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93節(jié)
“父親不也說過,學問不可死學?女兒覺得此曲這般改,更具意境。”蔡琰看著父親道。 “你呀,未經人世沉浮,你改掉的那些,方是這曲中真諦,不過這也怨不得你,待你日后經歷的多了,自會明白,如今你心中多有幽怨之氣,自悲自憐,向往圣潔,只是這世間……唉……用食吧?!辈嚏哒f到最后也不說了,很多事情,沒經歷過,就是不懂,這是天賦才情所無法彌補的,說再多也沒用。 …… 陳默自然不知道有人惦記上自己,離開蔡府之后,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結果到最后,正事竟然給忘了,看來過兩日還得再來拜訪。 正走著,眼前突然一暗,被人擋住了去路,抬頭看時,正看到呂布低頭看著自己。 “溫侯怎在此處?”陳默退后了幾步方才見禮,這種被人居高臨下的感覺,真不是太好,他如今說來也不低,但呂布卻高出他一個頭。 “閑來無事,隨意走走?!眳尾紦u了搖頭,跟陳默還了一禮,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道:“你那位部將呢?” “軍營訓練?!标惸Φ溃骸霸谙乱膊皇鞘裁创笕宋?,也不必整日帶著護衛(wèi)?!?/br> “司隸校尉若是也不算大人物,布卻不知陳校尉所言的大人物有多大?”呂布跟陳默并肩而行,看得出來,他其實也挺孤獨,在這洛陽,也沒什么朋友,士人……至少目前沒幾個拿呂布當回事的。 “像溫侯這般?!标惸S口聊道。 “嘿~”呂布聞言卻是咧嘴笑了笑,笑的很假:“你這是在嘲諷于某?” “為何嘲諷?”陳默笑問道。 “背主之賊~哈~”呂布說到最后,眼里有些怒火,那些人不問緣由便給他扣上這么一個帽子,雖然沒人當面跟呂布說,但呂布又不是耳聾,這么長時間,總能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人言可畏,有時候這人能聽到的,通常都是他們想聽到的東西,而所說的,卻又是對他們有利的東西,只是將軍常年守衛(wèi)邊疆,未跟這些人接觸過,建陽公已死,在下也不好說人短處,溫侯若想化解這些,不妨去為建陽公祭奠祭奠?!标惸Φ?。 死者為大,人已經死了,你說什么都是死無對證,而且丁原也確實是你殺的,人家抓著這點不放,你就是長了一百張嘴都沒辦法辯解,最好的辯解就是啥也別說,用行動來告訴大家,我是被逼的,最好能流些淚。 “某又無措,為何?”呂布冷哼一聲,看向陳默的目光中帶了幾分不滿。 “這世間之事,并非非黑即白,對錯在人心,有時候,你我都是活在他人的眼中,很多事,都是做給人看的?!标惸瑢τ趨尾嫉臍庾詣用庖?,一邊走一邊道。 “那活的豈非很憋屈?”呂布皺眉道。 “溫侯大概沒有敗過吧?”陳默笑問道。 “自然!”呂布傲然道:“某十二歲便上馬殺敵,自云中殺穿朔方,無人是某十合之敵!” “我敗過,而且敗過很多次?!标惸Φ?。 呂布:“……” 為何感覺這句話很有氣勢? 陳默看向呂布笑道:“所以,為了生存,我會委曲求全,人首先得生存,然后才能說其他,溫侯未逢一敗,是好事,是溫侯的本事,但沒有經歷過那一次次跌倒,為了生存卻不得不爬起來,或許也是憾事?!?/br> 呂布皺眉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但…… 扭頭,看向陳默,呂布突然問道:“為何你年歲明明比我小,但跟你說話,似乎在與年長之人說話一般?” “大概……”陳默笑道:“默在委曲求存這方面比較擅長吧,今日你我偶遇,閑聊幾句,溫侯這么問,我便說說自家看法,溫侯若聽不進去,就當默在胡言便是,我家到了,溫侯可要入府一敘?” “不必。”