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盡可能多、盡可能快的安置招撫流民，徐懷在荊北四縣以及南蔡縣投入合計約四五百萬貫的錢糧。

    然而楚山就那么大的盤子，南面投入大了，北線防務(wù)就只能盡量的收縮，壓減度支——因此汝州以西，過去一年多時間，也就修了最關(guān)鍵的廣成寨，還沒有來得及修成一系列的軍寨群，形成完整的防線。

    雖說汝陽、嵩縣遭受到慘烈的破壞，民眾或遭屠殺，或逃入群山，剩下的一部分也被河洛敵軍強行擄走，留下來的空地足以安置十?dāng)?shù)二十萬招撫流民，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京襄路較為尖銳的土地矛盾，但這么多的招撫流民在今年入秋之后才陸續(xù)新遷過來，那么繁重的安置以及防線建設(shè)重任，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因此，不管承受多大的壓力，這個冬季都得死死守在防線之后，依托地形與防塞抵擋敵軍的進攻；唯有熬到京襄境內(nèi)的流民大體安置完畢，二三十萬流民青壯，才是制司真正能夠去動員、發(fā)動的力量。

    ……

    ……

    岫云山位于青羊峪以東，登上山頂能眺望到遠處背倚秦嶺群山而建的藍田城——從藍田縣城往南到秦嶺群山的深處，一座座森嚴的軍寨塢堡在稀疏的叢林間若隱若現(xiàn)。

    然而在藍田城以北，更密集的營寨，宛若半月形的黑湖，浪潮幾乎就要拍打到藍田城的城墻。

    鎮(zhèn)南宗王府兀魯烈在十?dāng)?shù)待從武將的簇擁下，登上岫云山，眺望左右景致，一名武將問道：

    “我們啃下藍田之后，楚山兵馬會不會接守商州？”

    “倘若我們所搜集的情報無誤，徐懷與南朝新帝確實存在很大的間隙，彼此猜忌，那楚山應(yīng)該不會出兵駐守商州……”

    “既然如此，我們?yōu)楹芜€要費這么大的心思引誘楚山去守商州，何不令岳元帥、曹元帥，一并集結(jié)全部兵力強攻汝蔡二州，以泰山壓頂之勢，擊潰南朝防線？”

    “我赤扈騎兵鐵蹄橫掃契丹、黨項之前，對峙拉扯了多久？此前我們進攻秦嶺、淮河，是不是也受過不少挫折，怎么現(xiàn)在就急著想一下子以泰山壓頂之勢碾滅南朝，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哦？”兀魯烈笑道，“楚山是不大會出兵接守商州，但我們多花些心思，哪怕是加深楚山與南朝小朝廷之間的猜忌，也是有好處的。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楚山極可能是我赤扈鐵騎橫掃天下最頑固的障礙，怎么重視都不為過的……”

    第二十六章 家風(fēng)傳統(tǒng)

    密集的箭矢有如蝗群一般往城頭覆蓋而來，尾翎在空氣中震蕩出怪異而清晰的聲響，雙方將卒充塞戰(zhàn)場的嘶嚎、吶喊以及刀盾槍戟相擊的聲響，都不能將其盡數(shù)掩蓋。

    圍繞藍田城墻的爭奪持續(xù)十?dāng)?shù)日，此時已經(jīng)進入白熱化。

    北城墻到處都是被西域石炮轟塌的缺口，但守軍還在堅持，鎧甲上盡染血漬，仍是頑強的舉起鋒利的長刀，朝從敵軍頭顱砍去，舉起長矛朝敵軍胸腹搠去，用血rou之軀拼盡全力將缺口堵住。

    夕陽將最后一絲絢麗的余暉抹在澄澈的晚空之上，就沉入西山，天地間多了一分暗沉的氣氛。

    見幾處缺口都沒有辦法成功突入城中，傷亡又大，敵軍在這一刻發(fā)出收兵的指令，數(shù)十信騎在城墻外圍奔馳呼喝號令，前一刻拼命往城墻缺口蜂擁沖殺的敵軍，就像一股股暗沉的潮水，快速往北退去。

