都決定先將前期損失較為嚴重的兵馬都撤到汝陽、梁縣、舞陽等地休整,后續(xù)還將進一步縮減汝蔡前線對峙兵馬的規(guī)模。 馬澗河鐵橋的前期籌備工作已經(jīng)完畢,諸多構件都已經(jīng)運抵梁縣,但雨季雖然都會到來,后續(xù)的安裝工作只能拖到入秋后再進行。 雖說示敵以弱并沒能欺瞞到赤扈人,甚至令赤扈人加強了中路長期對峙的決心,但至少對紹隆帝及朝中仇視京襄的士臣還是有效果的。 倘若京襄在自去年秋冬以來的中路防御對峙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很難想象朝廷會對武裝商團矯詔出關以及后續(xù)上千契丹騎兵徑直入境接受京襄制司調(diào)遣等事裝聾作啞。 除此之外,制司還分別與諸路監(jiān)司談妥于諸路設立貨棧及過稅、?。ǘ悾?、車船稅以及諸多抽分的減免。 鑄鋒堂除了在建鄴設有商棧外,主要往南陽、襄陽等地傾銷商貨,一方面乃是楚山之前能往外輸出的大宗商貨有限,還有就是大越立朝以來,對鹽鐵茶酒等實行嚴格的榷賣制。 比如說茶的榷賣制,乃是由朝廷在各大產(chǎn)茶地設立茶場,所有茶農(nóng)所產(chǎn)之茶,都必須出售給諸路提舉常平倉司下轄的官辦茶場。 而各地的茶商則需要向朝廷交納相應錢數(shù)后換取茶引(鈔),憑借茶引到官辦茶場購入相應的茶葉;同時茶商販售的區(qū)域也有嚴格的限定。 大越就是憑借嚴格的榷賣制,維持極高的榷稅收入。 楚山行營時期,勵鋒堂在信陽等的茶場,依規(guī)制炒茶只能在行營所轄的汝蔡申三州自產(chǎn)自銷;倘若想販售到南陽府、襄陽府及荊湖北路等地,理論上只能低價出售給諸路提舉常平司(倉司)所轄的官辦茶場,然后由這些官辦茶場再轉(zhuǎn)售給茶商。 鐵料等榷賣制所涉及的大宗商貨,都要受到相應的限制。 卻是建繼帝在世時,特旨允許楚山所出茶鐵等商貨過境販售,僅需向各地倉司交納一定的抽分,即可豁免榷賣、過住稅及車船稅。 而當時也僅限于南陽府、襄陽府、荊湖北路及建鄴府等地。 京襄制司成立之后,大宗商貨想要往外輸出,特別是茶鐵及瓷器三類是目前京襄能最大規(guī)模對外輸出的三類商貨,同樣都牽涉到榷賣制的限制。 倘若不想辦法突破榷賣制的限制,還想大宗商貨往外輸出,理論上只有兩個傳統(tǒng)的途徑: 一是各地的商賈向朝廷交納相應的榷稅,拿到許可之后來京襄收購商貨回去;一是出售給諸路倉司,由他們轉(zhuǎn)售給當?shù)氐纳藤Z,也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官買與官賣。 如果不想辦法突破榷賣制的限制,京襄想通過商貨擴張,換取足夠的資源,效率就太慢了。 京襄還不能說別人的不是,畢竟行營(制司)早期在汝蔡申三地、后期在京襄諸州縣實行糧食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就是將榷賣制引入到糧食交易中來,實行糧食的官買與官賣——只不過其他地方是放任糧食交易的。 為了突破榷賣制的限制,制司成立之后,徐懷就直接將鑄鋒堂劃歸制司直轄,然后派人拿著建繼帝的舊旨,與諸路倉司交涉,要求循照舊例在諸路監(jiān)司所在的州城直接設立貨棧,京襄所輸出的大宗商貨除了抽分之外,一律豁免榷賣、過稅、住稅及車船稅,以便在諸路及時換取戰(zhàn)事緊缺的食鹽、布匹、蔗糖、豆粕、馬匹等物資。 諸路倉司當然不敢自行決斷,紛紛上書,請朝中裁決。 朝中始終對此保持沉默,徐懷就當朝廷默許,直接在諸路首府設立貨棧專司其事;諸路倉司沒有朝廷的明確旨意,不想與京襄尖銳對立,引發(fā)不必要的沖突,同時又涉及到大量的抽分不能拒之千里之外,因此整件事就這么糊弄過去了。 當然,也主要是紹隆帝嫡系將臣所掌握的荊南、淮西、淮東三地太缺優(yōu)質(zhì)鐵料了,也無法拒絕京襄所出的精良兵甲,最先突破限制,其他地方自然是有樣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