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3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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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壁簡陋的驛舍之中,朱沆同樣是難以入眠,坐在燈下思慮怎么再寫一封奏章才能更好的訴說楚山、汝州的現(xiàn)狀。 聽到有如驚雷般的馬蹄聲從驛館前的長街馳過,朱沆心緒難寧,推開窗戶朝外看去,但視野為院墻、夜色所擋,一時間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寒風(fēng)竄進來,將燭火吹滅,室內(nèi)瞬即被黑暗吞噬。 院子里僅有暗淡星光照進來,朱沆禁不住憂心揣測,是襄城、召陵以北的敵軍又有什么異動嗎? “吱啞”一聲,朱芝從側(cè)廂房推門走出來,裹衣伸頭往外探看,想必也是為城中快馬疾馳驚醒。 “啊,父親,你還沒有睡下?”朱芝過了好一會兒,才猛然發(fā)現(xiàn)朱沆衣袍整飭的站在窗前暗處,掌燈走過來問道。 “哪里睡得下?。俊敝煦燧p嘆一口氣,說道,“城中快馬夜奔,也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發(fā)生了!” “徐懷用兵看似喜用奇謀,善走偏鋒,但實在不用擔(dān)心什么,”朱芝寬慰他父親道,“卻是汝州之行,父親實不應(yīng)該強邀徐懷同行啊……” “淮南一戰(zhàn),事關(guān)大越生死存亡,哪還有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朱沆苦笑道。 朱芝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將屋中油燈點亮,見長案有草擬未半的奏章,拿起來看過一遍,問道:“父親還在思慮石炮之事,以為午后所發(fā)奏章,還有未盡之言?” “不僅于此,”朱沆坐到案前,說道,“與徐侯言,越發(fā)感受到守江必守淮的迫切性,只覺有千言萬語,落筆卻又無從下手,心緒雜亂,連一封奏章都寫不好……” 朱沆正與朱芝說著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俄而聽到韓圭在院子里的說話聲。 朱沆這一刻心里才真正驚悸起來,忙推開門,走到廊下,問站院門口的韓圭:“韓參軍,徐侯深夜收到什么急報?” “汝陽失陷了!”韓圭走將進來,也難掩惶急稟道,“徐侯請朱相公過去……” “什么,汝陽失陷了?!”朱沆如遭雷霆重?fù)?,驚問道,“楊侯可有成功從汝陽突圍,可否安好?” 韓圭苦澀說道:“更具體的消息還未盡知,除梁縣急傳而來的初步消息,有一部分汝陽守軍熬不住如此惡戰(zhàn)降敵了,也有一部分守軍突圍出來,但楊侯生死暫且不知……” 朱沆失魂落魄的坐臺階上,不敢相信還能有什么僥幸消息等著他們。 朱沆雖說希望徐懷能同他前往梁縣,說服楊祁業(yè)率部南下,但無論是于公于私,他內(nèi)心都希望楊麟能成功從汝陽突圍脫身。 楊麟戰(zhàn)功或許不如徐懷耀眼,但大越遭逢大難以來,楊麟南征北戰(zhàn),浴血殺敵,為御胡虜鞠躬盡瘁,他又何時甘人后? 倘若說徐懷乃大越左膀,那楊麟、劉衍等將則是大越右臂,大越失之將有斷臂之痛。 朱沆力邀徐懷同往梁縣,內(nèi)心深處未嘗不是希望徐懷背負(fù)更大的責(zé)任之后,會極盡一切所能,去解汝陽之圍,救楊麟脫困。 他還沒有等到徐懷確切的答復(fù),汝陽就失陷了? 楊麟治軍極嚴(yán),同時他在軍中威望也高,倘若楊麟還安好無恙,很難想象他麾下有一部分守軍會降敵? 