    守軍精疲力盡的站在殘缺的城墻之上，注視著敵軍退去，也有人迫不及待的靠著垛墻而坐，沒有太多出城反擊的意愿，心里更多是再次擊退敵軍的僥幸。

    敵軍是沒有趁夜強攻的跡象，但在三四百步之外的旋風(fēng)炮陣地，敵軍再次忙碌起來。

    守軍這時候也陸續(xù)撤下城墻，進入城墻后用雙層松樹原木搭建的戰(zhàn)棚里躲藏，城頭僅留少量的將卒監(jiān)視敵軍的動向；原先在城下待命的民夫，挑起籮筐，將一擔(dān)擔(dān)攪絆石灰、草屑的土石填入缺口，拿石碾子夯實。

    旋風(fēng)炮即西域石炮發(fā)動起來，石彈在空中刮出呼嘯聲，第一發(fā)就精準(zhǔn)的砸落在城墻上，都感覺到大地微微顫抖起來，城墻上磚石飛濺，一道道裂痕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城外二十多架旋風(fēng)炮發(fā)射頻率不是太高，大概需要一到兩炷香的時間才能發(fā)射一輪，但每一發(fā)石彈都重逾百斤，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城墻越發(fā)的殘缺不堪，冒死登上城墻填補缺口的民夫，也是死傷慘重，石彈砸入城中也是屋塌墻傾，造成大量的傷亡。

    一名校尉登上城墻，走到一座殘破的戰(zhàn)棚之中。

    這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沉下來，都分辨不出石彈在空中飛行的軌跡；城頭也是盡可能少的保留火把，這樣敵軍也無法觀察到石彈行進的軌跡，能降低旋風(fēng)炮的準(zhǔn)確性。

    “婦孺都撤過西嶺塞了……”

    一顆石彈落在附近，感受到腳底的顫動，校尉多少有些心驚膽顫，向顧琮稟報說道。

    “我三叔趕到泌陽有幾天了，還沒有回信過來？”顧琮從遠處的敵軍營寨收回視線，轉(zhuǎn)頭問校尉。

    敵軍的攻勢太猛，顧琮這些天幾乎一刻都不得歇息，每天都覺得時間難熬，十分的漫長，但又覺得他三叔顧繼安從藍田出發(fā)前往泌陽是很久遠的事情。

    顧氏并非意識不到藍田等城塞對陜西敵軍的重要性，但過去數(shù)年他們占據(jù)秦嶺以北藍田諸城塞，多次成功的擊退敵軍的進攻。

    一方面是早初陜西等地的降附軍作戰(zhàn)意志不強，攻城戰(zhàn)械簡陋，赤扈本部兵馬的攻城能力也相當(dāng)薄弱，多次進攻在藍田諸城寨前丟棄上萬具尸體，也沒有什么進展。

    一方面是顧氏數(shù)年來經(jīng)營秦嶺北麓的城塞，防御更為嚴密、堅固，而顧氏也希望守住藍田一線，保證兵鋒從秦嶺深處穿刺出來，對占據(jù)陜西的敵軍保持威懾，甚至有朝一日反擊陜西，將兵鋒推到渭河以北去。

    因此，顧氏一度還是很有信心守住藍田一線，也將大量的精銳兵馬調(diào)駐子午峪、藍田等要沖之地，誓死要將敵軍的鋒芒遏止于秦嶺之外。

    然而在敵軍攻占青羊峪后，顧琮等顧氏嫡系武將率領(lǐng)精銳幾次反攻都沒能奪回青羊峪，而從渭河以北集結(jié)過的敵軍越來越多，其裝備及作戰(zhàn)意志都要比料想中強悍之時，顧氏才第一次意識到藍田有失守的可能。

