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162節(jié)
第六十三章 說服 “穎伯先生,沒想到此番是你親自前來?!碧檬鹬校惸粗矍暗姆N拂,笑道:“此次可得多留幾日?!?/br> “伯道!”種拂苦笑道:“你當(dāng)知我為何而來?!?/br> “真不知?!标惸瑩u了搖頭:“如今既然天子已然掌政,今歲的賦稅并州、河?xùn)|會如實上繳,穎伯先生無需擔(dān)心?!?/br> “非是此事?!狈N拂搖了搖頭道:“子師此番所做之事確實有些過,不過伯道也不該以家眷要挾!” “穎伯先生,按照司徒公之行事來說,只要有罪,不問出身,哪怕你是當(dāng)世大儒,也不能例外,可對?”陳默面色一肅,沉聲道:“王家族人所犯之罪,我都有親自核查,未有一人有冤,人證、物證,我這里都有,穎伯先生可要看?” “不必了。”種拂嘆了口氣,對著陳默道:“子師此事做的確實不妥,不過朝廷希望伯道可以將其家眷交由我,送往長安,由朝廷查處?!?/br> “不合規(guī)矩吧?”陳默笑道:“穎伯先生,默斗膽一問,先生是以太常之身份前來代表朝廷說此事?亦或是以前輩學(xué)者身份而來?” “有何區(qū)別?”種拂疑惑的看著陳默。 “很大。”陳默肅容道:“若以太常身份而來,那便是朝廷使者,按照規(guī)矩,以太常之身份前來,我當(dāng)備好儀仗相迎,但若以前輩學(xué)者之身份前來,默乃后學(xué)末進(jìn),按輩分,先生與我岳丈平輩,若按家?guī)熭叿謥硭愀撸懋?dāng)執(zhí)弟子之禮?!?/br> 種拂苦笑,他也是官場上混出來的人精,哪聽不懂陳默的意思,你要是以朝廷使者的身份來說這件事,那沒說的,王允以一句話給人定罪,本就有失公允,我現(xiàn)在手中掌握著這么多罪證,就算把王家滅門了都沒錯,你要是以前輩學(xué)者的身份前來,還是我岳父的朋友,一來不能欺負(fù)我一個晚輩,二來嗎,你不能偏向王允。 看似什么都沒說,但卻是把態(tài)度給擺明了,就看種拂如何選擇了。 良久,種拂搖頭嘆道:“說不過你,我便厚顏,做一回伯道長輩吧。” 陳默點點頭,沒有說話,靜待下音。 “伯喈公之事,子師確實做得過了,不止伯道不滿,這朝中文武,關(guān)中士人都有不滿,但如今子師把持朝政,如今朝中又在清繳董卓殘黨,子師咬死這一點,我等多次勸說也未能說服他?!狈N拂嘆了口氣,對著陳默道:“此番伯道抓了子師家眷,確實讓子師手足無措,這才讓我前來周旋?!?/br> “此事要解決其實并不難,只要司徒愿意放回岳丈,王家所犯的罪行,其實可大可小,我可將他們交于朝廷,并保證,王家家業(yè),只要王允在,默絕不會動分毫?!标惸粗N拂肅容道。 就算這件事揭過,陳默不提,王允恐怕也不會再把家眷留在太原,就像陳默絕不會讓蔡邕繼續(xù)留在長安一樣。 不過陳默考慮的更多一層,以王允現(xiàn)在的行事風(fēng)格,長安恐怕得有一場大亂,自家岳父自然不能繼續(xù)留在長安。 “我會將此事告知子師,并努力說服他?!狈N拂點點頭,陳默的態(tài)度其實很好,也沒有過分要求,蔡邕莫說陳默,他們這些人又何嘗愿意蔡邕出事?陳默這次占理,而且手握著王家滿門,王允除非瘋了,否則不可能不答應(yīng)。 “還有一事,也請穎伯先生代為傳話?!闭抡f完,氣氛輕松了許多,陳默看著種拂笑道。 “哦?”種拂好奇的看向陳默。 “我麾下有一將領(lǐng),乃是雁門守將任發(fā)之子,任發(fā)如今已經(jīng)故去,他與其姊不知何故得罪了司徒,如今其在我麾下出任將官,我想討個人情,將其姊與我岳丈一并送歸?!标惸Φ馈?/br> “竟有此事?”種拂皺了皺眉,這事做的就有些不地道了,當(dāng)下點頭道:“伯道放心,我會將此事告知子師?!?/br> “有勞穎伯先生了?!