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這字?！辟Z詡微笑道。

    “這字有甚奇怪？莫不成還有什么玄機(jī)？”張繡不解道，上面的內(nèi)容一目了然，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若在下未曾看錯，這字，該是出自長陵侯之手?！辟Z詡手捧竹簡，微笑著看向張濟(jì)道。

    “那又……”張繡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東西是信，出自長陵侯之手，不就是陳默寫給自家叔父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張濟(jì)，吞了口唾沫道：“叔父？”

    張濟(jì)默默地點點頭，看著賈詡苦笑道：“果然，何事都瞞不過先生?！?/br>
    “這……”張繡皺眉，他們這次來新豐，可是準(zhǔn)備跟陳默作戰(zhàn)的，現(xiàn)在這算不算通敵？但想到信中之事，張繡又有些惡心。

    “長陵侯乃不世之才，其書畫造詣極高，曾得盧公還有伯喈公盛贊，常人想要模仿也極難?！辟Z詡笑道：“認(rèn)出并不難?！?/br>
    陳默的書畫可是有收藏價值的，實在是如今天下大亂，若是盛世的話，以陳默如今的年歲以及在書畫之上的造詣，單是這兩樣，也足夠陳默富足的過一生了。

    張濟(jì)默默地點點頭，想了想道：“在下如今也不知該如何做，是以來請教先生?！?/br>
    賈詡點點頭道：“若追究，其實事情不算大，顯得將軍小氣，但若不追究，這口氣卻又實難下咽。”

    張濟(jì)點點頭道：“先生慧眼，不知先生如何看？”

    “恕在下不敬，此事關(guān)鍵，其實并不在此！”賈詡微笑道，鄒氏是否被調(diào)戲，其實根本不是重點，雖然這么說有些不妥，但賈詡相信張濟(jì)能聽明白。

    “這都不是那如何才是關(guān)鍵？”張繡雖已過二十，卻正是熱血沖動的時候，聞言有些不滿道。

    “請先生明示！”張濟(jì)猶豫了一下，對著賈詡躬身一禮道。

    “斗膽一問，將軍可曾想過掃清寰宇，建立不世之功業(yè)？”賈詡笑瞇瞇的看著張濟(jì)，很溫和的詢問道。

    張濟(jì)聞言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過了年少熱血的年紀(jì)，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恐怕不識這塊材料，隨即疑惑道：“先生何有此問？”

    “若將軍有此鴻鵠之志，那長陵侯乃是大敵，將軍可借李郭之手與之相抗，將軍可詐敗一場，退往隴西，坐觀李郭與長陵侯激戰(zhàn)，從中牟利，李郭二人雖有勇略，但若論手腕，卻絕非長陵侯之對手，只看如今關(guān)中比之長陵侯治下，將軍該有了解，所以看雙方激斗，將軍趁機(jī)在隴西積蓄實力，待時機(jī)合適之時，可趁機(jī)出手，奪取長安，定鼎關(guān)中?！辟Z詡微笑道。

    “在下恐怕難以勝任?！睆垵?jì)搖搖頭，他自問沒有陳默那般手段。

    “若無此意，將軍當(dāng)盡早擇一明主投之?！辟Z詡微笑道。

    “長陵侯？”張濟(jì)看向賈詡道。

    賈詡點點頭道：“詡觀長陵侯如今做派，恐怕是有意攻入關(guān)中，奉天子以討不臣，長陵侯自入河?xùn)|以來，平白波，定太原，復(fù)興云中，經(jīng)營河洛，無論其能力、手腕、軍略，當(dāng)今之勢，少有人能敵，如今若能奪取關(guān)中，便能定霸主之基，此時正是其潛龍出淵，困龍升天之際，若此時將軍愿意相助，何愁家族不興？”