    商州知州兼兵馬都監(jiān)顧繼安，乃是在敵軍正式對藍田城展開強攻的第四天，才倉促趕往泌陽求援。

    目前藍田等地的婦孺都往商州方向疏散了，但最終藍田是守是棄，還得等泌陽方面的回應(yīng)。

    不管怎么說，倘若有一絲可能，誰愿意輕易放棄秦嶺以北的唯一一座橋頭堡、前出陣地？

    ……

    ……

    得聞顧繼安趕來相見，徐懷也是匆匆從襄城趕回泌陽。

    南陽剛剛下過一場雪，不大，僅屋檐、院墻、樹梢頭有些積雪。

    天氣清寒，徐懷回到宅子里剛將一身鎧甲換下來，都沒有跟柳瓊兒、王萱說上幾句話，史軫就先趕過來相見。

    “顧繼安到泌陽已經(jīng)有兩天了，東川還是想同時在秦嶺北麓守住藍田、子午峪兩地，至少希望能堅持到鶻嶺棧道打通之時，粗粗估算大概需要一年之久——其實該說的，我們早就遣人前往金州知會顧繼遷了，是顧氏避諱，一直不予回應(yīng)。兩家都沒有機會坐下來認真討論過商州的防務(wù)問題，顧繼安拖到此時過來，還能做得了什么？我已經(jīng)跟顧知州說了京襄的難處，你要是礙于情面，可以找個借口不見他?！笔份F說起他這兩天出面招應(yīng)顧繼安的詳情，不確定徐懷愿不愿意見顧繼安。

    “人還是要見的，”徐懷伸開手，讓王萱幫他將腰帶系上，說道，“要是都吝嗇一見，最后那點情份都要蕩然無存了……”

    第二次北征伐燕潰敗，徐懷與楚山眾人踞守西山、管涔山等地，一定程度上是依托府州的支援；千里奔襲太原，顧氏雖然沒有直接從府州出兵，但在其他方面也給予很大的支持。

    有這些淵源在，即便京襄與東川在對藍田、商州的取舍上很大的分歧，但徐懷還不至于躲著不見顧繼安。

    徐懷換好袍衫，與史軫走到書齋，很快顧繼安就從驛館趕來相見。

    顧繼安乃是顧氏僅次于顧繼遷的二號人物，早年在府州相見，顧繼安剛五旬出頭，出任府州兵馬都監(jiān)，意氣風(fēng)發(fā)，但這些年過去，特別是長年與赤扈人艱苦作戰(zhàn)，顧繼安已是兩鬢斑白，多了些龍鐘老態(tài)。

    “一別數(shù)載，徐侯意氣更勝以往啊！”見過禮后，顧繼安在史軫對面的長案后坐下，打開話匣子述說這些天東川兵馬守御秦嶺北麓諸城寨的艱苦、慘烈。

    徐懷安靜的聽著，了解到甚至在旋風(fēng)炮投入戰(zhàn)場兩三年之后，東川還是對赤扈人抱著“擅騎戰(zhàn)、拙攻城”的陳舊觀念沒有放下來，這一次吃了不少苦頭。

    而事實上赤扈人在天宣五年徹底征服契丹之前，在整合漠南、漠北勢力之時，就在其王帳所在筑造城池，大肆招攬西域以及大食商賈、工匠，為其開采礦產(chǎn)、打造兵甲、戰(zhàn)械；為了征服契丹做最后準(zhǔn)備時，赤扈人還在漠北在歸附部族的基礎(chǔ)上，組建了大規(guī)模的攻城步兵。

    赤扈人在南侵最初的三四年間，之所以還給人拙于攻城的印象，主要還是其騎兵部隊從河?xùn)|、河北往中原突進的速度太快了，其攻城兵馬南下的速度遠遠落后于騎兵部隊。

    之后赤扈人在河?xùn)|、河北以及陜西、河淮收編大量的降兵，而其早期組織的攻城步兵主力就沒有繼續(xù)南下，主要往西轉(zhuǎn)移到陰山南麓一帶，為最后征服黨項全境作準(zhǔn)備。

    在過去兩年時間里，不僅赤扈在陜西、河洛、京西以及徐宿等地高達四五十萬的降附兵馬都完成軍戶改制整編，俘虜、收羅中原二三十萬工匠在太原、范陽、宛丘、洛陽、徐州、長安等地建立起規(guī)模龐大的兵甲戰(zhàn)械制造基地，其在征服黨項之后，其早期由諸歸附部族組建的攻城步兵主力也得以南下。