而徐懷四五天前剛接到梁縣信報,確知汝陽守御極其艱難,守軍將卒死傷也極其慘烈,但形勢還能勉強維持,楊麟也做好據(jù)街巷死守的準(zhǔn)備。 現(xiàn)在傳回的消息,雖然還不夠詳盡,但也足以說明楊麟兇多吉少。 朱沆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拉上朱芝隨韓圭去見徐懷。 他們抵達徐懷寓所,這時候院中也是火把點遍,數(shù)名信使持旗而出,也不知道徐懷倉促下達怎樣的軍令傳往楚山各地。 在韓圭的引領(lǐng)下,朱沆、朱芝徑往徐懷所在的偏院走去,徐武磧、潘成虎、史珍、徐心庵等將吏也都聞訊趕來。 “這是楊祁業(yè)著人送來的信報……”徐懷見朱沆走進來,將一封信報遞給他看,信報所寫與韓圭所述并無二致: 汝陽失陷是在昨日午前,楊祁業(yè)也是在有散兵潰卒突圍翻山越嶺趕到梁縣才知此事。 趕到梁縣的十幾名將卒,城陷時負(fù)責(zé)守御臨近紫邏山的汝陽西北側(cè)城墻,離敵較遠,才得以順利脫身,卻也因此并不知道城中太具體的情況,更不清楚楊麟的生死。 “徐懷,你覺得楊侯有無機會脫身?”朱沆帶有僥幸的問道。 “……”徐懷艱難的搖搖頭。 他對楊麟以及左驍勝軍的了解,比朱沆更深,哪怕逃歸兵卒帶回的消息很零碎,卻也足以說明城陷時楊麟身上發(fā)生重大變故,群龍無首才會驟然間如此混亂,以致毫無掙扎機會被敵軍攻陷。 朱沆有些虛弱的扶椅而坐。 徐懷又說道:“河洛敵軍陷汝陽,必然第一時間舉師東進往梁縣而去,我已下令唐盤從襄城、葉縣各調(diào)兩千精銳馳援梁縣,以防梁縣有失……我現(xiàn)在就動身趕往梁縣,你們有什么要收拾的?” “我現(xiàn)在就與你動身,留一兩人在羅山收拾行囊即可!”朱沆說道。 汝陽失陷,孤城嵩縣又遠在伊水上游,河洛敵軍數(shù)萬再無牽制,將能全力往梁縣碾壓而去。 梁縣僅有萬余守軍,初聞楊麟失事,必然軍心動蕩。 汝陽失陷,楊麟生死不明,朱沆便有徹入心扉之痛,實不敢想象一旦梁縣失守,襄城、葉縣、郟縣三城面臨京西、河洛之?dāng)硦A擊的局面! …… …… 東線有徐武磧、潘成虎、徐心庵、唐青、韓奇等人坐鎮(zhèn),徐懷暫時不用擔(dān)心赤扈東路大軍在攻陷壽春之前,會分出多少兵馬強攻羅山、信陽等城,當(dāng)夜便與朱沆、史軫等人,在百余選鋒軍精銳的簇?fù)硐驴祚R離開羅山城,一路西進。 從羅山到葉縣遠達四百里,沿途乃是楚山新建驛道,隨時可以更換快馬,徐懷一行人午時便趕到葉縣。 葉縣位于伏牛山東北麓,北滍水以南,可以說是淮上西線防區(qū)的腹地。 不過,考慮到隨時有增援汝州的需要,在蜈蚣河戰(zhàn)事最緊張的時期,除了千余州兵作為基本守御力量外,徐懷還在葉縣放了兩千右軍精銳,受坐鎮(zhèn)襄城的右軍副統(tǒng)制陳子簫節(jié)制。 陳子簫最先得到汝陽失陷的消息,在派人將梁縣信報送往羅山之際,也同時將葉縣兩千精銳第一時間派往梁縣增援。 此時陳子簫也趕到葉縣跟徐懷見面。 “汝陽城陷之前,楊侯為敵軍床子弩射中,陷入昏迷,敵軍趁機發(fā)起總攻,守軍沒能支撐住多久,便被敵軍攻入城中——目前有消息說楊照廷率小部精銳護送楊侯殺出重圍,去向不明,應(yīng)該在汝陽南面的山嶺之中……”陳子簫此時已經(jīng)得到汝陽失陷更詳細(xì)的情報,跟徐懷、朱沆稟道。 這并非什么好消息。 大越所制床子弩,短矛粗細(xì)的弩箭,一百步內(nèi)能將一頭黃牛射穿。 莊守信、莊庸、陳榮鈞等人當(dāng)然也掌握床子弩的制法,但制備床子弩的弓材,比普通的弓弩要求更為嚴(yán)苛。 大越一直都實行弱枝強干的策略,除了各地廂軍極其不堪外,就連軍械制備乃至儲備,諸路監(jiān)司及州縣都受到打壓,良匠良器都集于京中。 因為良材難得,楚山到現(xiàn)在還不能批量制備床子弩等利器。 