    “先生就這般看好他？”一旁的張繡不服道，若是投了陳默，自己豈不是要喚一個比自己還要小的人叫主公？

    “若得關(guān)中，霸業(yè)可期！”賈詡點點頭道。

    “那若得不到又如何？”張繡問道。

    “若將軍能得關(guān)中，并擋住陳默，則陳默便會夾在將軍、袁紹、曹cao三人中間，四戰(zhàn)之地，難以長久！”賈詡看向張濟(jì)笑道：“將軍無需主動與其為敵，只需守住關(guān)中，不出十年，便能將其困死！當(dāng)然，這期間將軍需除掉李傕、郭汜、段煨、樊稠、李蒙乃至馬騰、韓遂，否則，以陳默之能，定會從這些人下手，如今日送書一般，挑撥西涼眾將的關(guān)系，令眾將相爭，其從中漁利?！?/br>
    只是聽著，就有些頭大，不說李傕、郭汜二人實力遠(yuǎn)超自己，便是段煨、李蒙、樊稠這些人比自己也不差甚至更高。

    良久，張濟(jì)方才苦笑道：“先生說是如此說，但實際上卻是只給了在下一條路！”

    單是解決關(guān)中，就有重重阻礙，還得面臨陳默，更別說掃清寰宇了，從一開始，賈詡的建議就是讓他投奔陳默嗎。

    “當(dāng)然，若是將軍兩樣都不愿選，可率本部兵馬與家人離開關(guān)中，覓地立足，以觀天下之變。”賈詡給了個折中之法。

    “不知先生以為，何處可以立足？”張濟(jì)連忙問道。

    “自此出東南，便是南陽，將軍若能占得南陽，可與劉表聯(lián)盟，以觀天下之變，亦可南下攻略荊州，若是不愿，以南陽地形，也可自守以觀天下之變。”賈詡沉吟道。

    張濟(jì)沉吟著來回踱步，良久看向賈詡道：“先生覺得我該投陳默亦或是去南陽觀望？”

    “長陵侯卻有成事之能，只是如今關(guān)中未下，尚未可知，若此時將軍投奔，自然比他日待其成事之后再投更受重視?！辟Z詡笑道：“畢竟以詡觀之，關(guān)中眾將恐無人是長陵侯之?dāng)?，將軍此時投奔，則勝負(fù)更加清明?！?/br>
    張濟(jì)點點頭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容濟(jì)思索一二。”

    “也好?！辟Z詡點頭起身道：“詡先行告辭?！?/br>
    “先生慢走。”

    第七十九章 勾心

    深夜，賈詡房中。

    “不放心？”看著眼前的唐元，賈詡微笑著抿了一口濁酒，笑問道。

    “沒有?！碧圃獡u了搖頭道：“其實我主最想要的是什么，先生應(yīng)該清楚?！?/br>
    “恕詡魯鈍。”賈詡搖了搖頭，微微瞇起眼睛，享受著酒水入腹后那股如夢似幻的感覺，他的酒量不高，但卻喜歡享受這種感覺。

    “我主親自去過弘農(nóng)，看過先生留下的幾條計策，若當(dāng)初張濟(jì)能用先生之計策，留下一將駐守弘農(nóng)，按照先生所言布防，我主便是有楊將軍相助，恐怕也難這般輕易奪取弘農(nóng)。”唐元微微躬身道。

    最開始陳默是覺得張濟(jì)是個人物，但弘農(nóng)拿的太過輕易，讓陳默有些不真實感，是以陳默曾親自去往弘農(nóng)，還找來一些投降的將官才知道賈詡的存在。

    “以長陵侯之能，詡倒是獻(xiàn)丑了?！辟Z詡輕笑道。

    “先生可知當(dāng)時我主是如何說？”唐元笑問道。

    賈詡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睛又抿了一口酒。

    唐元笑道：“我主曾說，不敢與先生為敵也，能得先生一人，勝過十萬雄師！”

    見賈詡還不說話，唐元忍不住喚了一聲：“先生？”

    “這些恭維之言，便莫要再說了，詡或許有些謀略，但長陵侯乃世之英杰，此言他或許說過，但……”賈詡搖了搖頭道。

    說了跟沒說一樣，自己有多大分量，賈詡清楚，他要聽的不是這個。

    “我主善觀人?！碧圃肓讼胄Φ溃骸八f……先生最大的顧慮，或許是自身和家人安危，是以在發(fā)現(xiàn)張濟(jì)并未聽從先生之言時，先生并未苦勸，而是先將家眷移走，但我主想請先生知曉，我主想要找人，是很容易的?！?/br>
    這話有些威脅的意思，唐元也不知道陳默為何要自己這般說，名士都要臉面，你這么說，人家瘋了才會投你，但自己好話說盡，賈詡也答應(yīng)了幫陳默說服張濟(jì)，但就是不說是否相投，其實相比于張濟(jì)，陳默更看重賈詡，這一點，唐元能夠感覺得出，但你這么說話，鬼才愿意跟你。