    此時赤扈人的軍事實力可以說是真正臻至巔峰，在攻城拔寨等方面也不再存在缺陷，其兵鋒豈是好抵御的？

    其實這諸多事，徐懷多次寫信給顧繼遷都有提及，但顧繼遷都沒有給以回應(yīng)。

    這倒不是顧氏對楚山存在很深的成見，實是顧氏作為黨項一脈百余前投附大越之后，歷代子弟為大越鎮(zhèn)守府州，為了避免朝廷猜忌，養(yǎng)成了刻意回避與邊軍將帥交往的傳統(tǒng)與家風(fēng)。

    建繼帝在時，顧氏與楚山就沒有多少禮信往來，建繼帝駕崩之后發(fā)生這么多事，顧氏更是極力避免與這邊有直接的聯(lián)系。

    即便京襄與東川在防務(wù)上有一些重疊的地方，顧氏也是事事先奏請中樞，并由樞密院做出安排。

    顧氏小心謹慎的避諱傳統(tǒng)，固然為朝廷所樂見，卻使得東川與京襄在防務(wù)的溝通、協(xié)調(diào)上，變得極為拖沓，沒有辦法進行更為有效的合作。

    顧氏拖到這時，拖到東川路已經(jīng)沒有辦法在秦嶺北麓同時守住藍田、子午峪兩個點，顧繼安才跑到泌陽來商議援兵的事情，哪里還來得及進行部署？

    第二十七章 將變

    徐懷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但在顧繼安看來，徐懷所言與史軫這兩天千方百計推搪沒有什么區(qū)別——

    數(shù)以萬計的敵軍正像狂潮一般，瘋狂的進攻子午峪、藍田，東川在秦嶺北麓最重要的兩處支撐點，隨時都有可能失去，他卻沒有辦法從京襄請到援兵，顧繼安心里也是焦躁難安。

    飲宴時郁郁寡歡的顧繼安大口飲酒，很快就酩酊大醉。

    顧繼安是那種壓抑而沉郁的性子，即便喝得大醉，也不會失了儀態(tài)，踉蹌著告辭，在隨待的扶持下返回驛館。

    “東川有東川的難處，但京襄的日子就好過了，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顧繼安乃是東川路制置司及顧氏二三號人物，除了史軫，徐懷還特意將在泌陽的王舉、徐武磧、郭君判、范雍等人一并喊過來陪同飲宴，但看到顧繼安醉酒而去，郭君判還是滿心不痛快的抱怨道，

    “這兩年顧氏專心致志要做朝廷的忠臣，我們多次相邀商議武關(guān)、商洛等地的防御，顧氏都不予以回應(yīng)；一些不得不與我們接洽的事務(wù)，也都不分巨細要先奏請朝廷才敢放手施為——既然如此，他們就應(yīng)該跑去京中找朝廷討援兵，跑到泌陽來做甚？”

    不管以往情誼如何，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不可能沒有隔閡。

    不僅郭君判，徐武坤、范雍等人對顧繼安滿心想著東川路的難處，一再請求京襄出兵助守藍田等地，也頗為不滿。

    聽郭君判、范雍等人抱怨對顧氏的不滿，徐懷不禁暗想他這次拒絕出兵相援藍田，等顧繼安帶著這樣的消息回去，顧氏以及東川路官員也必然會滋生對京襄、對他的不滿吧？

    想到這里，徐懷多少也有些意興闌珊。

    制司成立以來，柳瓊兒、王萱與諸將吏的家屬都遷到泌陽，但徐懷他在泌陽停留的時間極短，都奔波于各地巡視兵備、防務(wù)等事。

    徐懷這次回到泌陽，也不知道能停留多久，王舉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要大家知情識趣，有什么事留到明日商議不遲，吆喝著大家都站起來告辭離去。