标惸Φ溃骸敖袢仗焐呀?jīng)不早,我已命人設(shè)下小宴與先生共飲幾觴?!?/br> “不可多喝,明日還要趕路?!狈N拂笑著點點頭道。 正事談完,接下來就是陳默陪著種拂隨便聊些趣事,兩人都算是學(xué)富五車之人,倒也不愁沒有話題。 次日一早,陳默親自帶著人馬將種拂送到城外。 “伯道留步,伯喈公之事,我會盡力說服子師盡快歸還。”種拂對著陳默笑道。 “其實本該多留先生幾日,只是此事……默不愿岳丈多受牢獄之災(zāi)?!标惸瑢χN拂笑道。 “下次定與伯道痛飲一回?!狈N拂翻身上馬,對著陳默笑道。 “默便在此靜候?!标惸瑢χN拂一禮笑道。 種拂在馬背上還了一禮,隨后便帶著人馬離開。 “主公,我們繼續(xù)待在太原?”典韋看車隊走遠(yuǎn),看著陳默問道。 “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留這兒做什么?”陳默搖了搖頭:“讓人把王家的人都帶到安邑,等王允的回音?!?/br> “好,我這便去辦!”典韋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王家事了,楊平也沒必要繼續(xù)留在這里了,陳默讓郭缊接替楊平做了太原郡丞,再過一段時間,陳默準(zhǔn)備讓郭缊?zhí)娲唔槼鋈卧浦刑?,郭缊這段時間展現(xiàn)出來的能力,陳默還是比較滿意的,文武雙全,而且性格屬于比較強勢的那種,云中胡漢雜居,就需要這樣文武雙全的全才鎮(zhèn)守,不過郭缊的資歷還是差了些,所以先在太原郡丞的位置上做一段時間,然后再去云中上任。 隔天一早,陳默便帶著人馬押送著王家滿門往安邑而去。 與此同時,弘農(nóng),潼關(guān)。 隨著董卓身死的消息傳來,最近張濟(jì)也好,楊定也罷,這些董卓舊部都有些人心惶惶的,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潼關(guān)衙署之中,楊定疑惑的看著眼前這位‘故人’,在自己認(rèn)識的人之中,這般年歲的故人恐怕只有陳默了吧。 “在下唐元,字定遠(yuǎn),青州當(dāng)利人,見過將軍?!碧圃⑽⒁恍?,對著楊定拱手道。 “青州人?”楊定更迷了。 “現(xiàn)于并州刺史陳默帳下做主簿。”唐元笑道。 “原來是陳將軍?!睏疃勓渣c點頭,有些感嘆道:“與婁侯共守伊闕關(guān)不過一載,但如今憶起,卻仿佛過了許久一般?!?/br> “我主也是時常提起將軍?!碧圃⑿Φ?。 “快坐,快坐!”楊定指了指下首的席位,對著唐元道:“如今該叫陳使君了,楊某半生征戰(zhàn)沙場,很少服人,但陳使君雖然年少,但其本事,楊某卻是由衷敬服?!?/br> 兩人客套半晌之后,楊定笑問道:“不知陳使君叫先生來此有何吩咐?” “并非吩咐?!碧圃B忙道:“只是如今朝廷變動,董公為jian人所害,主公頗有不滿,王允此人最善陰謀詭計,卻無容人之量,將軍乃太師舊部,主公擔(dān)心將軍受迫害,是以命在下前來。” “使君真乃義氣之人。”楊定感動道,隨即一嘆:“實不相瞞,如今不只是我,不少昔日故友都來信詢問出路,只是在下征戰(zhàn)沙場還有些本事,這種事,我如何知道那王允是何態(tài)度?況且太師昔日待我不薄,讓我向王允效忠,這心中也……唉~” “不知將軍以為我主如何?”唐元笑問道。 “使君雖然年幼,不過卻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更善用人,若是使君掌控朝堂,我楊定是第一個服氣。”楊定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出唐元話中的意思,就如同之前所言,楊定現(xiàn)在也沒個方向,如今陳默派人來說,楊定自然心動。 “將軍與我主是共過事的,應(yīng)該知道我主為人,此番我主不滿王允刺殺太師奪權(quán),有意與之抗衡,然并州人丁稀薄,無力相抗,是以想奪了弘農(nóng)郡以為攻入長安之基,若有將軍相助,則如虎添翼,不知將軍意下如何?”唐元看著楊定,笑問道。 “使君這般看得起我,楊定也并非不識大勢之人,我自然愿意支持使君,只是……”楊定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看向唐元道:“不知使君欲如何安排楊某?” “如今主公最高也不過右將軍,所能封者不多,但楊將軍之能,主公是頗為欣賞的,可讓將軍暫為騎都尉,待我主功成之日,自有封賞?!碧圃姉疃ㄒ鈩?,微笑道。 楊定思索片刻后,點頭道:“請定遠(yuǎn)先生告知主公,楊定愿意獻(xiàn)上潼關(guān)?!?/br> 楊定現(xiàn)在的職位也是騎都尉,而且職權(quán)也只是潼關(guān)一地,但這是董卓封的,就算董卓不死,三五年內(nèi),楊定是很難得到升遷提拔的,跟了陳默雖然還是騎都尉,但一來兩人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過,二來嗎,陳默如今只是并州刺史,若能得了弘農(nóng),攻入長安,自己作為西涼軍中第一個投效之人,以陳默的為人,也不可能慢待自己。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楊定覺得陳默是個能成事的人,跟了陳默自己不會虧。 “多謝將軍信任?!碧圃鹕硇Φ馈?/br> 第六十四章 團(tuán)聚 長安的喧囂隨著夜幕的降臨而逐漸降低,王允有些疲憊的回到府中,這幾日來,他一直在忙著分配軍權(quán),徐榮、李肅已經(jīng)被他暗中拉攏,呂布對他不滿王允自然知道,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在設(shè)法獲得更多的兵權(quán),徐榮、李肅是董卓舊將,卻并非西涼人,手中的兵權(quán)也不弱于呂布,按照王允的打算,呂布既然不愿意合作,那就一步步將其架空,最終踢出長安。 不過種拂帶來的消息,卻讓王允有些暗恨,蔡邕如今看來是必須還了,至于任紅昌,董卓已死,原本是準(zhǔn)備送給呂布用來拉攏呂布的,但如今顯然不可能了,她自然也就沒了價值,陳默既然要,一并給了也不是不行,長安日趨穩(wěn)定,下一步,王允準(zhǔn)備一步步收攏四方諸侯,陳默居于并州,目前來說,可說是第一個要下手的對象,將任紅昌送去,或許還能從陳默那里獲取一些情報,只是上次這賤人差點壞了大事。 “家主,已經(jīng)備好了羹湯。”回到府邸,管事連忙上前接過王允的外袍,躬身道。 “沒胃口?!蓖踉蕮u了搖頭,如今這朝局紛亂,食欲也降了不少,走了幾步,突然停下,扭頭看向管事道:“對了,貂蟬何在?” “應(yīng)該在后園之中,可要將其叫來?”管事躬身道。 “不必了,我去找她!”王允搖了搖頭,徑直往后園走去。 司徒府的占地極大,作為王允休息的住所,后園還有一座小湖,猶如琥珀般鑲嵌在綠柳花團(tuán)之中,彷如世外。 貂蟬靠在一處假山之畔,看著清澈的湖水,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原本動人的眸光微微失神,董卓已死,但王允卻并未依照約定放自己回去,反而將自己囚于此處,未來如何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如今如何了? “貂蟬?!蓖踉蕘淼胶?,找到貂蟬,開口喚道。 貂蟬身軀一顫,連忙朝著王允一禮:“見過義父。” “怎的?還在思念那呂布?”王允坐在一方青石上,對著貂蟬招招手道。 “孩兒不敢?!滨跸s低眉道,她一個女子,在這世道,命運又豈能自主?不過是王允手中一傀儡爾。 王允看著貂蟬,臉上泛起一抹慈色,嘆息道:“我知你怨我,但我所為者,皆為天下大義?!?/br> “孩兒知道?!滨跸s躬身道。 “如今長安雖定,然還有一人,乃我心頭之患,亦是亂天下之元兇,比之董卓之害尤甚?!蓖踉蕠@息道。 貂蟬沒有回答,這天下大事,怎的盡往自己一女子身上壓? “你那兄弟,已被我放走?!蓖踉逝ゎ^,看向貂蟬道。 “多謝義父!”貂蟬聞言臉上終于泛起幾分喜色,對著王允一拜道。 “此番我準(zhǔn)備讓你去并州,為我做最有一件事,不以你兄弟之命相挾,僅以大義請求?!蓖踉士粗跸s,突然一拜道:“此事關(guān)乎大漢氣運,今日老夫不以義父之身份,僅以大漢之臣,懇請你為我大漢除去一害?!?/br> 貂蟬看著王允,斂衽一禮道:“義父言重,不知義父要我殺何人?” “并州刺史,右將軍兼司隸校尉陳默!我兒可知此人?”王允沉聲道。 “自是知道的?!滨跸s點點頭:“只是陳使君身居高位,身邊必然護(hù)衛(wèi)眾多,孩兒怎能近身?” “我會安排你跟在蔡邕身邊,隨蔡邕一道送往河?xùn)|,你只需伺候蔡邕起居,以蔡邕婢女之身份前去河?xùn)|,伺機(jī)接近陳默,老夫這里有一瓶藥,暗中摻入其飲食之中,只要讓其飲下,必然斃命?!蓖踉饰⑿χ鴱膽阎腥〕鲆幻洞善?。 貂蟬:“……” 有時候貂蟬覺得王允像個賣藥郎,隨時隨地身上都能取出各種藥物,而且還沒有一樣是治病救人的。 “孩兒謹(jǐn)遵父命!”貂蟬雙手接過瓷瓶,不管如何,先假意答應(yīng)再說,等去了河?xùn)|,找到弟弟,姊弟團(tuán)聚后,便找一沒有紛爭之處定居,這天下之事,本就與自己無關(guān),為何要讓自己屢屢謀害他人性命? 不過表面上,貂蟬卻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王允點點頭,其實他不指望貂蟬能殺陳默,但萬一這女人做到了呢?跟陳默,他已經(jīng)撕破了臉面,就算最終貂蟬失敗了或是不做,他也沒有損失,陳默便是知道,還真能跑來長安殺自己? 當(dāng)下,王允帶著貂蟬送到蔡邕的牢房里,伺候蔡邕,次日一早,便命人將蔡邕和貂蟬以及蔡邕的弟子徐庶及蔡邕家眷一并派人送往蒲坂。 “恭喜恩師得脫囹圄?!毙焓隈R車?yán)?,看著氣色有些頹廢的蔡邕,微笑道。 “大漢運數(shù)經(jīng)此一事,國運必被動搖,王子師……不為人子!”蔡邕嘆了口氣,靠在車廂上,閉上了眼睛悠悠嘆道。 “老師言重了?!毙焓鼊竦溃骸半m然王允做事極端了些,但如今對陛下還是頗為尊重的?!?/br> “患不在他,而在西涼軍?!辈嚏邠u了搖頭。 徐庶聞言默然,他自然也能看得清,只是此刻蔡邕說出來,依舊有些難受,大漢在劉宏去世之后,短短兩年的時間里,先后經(jīng)歷何進(jìn)、董卓、王允,這國運幾乎是被人捏在手里使勁揉搓,如今天下分崩,諸侯割據(jù),若再亂一次,這國運恐怕就得被耗盡了。 但如今王允主政,一副要殺光董卓舊部的架勢,就算西涼軍有意罷手歸順朝廷,照王允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也是把人家往對立面上逼。 “不知恩師有何打算?”沉默了片刻之后,徐庶打起精神,看向蔡邕倒。 “伯道在安邑建了一處書院,天下之事,老夫已不愿再管,便去書院之中,繼續(xù)編纂漢書,同時也收些弟子吧,昭姬如今已經(jīng)有了身孕,伯道說過,若是女兒,愿意過繼給蔡家,教蔡家香火不絕?!辈嚏吆呛切Φ?,他為大漢奔波了一生,受過委屈,也有過榮光,如今他已過花甲之齡,朝廷這般模樣,他已心累了,只想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