反倒是汴梁失陷后,大批良材以及武庫所儲備大量弓弩兵械,連同十?dāng)?shù)萬匠師、匠工及家小皆被赤扈人擄走。 汝潁會戰(zhàn)之后,赤扈人就極其重視步甲的建設(shè),河洛、京西敵軍將西域石炮投入戰(zhàn)場,他們擁有更多的床子弩等軍械,徐懷也是一點都不奇怪。 楊麟在陣前被床子弩射中,即便沒有一命嗚呼,傷勢之惡劣、之嚴(yán)重,也是不難想象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進 徐懷與朱沆、史軫等人趕到葉縣,也不在城中稍作休整,在衙前下馬,與從襄城趕來的陳子簫匆匆相見,得知楊麟在汝陽城陷前為床子弩擊中、生死不明,徐懷心里感到沉痛,又有說不出口的氣憤,一拳將身旁碗口粗的桂樹打斷。 “河洛敵軍攻陷汝陽,即將往汝州治合圍而去,岳海樓就絕不會滿足這個冬季頓兵于蜈蚣河以北不再南下,襄城需要節(jié)帥坐鎮(zhèn)督戰(zhàn),子簫愿往汝州助守……”陳子簫主動請纓前往汝州抵御河洛之?dāng)场?/br> “……”徐懷搖了搖頭,說道,“你留在襄城督戰(zhàn),我放心;汝州非我親至不可!” 岳海樓當(dāng)然不會滿足于頓兵蜈蚣河以北,但京西敵軍在之前長達月余的蜈蚣河鏖戰(zhàn)中,銳氣受到重挫,大批將卒傷病,以及大量的物資被額外消耗掉,在進攻的鋒銳勢頭被遏制住后,短時間內(nèi)想重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北滍水、潁水、滍水、澧水等東西流向的河流,在接下來一個月內(nèi)都將陸續(xù)解凍,將在許昌與襄城、召陵等地之間形成割裂南北的天然障礙。 岳海樓即便決意南下,但也必然會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此時真正危險的,還是汝州。 一方面汝州守軍軍心動蕩,河洛敵軍卻攜新勝之威,士氣大振、斗志昂揚。 另一方面汝陽淪陷,孤城嵩縣也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可能失陷,河洛敵軍將徹底控制汝州槽形盆地的西門戶,在地勢上對汝州東部的梁縣、魯山縣、郟縣、襄城都將擁有高屋建瓴的優(yōu)勢。 除了汝州戰(zhàn)局比想象中兇惡得多,更關(guān)鍵的還是襄城、召陵等地成建制的兵馬不能大規(guī)模抽調(diào),徐懷只能盡可能多的東拼西湊,先攢出數(shù)千兵馬第一時間增援汝州,除了他親自趕往汝州坐鎮(zhèn),不然從諸部抽調(diào)的零碎人馬,很難有好的協(xié)同配合。 陳子簫、徐武磧都是能獨擋一面的人物,他們督領(lǐng)左右軍精銳守襄城、召陵、信陽、羅山等地,又有徐武江、郭君判、潘成虎、范雍、蘇老常、程益、徐心庵、唐青、韓奇、殷鵬、王憲等將吏相助,徐懷至少不用擔(dān)心短時間里會出什么岔子。 陳子簫知道徐懷是極有主見的人,除了他自身就有所猶豫,要不然他拿定主意的事,不是別人能隨便勸服的。 陳子簫輕吐一口氣,不無忿怨的又說道:“像楊帥對朝廷忠心耿耿,這些年抵御胡虜身先士卒、浴血奮戰(zhàn)不休,卻落得戰(zhàn)敗生死不明的下場,而一些人爭權(quán)奪利唯恐他人之后,御虜殺敵卻又唯恐爭于人先,卻又能封官加爵,這老天真是不公平??!” “待我將岳海樓從汝州東進的口子封死,令他牙口再利,往東也不能啃下一塊rou,還啃得滿嘴是血,他自會轉(zhuǎn)頭沿洛水去攻盧氏、商州!” 徐懷此時都沒臉說他動過助朱沆游說左驍勝軍南下的念頭,卻越是如此,他心里對鄭懷忠之流也越是忿怨。 不過,他現(xiàn)在能對付鄭懷忠之流的手段,就是不計一切代價封死河洛敵軍經(jīng)汝州東進的通道,到時候曹師雄自然會將兵鋒轉(zhuǎn)向負(fù)責(zé)戍守洛水上游的神武軍。 