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得了信兒的太后終于也趕了過來，佟嬤嬤見了，哭得愈發(fā)大聲，邊嚎啕邊蹲安，“太后老佛爺，您瞧瞧吧……咱們娘娘可遭了大罪了，血流了滿床，才剛還在哭，說沒替皇上保住小阿哥，這會子傷心過度，厥過去啦?！?/br>
    太后瞧著佟嬤嬤手里捧著的孩子，腳下踉蹌了下，若不是左右攙扶著，就要栽倒下來。

    “這是造了什么孽?。　碧蟠沸仡D足，“好好的阿哥，怎么說沒就沒了！”

    皇帝子嗣不健旺，登極五年，養(yǎng)住的也只兩位阿哥。如今好容易盼來一個，懷到六七個月又沒了，怎么不叫她這個做母親的急斷了腸子！

    太后當然也自責，今早懋嬪來慈寧宮說那通話，她本以為她是耍性子鬧脾氣，實在沒有放在心上，這才過了幾個時辰而已，就傳來了滑胎的消息，讓人不得不重新審視懋嬪那番話――畢竟世上沒有誰會拿肚子里的孩子賭氣。

    早知道應(yīng)該把人留在慈寧宮的，萬一有個什么，也好照應(yīng)。如今悔之晚矣，太后懊悔之余舉步要入內(nèi)，被佟嬤嬤和邊上的人攔住了，說：“太后雖心疼懋嬪娘娘，也要保重自己。血房里不吉利，太后萬金之軀就別進去了，橫豎有底下人料理?！?/br>
    太后無法，悵然在原地站著，又瞥了佟嬤嬤手里嬰尸一眼，啞聲道：“回萬歲爺沒有？總算是件大事，萬歲爺若是沒有機務(wù)在忙，就請他過來，瞧瞧懋嬪吧。”

    邊上人道是，領(lǐng)了命出去傳話了。佟嬤嬤問：“太后老佛爺，這小阿哥……”

    “娘肚子里夭折的孩子沒有生根，找個好地方埋了吧。也不必叫皇上過目了，免得徒增悲傷。”

    佟嬤嬤應(yīng)了聲“”，躬著身子，帶了幾個人便出去了。

    恰好走到宮門上，正遇見匆匆趕來的裕貴妃，裕貴妃頓住腳，見佟嬤嬤手里承托著血赤呼啦的巾帕，也不需掌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擺了擺手，讓佟嬤嬤領(lǐng)差辦事去，自己趕進了正殿里。進門就見太后虎著臉，心頭倒有些畏懼，勉強壯了膽上前來行禮，低聲道：“太后節(jié)哀吧，出了這樣的事兒，真是社稷之大不幸?！?/br>
    可這話觸著了太后的痛處，想起之前懋嬪上慈寧宮控訴她，這會兒再見裕貴妃，就覺得處處不叫人稱意。

    “社稷之大不幸？一個沒落地的孩子，且牽扯不上江山社稷，不過是我們宇文家的損失罷了。我問你，你是怎么看顧六宮的？懋嬪遇喜，本就應(yīng)當小心仔細，你對儲秀宮的關(guān)心有多少？”太后轉(zhuǎn)身在寶座上坐了下來，冷冷望著貴妃道，“你攝六宮事，這兩年辦事也很熨帖，可唯獨對儲秀宮，著實是疏忽了。尚家那丫頭沖撞了懋嬪，是誰說并無大礙的？如今可好，人命官司都鬧出來了，你還說并無大礙嗎？”

    貴妃因太后責怪，嚇得面色蒼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太后明鑒，當時奴才問了總管遇喜檔的太醫(yī)，太醫(yī)也說懋嬪脈象平穩(wěn)，所以奴才也就放心了。至于頤答應(yīng)，奴才原本和她并沒有什么交情，不過是因萬歲爺一句囑托，才處處幫襯她些罷了?！?/br>
    太后拍桌說混賬，“皇帝做什么要囑咐你幫襯她？前朝機務(wù)巨萬，他倒來關(guān)心一個答應(yīng)，可見你在扯謊！退一萬步，就算果真是皇帝交代了你，你也應(yīng)當分得清輕重緩急，該處置就要處置，而不是一味地討好皇帝，縱得后宮不成體統(tǒng)?！?/br>
    裕貴妃因太后這一喝，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在太后跟前，眼淚走珠一樣滾落下來，哽咽著說：“奴才辜負了太后的重托，也辜負了皇上的栽培。今兒太后老佛爺訓斥奴才，奴才不敢為自己辯駁，一切都是奴才的不是，但頤答應(yīng)為何要害懋嬪，奴才確實不知。她只告訴奴才，是敬獻櫻桃時候不留神絆了腳，奴才是個一根筋的，竟被她糊弄了?！?/br>
    貴妃才說完，里頭晴山走了出來，身上還沾著血點子，向太后蹲了個安道：“貴妃娘娘不知道，奴才知道。早前我們主兒處罰過一個叫櫻桃的宮女，櫻桃是頤答應(yīng)在教習處的小姐妹，頤答應(yīng)是為了給櫻桃報仇，才有意沖撞我們主兒的。只是在我們主兒滑胎前，曾和奴才們說起過，頤主兒不過是個位分低微的答應(yīng)，若沒有人給她壯膽撐腰，她是萬萬不敢做出這種莽撞事兒來的?！?/br>
    這就又把矛頭對準了裕貴妃，裕貴妃聞言，回頭狠狠盯住了晴山，“你這是什么話？照你的意思，還是我指使頤答應(yīng)的不成？”

    晴山冷冷扯起了一邊唇角，“奴才并未這么說，貴妃娘娘愿意一攬子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那也是貴妃娘娘的肚量?！?/br>
    結(jié)果話才說完，就被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翠縹狠狠扇了一巴掌。

    翠縹打完了晴山，并不和她理論什么，轉(zhuǎn)身提袍在貴妃身旁跪了下來，昂首對太后道：“奴才在太后面前放肆了，今兒教訓晴山，是為了維護我們貴主兒的體面。我們貴主兒受太后委任，掌管六宮事務(wù)，晴山無憑無據(jù)劍指貴主兒，是以下犯上，論罪當受笞杖。奴才不能見我們主兒受這委屈，若是太后責罰，奴才愿意一力承擔?！?/br>
    這話說得鏗鏘，太后聽了，心里也逐漸平靜下來。

    是啊，后宮無后，貴妃是代后，這兩年統(tǒng)領(lǐng)六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要說她指使尚家那丫頭殘害龍?zhí)?，罪名不小且沒有真憑實據(jù)，如果等閑就讓一個宮女隨意誣告了，那往后還有什么顏面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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