    “那長陵侯可曾說過，他能做到的事情，這天下其他人亦能做到?！辟Z詡那一直瞇縫的眼睛突然睜開，看向唐元道。

    “我主說了，官爵無法立刻給先生太高，但家眷保護(hù)以及先生安全上，定是最高的?！碧圃行┛床欢Z詡的反應(yīng)，人家威脅你家眷，不生氣？

    賈詡點點頭道：“甚好?！?/br>
    甚好？什么意思？到底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先生何意？”唐元看著賈詡，有些腦殼疼。

    “你回去告知長陵侯，能保住張濟(jì)叔侄官位便可，我會設(shè)法說服他們投奔長陵侯?！辟Z詡微笑道。

    唐元有些懵懂的點點頭，見賈詡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只得起身告辭。

    次日一早，唐元又見了張濟(jì)一面，張濟(jì)卻仍舊有些遲疑，他也不確定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唐元只得告辭，返回河?xùn)|。

    ……

    數(shù)日后，河?xùn)|，安邑。

    “賈詡真這般說？”陳默一邊作畫，一邊笑問道。

    “是，元也不知這文和先生究竟算是何意？”唐元點點頭，隨即皺眉道。

    “人家已經(jīng)說的很明顯了，會幫我說服張濟(jì)叔侄來投，若他不愿來投，為何如此做？”陳默好笑著搖頭道。

    唐元點點頭，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隨即又有些好奇道：“主公，您說這士人一般都要臉面，怎的這文和先生與旁人似乎不一樣。”

    “臉面很重要么？”陳默畫的是關(guān)中地圖，一邊作畫，一邊反問道。

    “不重要么？”唐元疑惑道。

    “看你怎么看了，是，若關(guān)乎家國天下安危，何惜一死，但你仔細(xì)想想，有多少事能夠關(guān)乎到天下安危需要以一人之死來換的？還有遇到外族侵辱，寧死不折，這叫義，大義，但一個人一生能有幾次遇到這種抉擇？多數(shù)時候，是覺得自己尊嚴(yán)受到侵犯了，然后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但當(dāng)真的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你看有幾個人會為了這臉面而死？”陳默好笑道。

    “但主公這樣以性命相迫，文和先生如何肯真心效命？”唐元疑惑道。

    “我何時迫了？”陳默笑問道：“我只是闡明事實以及可能用的手段，而且，賈詡生氣了嗎？”

    “好像沒有。”唐元仔細(xì)回想了一下，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有了被轟出去的準(zhǔn)備了，誰知道賈詡從始至終都是心平氣和的，沒有絲毫發(fā)怒的意思。

    “人與人是不同的。”陳默仔細(xì)端詳著自己畫出的地圖，一邊思索，一邊道：“有人重名利，也有人重的是心中的信念，但大多數(shù)人，更在乎的是自家的身家性命，賈詡便是如此，他不求名利富貴，但求自保，在這個前提下，只要不要太過分，他都會選擇忍讓，但如果你真的觸碰到他或他家人的安全，那后果如何可就不好說嘍?！?/br>
    “主公之言，是否……”

    “那是讓他選擇，若他選擇投我，他以及他家人的生命，會是最安全的，如今關(guān)中大亂，但我治下卻是民富國豐，秩序井然，我更能給他提供足夠的保障，當(dāng)然，若是不選擇我，那就要較量一下了，畢竟這樣的人，若是放在其他人手下，我可睡不安穩(wěn)。”陳默笑道。

    “所以說，文和先生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唐元恍然道。

    陳默點點頭道：“就目前來看，成皋以西，我是他最好的選擇?！?/br>
    “但主公如何知道這位文和先生會這樣……”唐元揉了揉太陽xue，賈詡怎么說也算個士人，如今在西涼眾將那邊還算是被重視的那種，一般士人若是受了威脅，恐怕不會是賈詡這種反應(yīng)吧？