就像汝潁會戰(zhàn)之后,赤扈人被迫將戰(zhàn)略重點徹底的轉(zhuǎn)向淮南;而他就不應(yīng)該為淮南戰(zhàn)局,為淮王府軍的命運cao慮太多。 …… …… 與陳子簫及葉縣將吏告別后,徐懷與史軫、朱沆在會合后兵力增至六百余騎的選鋒軍精銳簇?fù)硐吕^續(xù)西行,于魯山縣與梁縣之間的楊樓溝河畔,追上徒步西進汝州增援的大部右軍精銳甲卒。 此時已是黃昏,寒風(fēng)凜冽,遠山積雪、溪河冰封,夕陽卻在湛藍的天際肆意涂抹絢麗的色彩。 曾經(jīng)在獲鹿堂前,被徐懷揍得鼻青眼腫的徐忻,如今已是右軍第四廂旗下一員戰(zhàn)將,身穿鎧甲的他與幾名指揮使迎過來,稟報他們?nèi)~縣出發(fā)進入汝州后的行止: “……王憲軍侯已率五百精銳徑往庇山而去,著我等率部緩行,以待節(jié)帥!” 駐守葉縣的兩千右軍精銳甲卒,乃是都虞侯王憲所部右軍第四廂將卒,但蜈蚣河對峙作戰(zhàn)期間,王憲也率領(lǐng)一部分將卒趕到襄城以北支援作戰(zhàn);徐懷前往羅山視軍期間,陳子簫暫領(lǐng)設(shè)于襄城的前軍帥帳,王憲則在襄城、召陵等城寨待命,并沒有返回葉縣。 得知汝陽失陷的消息后,陳子簫照著既定計劃調(diào)駐守葉縣的右軍第四廂四營甲卒西進增援。 王憲作為右軍第四將,統(tǒng)領(lǐng)在襄城的第四廂兩營馬步兵以及選鋒軍第二將烏敕海麾下五百精騎,直接出發(fā)西進汝州增援。 王憲、烏敕海與從葉縣西進到魯山(魯陽)縣境內(nèi)的兵馬會合時,河洛敵軍的騎兵斥候已經(jīng)大規(guī)模進入梁縣以東區(qū)域活動,大股敵騎隨時都有可能會迂回到汝州東部地區(qū)來。 為防止敵騎突襲,右軍徐忻等部甲卒不得不放緩西進的速度,分派兵馬遮蔽驛道兩翼行軍,但王憲、烏敕海并沒有留在魯山縣等候徐懷進一步的軍令,而是率領(lǐng)千余騎兵、馬步兵,先行往梁縣以西的庇山穿插過去。 庇山乃是汝州治梁縣以西十?dāng)?shù)里外的兩道平行低山長嶺,最高峰僅一百五十丈,與北面的箕山(嵩山南脈)崔巍高峰遠不能相比。 不過,庇山除了狹長山體南北綿延十?dāng)?shù)里,橫垣在汝州盆地的北滍水北岸外,其山百丈以下部分多為平緩的坡地,而百丈之上,山勢卻陡然峭峻起來,仿佛兩堵極其雄偉的高墻,矗立在汝州城的西側(cè)。 庇山往北,連綿坡崗接連箕山主脈,往南距離北滍水僅有五六里寬的缺口,乃是汝州城西側(cè)的咽喉之地;荊襄通往河洛的驛道,就從這個缺口通過。 又因為汝州城臨北滍水而建,四周地形較為開闊,因此庇山的作用與戰(zhàn)略價值更為突顯。 左驍勝軍在庇山南側(cè)也建有營寨駐以精銳,以御河洛敵軍從西面接近。 不過,楊麟此時身受重創(chuàng),生死及行蹤不明,汝陽城陷,數(shù)千守軍或死或俘,殺出重圍著十不存一,左驍勝軍士氣受到重挫,很難想象他們還能憑借庇山簡陋的柵營,抵擋數(shù)萬河洛之?dāng)车膹姽ァ?/br> 倘若叫河洛敵軍不費吹灰之力控制庇山,汝州城守御戰(zhàn),他們將陷入極其被動的局面之中。 時至今日,楚山有一批能擋獨一面的武將成長起來,除陳子簫、徐武磧外,老一輩有郭君判、潘成虎、徐武江、范雍、周景、張雄山、徐武坤等人,年輕一代更是有唐盤、唐青、殷鵬、韓奇、徐心庵、王憲、范宗奇、王峻、王章、史琥、烏赦海等人為代表。 王憲作為右軍第四將,無需他人提醒,也早就看到庇山對守衛(wèi)汝州城的重要性,因此第一時間與烏敕海率精銳騎兵及右軍第四廂馬步軍,直奔庇山而去,以防庇山有失。 從徐忻處得知王憲、烏敕海先往庇山而去,而徐懷也知道曹師雄作為成名已久的宿將,不可能看不到庇山的重要性。 目前僅王憲、烏敕海率千余兵馬趕去增援,會同左驍勝軍在庇山的守軍,很可能抵擋不住敵軍的第一波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