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4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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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決 朝廷發(fā)往地方監(jiān)司以及皇帝頒傳臣子的詔令,草擬、通傳都有定規(guī): 一般說來,皇帝直接下達的詔令,由翰林學(xué)士擬寫,中書門下省詔令則由中書舍人或知制誥擬寫,然后通過中書門下省所轄的通奏院傳達下去;一些比較特殊的、或賞功、賞爵、以示恩寵的手詔,通常由內(nèi)侍省宦臣攜詔前往目的地宣布。 這封密詔從道理上來說,也應(yīng)該是從內(nèi)侍省指定一名大宦攜詔前往楚山,交到靖勝侯徐懷手里。 然而現(xiàn)在這一情況,誰都知道這封密詔是燙手山芋。 不,簡直就是一座隨時會爆發(fā)、會將自己燒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的活火山。 陛下病危,生死難卜,而皇子年幼、才牙牙學(xué)語,淮王趙觀又早就定下皇太弟的名份,照理來說當(dāng)由淮王趙觀監(jiān)理國政。 如今這封密詔卻成了最大的變數(shù)。 倘若這封密詔是交給別的人,或許還沒有那么大的威力,朝廷未必就需要遵照密詔行事。 大越立朝這些年來,皇帝手諭有違祖制或不合時宜,不知道被中書門下省及臺諫理直氣壯封駁多少了,也不差這一封密詔。 然而難就難在這封密詔是給靖勝侯徐懷的。 靖勝侯徐懷手握數(shù)萬楚山精銳,即便面對赤扈鐵騎都未嘗一敗,則是這封密詔背后最大的倚仗——到時候,誰敢輕易出頭封駁這封密詔,不怕落后身滅族亡的慘烈下場? 更關(guān)鍵這封密詔寫的到底是什么,除了纓云郡主外,誰都沒有來得及看上一眼。 倘若這封密詔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沒有傳到靖勝侯手里,靖勝侯也必然不能善罷甘休。 最終聲勢或許不會搞得那么大,但傳詔出岔子這口黑鍋,絕對不是誰都能背得住的。 而從淮王進宮得知密詔存在之后都能擰出水來的臉色里,誰敢保證密詔在傳往楚山途中一定不會出什么岔子? 喬繼恩首先就提出密詔當(dāng)交由楚山行營進奏官鄭屠保管,由鄭屠快馬加鞭馳歸楚山交到徐懷手中;朱沆、胡楷等人也贊同此議,他們也擔(dān)心這封密詔落到別人手里,會被偷梁換柱。 周鶴、高純年、顧蕃等人即便都希望淮王監(jiān)理國政,卻對傳詔之事也未置可否,畢竟建繼帝還睜眼躺在床榻之上不是? 這其實也是他們所掌控不住的大變數(shù),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fù)。 臨到最后,周鶴索性將指揮兵馬護送一事都交給胡楷去安排。 胡楷則建議將密詔封匣,由內(nèi)侍省、中書門下省各遣一人與鄭屠共同監(jiān)管,由御營使司點檢一隊騎兵護送,直至送到靖勝侯徐懷手中不出一點紕漏。 …… …… 救治沒有起色,不可能所有大臣都在福寧宮干等;又由于密詔這一變數(shù)的存在,也決定了沒有誰愿意出頭倡議淮王監(jiān)國。 淮王府一系的大臣,還是需要避嫌,不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下瞎倡議,不然太容易被抓把柄了。 最終商議了許久,群臣決定嚴格封管建繼帝病危之事,暫由周鶴、胡楷、淮王趙觀三人統(tǒng)領(lǐng)群臣議決國政,等再救治一段時間看有無起色再議其他。 “密詔所書何事,確定宮中沒有一人看到只言片語,喬繼恩也沒有瞧見什么?” 回到淮王府,趙觀神色陰戾的盯著一名中年宦臣問道。 “昨日午前,陛下是清醒過來了,但衰弱不堪,又吐血不止,當(dāng)時大家都手忙腳亂的圍著太醫(yī),又傳詔周相、胡相進宮。當(dāng)時應(yīng)該僅有纓云公主伺候在陛下身邊,即便是鄭貴妃也被遣開,密詔最后還是由纓云公主用璽之后收入袖中——除纓云公主外,確實沒有看見密詔寫了什么,但聽福寧宮伺候的小宦說,密詔寫到最后,陛下已無力握筆摔倒下來……” “汪公,你覺得密詔有可能寫下什么?”趙觀蹙緊眉頭,看向樞密副使汪伯彥問道。 “密詔除了纓云公主見過,其他人都未見只言片語,只知有這么一道密詔存在——其實密詔里面到底寫了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汪伯彥說道。 淮王趙觀臉色越發(fā)陰沉。 密詔是可以偽造的,建繼帝的筆跡也是可以模仿的。 群臣只知道有這封密詔存在,卻不知道里面寫有什么內(nèi)容,倘若徐懷最后拿出一封偽造、內(nèi)容全非建繼帝所寫的密詔示人,恐怕連纓云公主她都沒有辦法指認是假。 更為關(guān)鍵的,除了淮王趙觀之外,鄭貴妃新誕下皇子,而皇子背后是鄭懷忠、鄭聰父子,是淮南東路(淮東大營)八萬精銳,徐懷倘若持密詔與鄭家聯(lián)手擁立幼帝,淮王府真有與之抗衡的實力嗎? 到時候朝中士臣或許會站到他這一邊,但是執(zhí)掌西秦大營、東川大營的高峻陽、顧繼遷以及禁軍三將張辛、劉衍、鄧珪會做怎樣的選擇? “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坐于一旁的中年武將說道,“殿下此時下決斷,還有機會將密詔截下!” 建鄴城除了御營使司所轄的宣威軍、建鄴水師以及建鄴府所轄的府軍外,淮王趙觀身為皇太弟,也掌領(lǐng)三千甲卒護衛(wèi),乃是淮王府在建鄴直接掌握的嫡系精銳。 也就是說,淮王趙觀真要下決心截下密詔,并非沒有把握。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趙觀搖了搖頭,說道。 他已不是當(dāng)年在暖香樓被胡姬冒犯后就下令殺人泄憤的沖動少年了。 赤扈南侵,他先至魏州督戰(zhàn),待汴梁失陷,他率大軍倉皇南下,一路也是顛簸坎坷,吃盡苦頭,這也促使他成長起來。 要不然的話,汪伯彥、楊茂彥、葛伯奕、韓時良等將臣又豈會甘受他節(jié)制,緊緊以淮王府為核心凝聚成一團? 如汪伯彥所言,整件事的本質(zhì)并非密詔之中到底寫了什么,而是楚山與淮東聯(lián)手,有借密詔壓制淮王府的實力。 而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皆已知曉密詔的存在,同時也有纓云知曉密詔的內(nèi)容。 密詔被劫,他們能說服高家、顧家以及張辛、劉衍、鄧珪三將與淮王府站到一起,聯(lián)手對抗楚山與淮東嗎? 趙觀不能忽視高峻陽、劉衍與鄭懷忠同出西軍一脈,也不能忽視顧繼遷與楚山關(guān)系頗近,而張辛、鄧珪皆是建繼帝從微末之中一手提拔起來的,更大可能只會盲目地遵從建繼帝的遺詔。 還有一點,他不得不考慮,那就是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是不是真就病危到完全不能言語、徹底不能握筆的程度?! 淮王趙觀對此是有所懷疑的,他甚至懷疑所謂密詔,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給他下的圈套。 很顯然,建繼帝真要覺得自己身故之后該是他這個皇太弟來繼位,就完全沒有必要留什么密詔給楚山。 留密詔必然是要阻止他繼大位。 然而朝中士臣又都站在他這邊的,淮王趙觀對此很是清楚。 除了他有皇太弟的名分外,更關(guān)鍵是當(dāng)下的局勢,朝中士臣誰會希望年幼完全不懂事的幼帝在外戚的扶持下登基繼位? 他的兄長想要破除這個障礙,私心將皇位留給自己的兒子,最好的手段就是誘使他們提前輕舉妄動,坐實他們的罪證,然后順理成章廢掉他這個皇太弟。 雖說在建鄴城,淮王府有三千精銳甲卒,但趙觀卻還不敢奢望與他的兄長抗衡——他知道這些年他兄長在將臣之中的威望有多高,這是他不能比的。 “殿下,不能再猶豫不決啊,密詔到了那楚山狐手里,我們就被動了??!”雖說劫下密詔有很大的風(fēng)險,但堂下眾人猶覺得密詔到靖勝侯徐懷手里風(fēng)險更大。 難不成等到徐懷持密詔擁立幼帝,他們要起兵抗詔嗎? “或許可以遣人秘往楚山見靖勝侯!”汪伯彥沉吟片晌說道。 趙觀眼睛一亮,敲著腦袋:“汪公所言甚是,不愧是我的謀師?。∈前?,鄭家能給楚山,我一樣能給,未嘗不能說服楚山忘了密詔這事!” “那還等什么,殿下著誰前往楚山?”有人迫不及待問道。 “倘若楚山是能說服的,就無需急于一時,也指不定楚山會待價而沽,” 趙觀想透這節(jié),渾身輕松起來,負手而立說道, “再說了,時間還是在我們這邊的。他們真要扶持幼子登位,誰敢保證等他長大成人十?dāng)?shù)年時不發(fā)生一點意外?