    徐懷送走眾人后，離開宴廳往后園走去。

    府邸宅院間都有游廊相接，徐懷走進后園看到柳瓊兒、王萱二女站在園子里，笑著問：“這么冷的天，怎么都站在外面？”

    “又下雪了！”王萱托著白嫩的小手說道。

    徐懷跨下臺階走到假山前，這才感到臉上有一絲冰涼，抬頭看雪花正從夜空深處稀稀落落的飄落下來。

    “昨夜的雪還沒有消，今天夜里又落了起來，要是不停下來，等到明晨應(yīng)該就有能看的模樣了，”柳瓊兒說道，“都說瑞雪兆豐年，明年各州縣的收成能趕得上今年，這么多饑民就算是順利安置下來了。不過，我看史軫、五叔他們還都是愁眉苦臉的，都擔(dān)心后面還有更大的難處等著我們……”

    “后面的難處，后面再說，明年真要能再有個大豐收，我肩上的擔(dān)子就要輕松多了?！毙鞈研Φ馈?/br>
    荊北四縣的防洪防澇是系統(tǒng)工程，不是對瓦子湖、白露湖、桑赤湖的圍堰修成就能一勞永逸，還涉及一系列的配套圍堰、橫渠修造。

    最終的目標(biāo)是用一整套水利工程，調(diào)節(jié)巫山東麓地區(qū)的降水不同季節(jié)往荊江、漢水兩大水系的流向，從根本上改觀整個荊北地區(qū)抵御洪汛災(zāi)害的能力。

    整個工程按照原計劃要等到明年才能完成雛形，但今年巫山東麓的夏季雨水相對偏少、秋冬又相對偏多，使得整個荊襄地區(qū)在夏秋季的洪災(zāi)與秋冬季的旱情都要比往年低得多。

    京襄路在正式組建的第一年，就迎來一個大豐年。

    目前襄陽、南陽的清田工作正在有條不紊進行中，即便收成有大幅的增漲，也都會補貼給耕種的佃戶，減輕民間的生存壓力，不會直接增加制司的歲入，但制司在南蔡及荊北四縣這次總計收獲逾一百八十萬石秋糧。

    這個數(shù)字不僅要超過預(yù)計一大截，也基本上能保證南蔡及荊北四縣的后續(xù)屯墾工作能自給自足到明年夏糧收割。

    倘若明年真要能再迎來一個大豐年，這意味著等到明年秋糧收割時，南蔡及荊北四縣就有能力反哺制司了；五六十萬饑民在襄陽、南陽兩府的安置工作，也將順利完成。

    將上百萬饑民安置下去，實現(xiàn)初步的自給自足，這是他們現(xiàn)階段最為核心、最為重要的目標(biāo)。

    這個目標(biāo)即將完成，史軫、徐武磧等人卻還整天愁眉苦臉，那也確實是后續(xù)京襄所要承受的軍事壓力，將超乎想象。

    徐懷坐到火盆前，拿火鉗撥動燒得紅熾的木炭，讓火勢更旺一些，二女的臉蛋在炭火的映照下更為明艷，跟二女說起今日與顧繼安相見的細節(jié)：

    “顧家對朝廷是忠心耿耿，甚至有時候都有些小心翼翼過頭了，而顧家對天下大局的認識，還是淺了一些——這不是我們多啰嗦幾句，就能改變了?！?/br>
    “這次顧繼安一改以往的小心翼翼，倉促趕來請我們出手相援，也是極力想守住藍田、子午峪，不希望丟掉這兩處陣地，令赤扈人在渭水兩岸的形勢完備起來，”王萱蹙著秀眉說道，“我們卻拒絕出兵，令顧繼安失望而歸，大概也會加深顧家對我們的成見吧？”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必須要做好更充分的準(zhǔn)備，迎接明后年更為猛烈的攻勢；顧家現(xiàn)在還意識不到這點，自然會對我們滋生些成見，”徐懷說道，“不過我們已經(jīng)將丑話說到前面了，等到明后年形勢發(fā)生微妙變化，顧家自然會想到我今天說的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