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頁
于是大家都看向謹(jǐn)貴人,大有趕鴨子上架的趣味。畢竟不是一般的死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哪個缺心眼兒的愿意去招那晦氣。 謹(jǐn)貴人臉上神情尷尬,又不好推脫得太分明,便道:“上柱香的情義總還是有的,至于喪儀,一應(yīng)都由內(nèi)務(wù)大臣cao辦,我一個深宮中的閑人,能幫上什么忙?!?/br> 橫豎是不會有人過問的,大家都顯得意興闌珊,雖說熱鬧瞧著了,卻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再多議論,人都去了,還有什么可嚼舌根的,總知謹(jǐn)記一點,帝王家富貴已極是不假,動輒性命攸關(guān)也是真的。 幾家歡喜幾家愁吧,和妃那一派愁云慘霧的時候,老姑奶奶卻正紅得發(fā)紫。后宮里的女人雖個個自視甚高,卻也最善于見風(fēng)使舵。如今貴妃和四妃損兵折將,就剩純妃這一根獨苗了,這回又立大功,可見不久的將來,大英后宮又會是尚氏的天下。 而老姑奶奶本人呢,顯然和裕貴妃不一樣,人家并不屑于做什么假好人,就算不招大家待見,也討厭得坦坦蕩蕩。 先前那幾個招惹過她的,下場都不大好,跟著恭妃擠兌過她的貞貴人和祺貴人,此刻是最慌張的。她們相互交換了下眼色,帶著些獻(xiàn)媚的滋味兒輕輕往前蹭了蹭,祺貴人說:“娘娘這會子傷了手,想必要將養(yǎng)好些日子,倘或閑著無聊,咱們姐妹可常來,給娘娘解解悶兒?!?/br> 結(jié)果招來老姑奶奶一聲嗤笑。 祺貴人尷尬了,頰上的肌rou吊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頤行知道自己讓人下不來臺了,忙笑道:“我才剛還想呢,和妃出了這樣的意外,太后心里必定難受,要多去陪太后解解悶兒才好,不想你們倒要來陪我。我這傷,也不算太重,歇息兩日就會好的,大伙兒不必放在心上?!?/br> 她沒有和她們親近的心,尊就是尊,卑就是卑,犯不著裝模作樣打成一片。 康嬪瞧得真真的,既然如此,就不該在這里討人嫌,便道:“娘娘今兒受苦了,好好保重為宜。咱們?nèi)硕啵瑏y哄哄的,沒的擾了娘娘清凈。還是各自回去吧,等娘娘大安了,再來請安不遲?!?/br> 于是眾人就坡下驢,立時向她蹲安行禮,潮水一樣地來,又潮水一樣地退盡了。 頤行直到她們走出一片云,才重新癱軟下來。銀朱上前查看,她不愿意叫這些人笑話,強(qiáng)撐著應(yīng)付了這么久,熬得背脊上的衣裳都濕透了。 銀朱忙打手巾給她擦拭,又替她換了衣裳,輕聲道:“主兒這又是何苦,不見她們就是了?!?/br> 頤行卻笑了笑,“連我都不見人了,四妃豈不全軍覆沒?我得給自己撐一撐場面,讓她們知道以后除了貴妃,我行老二?!?/br> 含珍從外面進(jìn)來,笑著說:“這話過于自謙了,應(yīng)當(dāng)是您行老二,沒人敢居第一?!?/br> 對于一心掙功名的人來說,沒什么比傲視群雄更讓人高興的。頤行得意地笑了兩聲,又吃了一品膳粥,可是將夜的時候發(fā)起燒來,倒在床榻上直犯迷糊。 含珍心焦得很,上延薰山館找了懷恩,“不知怎么,我們主兒身上發(fā)熱起來,人也糊里糊涂的,直念叨萬歲爺?!?/br> 懷恩一聽也著急,不住回頭往殿內(nèi)瞧,一面道:“軍機(jī)大臣還在里頭議事,你先回去,給娘娘打熱熱的手巾把子擦身,等里頭叫散了,我即刻替你把話傳到。” 含珍噯了聲,重新趕回一片云,照著懷恩的囑咐,一遍遍替她擦身降溫。 不多會兒皇帝便來了,手里還提溜著一只繡花鞋。到了她床前把鞋端端放下,牽過她的手腕來辯癥,略一沉吟便吩咐滿福去取犀牛角研成粉末,和在溫水里讓她喝下去。倒也沒過多會兒,她身上熱度漸退了,睜開眼睛頭一件事,就是感慨身邊有個懂醫(yī)術(shù)的人多方便。 皇帝有些別扭,“朕都成了你的專用太醫(yī)了?!?/br> “可見我造化大了……”知道他又要犯矯情,忙道,“萬歲爺今兒就留宿我這里吧,萬一奴才夜里又不舒坦,有您在,我放心?!?/br> 皇帝原也是這么想的,行宮里雖有隨扈太醫(yī),但讓人整夜守在這里也不方便。橫豎自己能料理,還是親自經(jīng)手最放心,但口頭上卻勉強(qiáng)得很,“朕可是扔下如山政務(wù),特意來陪你的呀?!?/br> 結(jié)果還被她安排睡了美人榻,你說氣人不氣人。 頤行道:“我傷著呢,您睡我邊上,我就得顧忌您,連動都不敢動?!?/br> 皇帝心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把人欺到床沿上,連動都不敢動的不是我嗎? 可能因為他的眼神太過赤裸裸了,頤行心虛地自我反思了一下,最后讓了步,“叫他們把榻挪過來一些,這么著還是能對著臉說話,好嗎?” 既然事已至此,總不能得寸進(jìn)尺?;实郯逯樥f好吧,捧著替她換藥的所需,光腳踩在腳踏上,半彎著腰解開了她胳膊上纏裹的紗布。 頤行忍不住看了一眼,這一眼又讓她發(fā)暈起來,只見寸來寬的傷口上糊滿金瘡藥,襯著那rou皮兒,又是猙獰又是恐怖。 她一手扶住了額頭,說哎喲,“我又要厥過去了……” 這時皇帝飛快親了她一嘴,“別想傷口,想著朕!” 居然是個好法子,那種發(fā)懵的感覺一瞬褪去,滿腦子都是他的唇。頤行有點不好意思,赧然說:“萬歲爺,原來我暈血,那往后來月信的時候,我是不是也得想著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