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半個月過去,鐵打的人也要被思過堂兩個掌戒律的長老的長鞭給鞭廢。 天極門掌戒律的兩位長老也實在不知變通,鐵面無私的狠。 但凡門中弟子覺得自己錯了,來領(lǐng)罰,又勸不走,他們就真實打?qū)嵉牧P,打死了他們也覺得是思過的弟子罪孽深重,命中該有此一劫。 虛靈子要真真數(shù)過來,年齡也一百多歲了,見證過不少日子,覺得人生一瞬不過白云蒼狗,都是小事。 對待大多數(shù)問題上,都算是豁達,但險些被這個大弟子氣得在眾人面前吹胡子瞪眼。 前些日子確實怕宴清河被打死,拉著臉去勸宴清河,只道他應(yīng)清楚自己與旁人不同,真談及愛恨一事來恐怕會落得雙方都痛苦萬分的下場。 宴清河不言不語地跪在殿中央,根本不聽他的好言相勸。 他便揮了揮衣袖,讓他自己好自為之,想干什么便去干什么,他不再管。 他當時確實以為宴清河做出這副模樣,是在逼自己這個從小養(yǎng)他到大的師父妥協(xié),他不要命都想讓自己妥協(xié),虛靈子便只能妥協(xié)。 沒想虛靈子痛下心來的妥協(xié),宴清河抬著一張病態(tài)蒼白的臉,一絲不茍地跪在地上字正腔圓地告訴他說:“我有錯在先,理當受罰?!?/br> 虛靈子嘆氣本想說為師不當你錯。 宴清河竟補充道:“我錯在害緒自如在三寶夢境中為救我,至今還未醒來?!?/br> 虛靈子愣了片刻:“你這是何意?” 宴清河一字一頓道:“他若一日不醒,我這鞭刑便一日不會停?!?/br> 虛靈子怒道:“他若不醒,你便去死是嗎?!” 宴清河不說話。 虛靈子嘆息:“你一日百鞭,待他醒了,你也廢了。” 宴清河淡淡回道:“不會?!?/br> 虛靈子隔了許久才又嘆道:“清河,我一直從未告訴過你?!?/br> 宴清河抬頭看向虛靈子。 虛靈子道:“你是柳野從驅(qū)魔淵內(nèi)牽出來的。 他牽你出來時你已五六歲大小,不會言語也不懂任何事情。” 宴清河愣住,他垂眸思索了半晌:“我是魔物嗎?” 虛靈子沉默片刻,還是照實說了:“沒人知道你是什么。 但你秉性純善,心性堅定,不該是那些東西?!?/br> 宴清河沒有再回話。 虛靈子道:“我并不是想一意孤行阻你跟人相愛,但是這實在是……”他說到這頓了頓,嘆了口氣。 宴清河跪在殿內(nèi),后背仍舊浸滿鮮血,他聽到這條他未曾知曉過的消息,臉色也未變分毫:“我知道了,師父。” 他答。 虛靈子緩緩道:“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br> 宴清河“嗯”出一聲。 虛靈子又問:“那你還執(zhí)意與旁人相愛嗎?” 宴清河似是想了想,他頭微微垂了垂,慢條斯理地回復(fù)道:“那得等那人醒來?!?/br> 他頓了頓,又道,“看他還要不要我。” 虛靈子道了聲“冥頑不靈”后,也沒辦法再去管他。 宴清河便這么一日百鞭的挨了三十日,挨到門派內(nèi)數(shù)十個弟子跪在掌門師父大門口,求師父寬恕他的罪過。 師父也頗有些委屈,驅(qū)魔淵內(nèi)魔物躁動的事情還未解決,宴清河又起了一出事,師父苦惱到大門也不開了,平日出門都偷偷從偏門走。 這日白天,宴清河院內(nèi)小童把宴清河昨天夜里染滿了血的衣袍拿去焚毀丟棄。 宴清河剛換上新衣濕著頭發(fā)坐在緒自如床旁,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夾雜著些許血腥味。 因為連續(xù)一個月的鞭刑,人看起來瘦到骨頭有些掛不住衣服。 柳叔進他屋內(nèi)時,他正坐在緒自如床邊小椅上,因為疲倦垂著腦袋打盹,聽見動靜他正起背脊來,見來人后道:“柳叔。” 柳叔進屋在緒自如床邊看了會兒:“還沒醒嗎?” 宴清河沒回話,只問:“師父前些日子同我說,我是五六歲時被柳叔從驅(qū)魔淵內(nèi)牽出來的?!?/br> 柳叔嗯了一聲,好似記性不太好般地隨嘴應(yīng)了句:“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宴清河問他:“那柳叔可知我是什么?” 柳叔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你……”他遲疑片刻,搖頭,“我不知?!?/br> 宴清河視線移到緒自如身上,又問:“那我可會害人?” 柳叔似被問愣,好一會兒反問道:“你覺得你可會害人?” 宴清河沉默片刻,搖頭道:“我不知。” 宴清河少見的對于自己這個人產(chǎn)生了茫然感,柳叔拍拍他的肩膀,勸道:“有人來勸我,讓你不必再去思過堂。” 宴清河神情淡淡:“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不必再來勸?!?/br> 柳叔便不再說話,他在床邊探頭看了緒自如好一會兒,眼中隱約浮現(xiàn)了些擔(dān)憂的神色,而后吐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傍晚時分,宴清河收拾好衣物,起身往思過堂方向走去,沿路見好幾個弟子攔路,都說有事要問他,讓他隨自己離開一會兒。 宴清河都道明日白天再說,步子一下沒停的又到了思過堂。 他推開殿門,撩起衣服下擺,雙膝往地上一跪,垂著腦袋不言不語地就開始受刑。 一百鞭畢了,他在原地緩了一個多時辰才撐起無力的身子,謝過掌罰的二位長老后,他打開思過堂的大門,蹣跚地踩著一路的月華往自家院子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