    “都跟你說了，人與人是不同的，這世間萬事，交涉也好，行商也罷，知己知彼才是制勝關(guān)鍵，你若還不懂，我這里有賈詡生平經(jīng)歷，仔細(xì)看看，大概便能理解了?！标惸畔吕呛?，看著關(guān)中地圖道。

    從生平以及賈詡在這段時間的行為來看，這個人其實不是太難懂，能夠趨利避害，當(dāng)初獻(xiàn)計反攻長安，也只是因為賈詡在王允的清算之列，就這么簡單，你若將反攻長安的帳都算在他頭上，其實賈詡也挺冤的，不這么做，等著被清算么？但凡王允把賈詡摘出去，陳默敢肯定，賈詡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王允給自己戍敵的本事，陳默一直是很佩服的，當(dāng)年在洛陽自己都沒惹他，就莫名其妙地幾次算計自己，這樣的人，能活到去年也是不容易。

    “主公，張濟(jì)若降，我們是否動兵？”唐元看著陳默笑問道。

    “張濟(jì)麾下人馬也不過八千，他的去留，其實是難以撼動西涼軍的，但樊稠雖然好說話，但要他投降卻是很難，我們要破樊稠不難，但若真的把樊稠給擊敗，占據(jù)新豐，那就是與朝廷宣戰(zhàn)，道義上過不去，朝廷完全可以讓袁紹、曹cao、袁術(shù)乃至劉表皆來攻我，到時候我便是眾矢之的，此時不可輕動?！标惸瑩u了搖頭道。

    陳默很清楚，想要奉天子以討不臣的人，絕對不知自己一個，自己占據(jù)了弘農(nóng)，又拿下了洛陽，等于斷了其他人西進(jìn)之路，此刻自己就像在兩邊懸崖之上牽了一條繩子，自己走在上面，稍一失衡，便是萬劫不復(fù)，諸侯聯(lián)手夾攻，兩個陳默都干不過，所以此刻陳默要求的是穩(wěn)。

    別人不敢肯定，但若自己真的失了大義，恐怕自己那位兄長會第一個跑來攻打自己，他們兩人在理念上是很相似的，因此也最清楚彼此的想法。

    陳默這個時候，絕不能給任何人攻打自己的把柄，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穩(wěn)。

    “那我們此時說服張濟(jì)來投有何意義？”唐元不解道。

    “有啊，而且很重要?！标惸Φ溃骸澳芊裉魮芾罟朔茨勘阍趶垵?jì)身上了，你再去一趟新豐，給樊稠送封書信，那邊賈詡也差不多說服張濟(jì)了，你告訴張濟(jì)，先去找郭汜告狀，李式一個小輩跑去調(diào)戲張濟(jì)的女人，這事兒較真起來，李傕理虧，找郭汜做主，兩人之間不至于反目成仇，但嫌隙是肯定會有的?！?/br>
    再大的裂痕，都是從一點點開始的，陳默研究過兩人，李傕這兒子，本事不大，但卻囂張跋扈，加上李傕的女人對這兒子溺愛到常人難以理解的地步，把這事鬧開是第一步，兩人間除了嫌隙，單還不至于反目，但接下來如果那女人不斷吹耳旁風(fēng)，這裂痕就能越來越大。

    西涼軍最大的隱患還真不是他們不懂治理，而是派系林立，李傕、郭汜、樊稠、張濟(jì)、段煨、李蒙這些大的不算，小的還有十幾路，李傕、郭汜雖然拿住了朝堂，卻并未整合西涼軍，這才是最大的隱患。

    “另外，順便讓張濟(jì)打聽一下，李儒最近在做什么，最好可以取得聯(lián)絡(luò)?！毕肓讼耄惸盅a(bǔ)充了一句，目前自己手下做事的官員不缺，但卻缺少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謀士，李儒就不錯。

    “喏！”唐元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第八十章 女人

    長安，郭汜下朝回到府中時已是快到正午，想到朝堂上那幫就喜歡抓著小事扯皮的朝臣，郭汜心中就是一陣厭煩，他是馬賊出身，沒讀過多少書，因為有帶兵的天賦，才得董卓看重，有時候也會很自卑，尤其是那幫大臣拐著彎兒罵自己的時候。

    “家主，鎮(zhèn)東將軍已在府中等候多時了?！眲倓偦馗阋娨幻苁律锨?，對著郭汜一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