我們還是要更有耐心才行啊。再說那位沒有最后咽氣,我也始終放不下心來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返程 渾渾江水、波濤如怒。 嵇山以北,數(shù)艘戰(zhàn)船??吭谂R江渡口上。 鄭屠與朱沆辭行: “淮王府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靜,此行應(yīng)無礙,有勞朱公費心了!” 雖說徐懷嚴禁亂打聽宮中的消息,更不允許在宮中收買眼線,但徐懷的禁令沒有將淮王府包括在內(nèi)。 而事實上建鄴倘若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會對楚山不利,淮王府必是根源之一。 因此有好幾條明暗線盯住淮王府的一舉一動,至少能確認此時淮王府還沒有什么輕舉妄動。 鄭屠這也才稍稍心安。 建繼帝病危、不能動彈、不能言語,在很多人眼里淮王趙觀監(jiān)理國政是順理成章之事,密詔卻成了最大的變數(shù);而密詔能否成功送抵楚山,淮王府也就同樣成了最大的變數(shù)。 淮王府在建鄴坐擁三千甲卒侍衛(wèi),乃是淮王趙觀作為皇太弟的特權(quán)。 這些都意味著淮王府有資格、有能力,同樣也有足夠的動力,成為阻礙密詔送往楚山的變數(shù)。 為此,朱沆也是最大限度的動用手里的權(quán)力,作為建鄴府尹點檢一部府軍親自督領(lǐng)著護送鄭屠一行人到建鄴府最西端、快要頻臨池州的嵇山渡——過江則是劉衍率部坐鎮(zhèn)的廬州境內(nèi),相對還要安全一些。 當(dāng)然了,從廬州往西便是荊湖北路,高峻堂接替王番出任荊湖北路兵馬都部署,以及荊湖北路制置使孔昌裕等人對楚山關(guān)系都極淡薄——淮王府真要想搞什么小動作,還是可以派人馬直接繞到黃州等地境內(nèi),趕在鄭屠抵達南蔡之前下手。 朱沆示意鄭屠他們趕緊登船渡江,他率人馬在嵇山駐扎過夜,希望藉此多化解一些可能的兇險。 戰(zhàn)船緩緩駛離渡口,往北岸去,朱沆負手而立,眺望悠悠江水。 “父親,密詔到徐懷手里,真的好嗎?”朱芝忍不住問道。 “有什么不好?”朱沆反問道。 “時局如此艱難,我們真的應(yīng)該去擁立幼帝?”朱芝問道。 朱桐離開建鄴到地方任事之后,朱沆身邊最重要的助手就是這些年也逐漸成熟起來的次子朱芝。 雖說群臣在福寧宮議定要嚴守秘密,但朱沆、王番有很多事情需要朱芝出面張羅、聯(lián)絡(luò),整件事當(dāng)然不會瞞他。 朱芝之前沒有想過建繼帝身體會出什么問題,但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大越應(yīng)該是年近三旬、經(jīng)歷過天宣之亂的淮王趙觀,還是年僅一歲的皇子繼承大統(tǒng),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權(quán)衡。 除開內(nèi)部的波瀾詭譎,赤扈人不是懸在眾人頭上最大的威脅嗎? “你不要妄自揣測圣意——陛下既然有密詔,我們當(dāng)先確保密詔送到徐懷手里為要;其他的,那還是要等密詔到徐懷手里再說……”朱沆心思也很亂,建繼帝生命垂危,將所有的打算、籌劃都徹底打亂了,他一時也看不清前路到底在哪里。 當(dāng)下之危局,擁立幼帝顯然不是最合適的選擇,但淮王趙觀一定就更合適嗎? 這些年經(jīng)歷那么多的變敵、離亂,朱沆各方面的認識當(dāng)然要比次子更為深刻: 有時候雖說諸事以抵御胡虜為要,但問題是內(nèi)部的關(guān)系理不順,人心雜亂,如何去抵御如此強大、有如洪流一般的赤扈鐵騎? 淮王趙觀以及淮王府一系將吏,除了韓時良沒有怎么接觸過外,葛伯奕、楊茂彥、汪伯潛等人,朱沆哪個不熟悉?這些人絕對談不上委以御虜大任的合格人選。 再一個,淮王趙觀即位之后,真能容得下徐懷嗎? 朱沆想跟次子朱芝說說這些,但又忍不住為渺茫前路感到沮喪。 當(dāng)然,他也有些想不明白建繼帝為何會寫下這封密詔,也有些猜不透密詔里到底寫著什么,更不清楚徐懷接到密詔之后,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會做怎樣的決定…… “今日就在此地駐營,明日再回建鄴!”朱沆嘆了一口氣,吩咐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