呂布搖了搖頭。 “那……末將便告辭了?!标惸瑢χ鴧尾家欢Y,轉身推門而入。 呂布看了看陳默的背影,想了想,似乎陳默說的很有道理,但再一想,這家伙是不是叫自己故意去?。渴咳斯欢家粯?,話都說不明白,蠢! 不過跟此人說話,倒是不討厭。 第一百零五章 初見 呂布似乎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之后幾日,倒是常常以各種理由去找陳默。 總的來說,董卓對呂布是不錯的,不過一來丁原的事情讓呂布在道德上就處于挨罵的地位,二來董卓出入都帶呂布在身邊,防止了好幾次刺殺,讓人更不喜呂布。 如今呂布的處境就是士人不待見他,而西涼軍將領卻是嫉妒呂布被董卓寵信,也排擠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說起來也是呂布太過高調了一些。 陳默偶爾也會點點,比如第二天,呂布便向董卓告假,去祭拜了丁原一番,平日里,也低調了許多,甚至董卓的護衛(wèi)之責,呂布也是請董卓讓他和華雄輪流來。 華雄是董卓麾下悍將,跟隨董卓多年,結果呂布一來,感覺上好像是華雄被疏遠了,心里自然不好受,現(xiàn)在呂布跟董卓這么一請命,而董卓也答應了,這樣一來,華雄就承了呂布一份人情,而華雄作為董卓麾下老將,又是昔日董卓麾下第一勇士,華雄這個口子拉開了,其他將領對呂布的排斥自然也就少了不少。 其實呂布手中的牌是不錯的,只是不會用,很有趣的一個人,明明想跟陳默親近,卻又不主動開口,多數(shù)時候都是裝作恰巧遇上,然后順理成章的同行,談不上多喜歡,但也不會討厭,性格孤傲,卻又渴望旁人認可。 “人就是如此,你得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溫侯你勇武無雙,但你在厲害,除了你手下的將士覺得跟著你打仗痛快,于旁人而言,溫侯強弱與否,其實并不重要,而你如今又受太師器重,位高,不屑于旁人,卻又相讓人家佩服你,怎么可能?”洛陽下了細雪,不大,但紛紛揚揚下個不停,兩人走在雪幕中,陳默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你說這些太過繁瑣。”呂布能夠實實在在感受到這幾天大家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同了,但跟那些人說話,武將還好些,跟士人說話,一個字累,反倒是陳默這個邊緣人說話雖然也彎彎繞繞的,但卻不讓人討厭。 “官場……不,與人相處,就是這般,不違背原則的東西,退一步有時候比寸步不讓更好,溫侯厲害的是拳頭,其實沒必要變太多,若真的你與我一般,恐怕也沒有這冠絕天下的勇武。”陳默咂咂嘴,扭頭看了一眼呂布那比自己粗了好幾圈的胳膊,哪怕是藏在衣服里,也能感受到那驚人的爆發(fā)力,如果呂布真的跟官場老油條一般,到了戰(zhàn)場上,還能有那種有我無敵的氣魄嗎?估計很難。 “這話倒是不錯!”呂布傲然道。 陳默:“……” 這人不能夸。 見陳默不說話,呂布想了想道:“這似乎并非去臧府之路?!?/br> “拜訪蔡翁。”陳默點了點頭道。 “你去吧,那老兒……”呂布聞言,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蔡邕說話,有時候理解起來比較困難,呂布跟蔡邕也沒什么交情,不想去。 “平日里若是無事,可來臧府,最近很閑?!标惸粗鴧尾嫉谋秤?,突然笑道。 “某很忙,不一定有空,若是有暇且正好路過,便去看看?!眳尾佳b作不在意的頓了頓,也沒回頭,繼續(xù)大步離開。 這種性格……陳默搖了搖頭,不去評價,繼續(xù)往蔡邕府上走去,他跟蔡邕的關系親近了不少,這幾日沒事的時候會去下棋,順便蹭頓飯,不過今天,是蔡邕主動相邀,陳默覺得應該早些過去,雖然談得來,不過陳默總覺得蔡邕最近對自己熱情的有些過分了。 “賢侄來的正好,且先入席吧?!辈嚏咭姷疥惸@然頗為高興,對著陳默招手笑道。 “叨擾蔡翁。”陳默客套一番后,徑直入席,卻見席間已有一女子,雖未見過,但看身段,正是當日涼亭中撫琴女子。 今日見得正臉,給陳默的感覺是很漂亮,但還不足以令人驚艷,最吸引人的,反而是她身上那股文靜、淡雅的氣質。 微微一禮,陳默也沒多看,徑直入席,盯著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看是很失禮的,蔡邕顯然是將他視作親近之人,這次吃的算是家宴,或許還有其他一些意思在里面,但人家把你當自己人是想親近,你把這里當成你家可就是無禮了。 “此乃吾女,名琰,年歲與賢侄相仿?!辈嚏呓o兩人介紹了一番:“陳將軍少年英雄,文武雙全,其名吾兒當聽過?!?/br> “小娘琴聲動人,默是十分欽佩?!标惸瑢χ嚏⑽⒁恍?,開口稱贊一句。 蔡琰輕輕頷首:“將軍也通音律?” “不懂?!标惸瑩u了搖頭笑道:“這也正是在下欽佩之處,能讓在下這不懂音律之人沉浸其中,小娘于琴藝一道,已然超越技之極限,小娘年歲與我相仿,卻能在一道之上,達到此等境界,實在令人欽佩,他日必為琴道大家?!?/br> “將軍過譽?!辈嚏p輕搖頭道:“將軍棋藝、書畫皆有過人造詣,家父少有夸贊人,但這幾日琰所聞皆是將軍之名。” 說到這里,多少有些抵觸的情緒在里面,蔡邕都快把陳默捧上天了,這說得多了,反而容易敗人好感。 陳默疑惑的看向蔡邕,沒事說自己干什么? “難得見到少年英杰,老夫也是愛才。”蔡邕笑道:“對了,賢侄可有婚配?” “家中有一妾氏,婚配之事,尚需經家母同意?!标惸瑩u了搖頭。 蔡邕聞言點點頭,理當如此,妾氏的話,誰沒有。 “若是將軍他日有了親事,女方卻要求將軍趕走妾氏方可成婚,將軍可愿?”蔡琰突然問道。 陳默疑惑的看向蔡琰,也沒多想,搖了搖頭道:“我那妾氏雖身份低賤,但卻是患難之交,雖棄之亦無人會管,然于默而言,心難安,況且此等女子無疑乃妒婦,便是委曲求全,娶回家中,他日也會家宅不寧?!?/br> “將軍為一妾氏如此,是否不值?”蔡琰有些好奇,這年代,妾氏相互贈送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見解不同吧,出身有時候是沒得選的,況且這也并非妾氏的問題,若有女子尚未入門,便插手家事,此乃德行有虧,況且一女子肯在我落魄時不離不棄,寄人籬下,便是妾氏,得勢時為求富貴便相棄,其人又與禽獸何異,或許連禽獸都不如?!标惸⑿Φ?。 一開始也只是蔡琰好奇所問,不過陳默所答,多少與如今的觀念有些相悖,兩人的交談也開始從妾氏問題,延伸到女誡,再后來就不再拘泥于某書,蔡琰也是第一次體會到父親所言博學,陳默熟讀萬卷不說,其論點往往叫人有種耳目一新之感。 “兄長既然如此博學,棋、書、畫皆有不俗造詣,為何獨不學琴?”一番暢談,蔡琰跟陳默倒是親近了不少,稱呼也在蔡邕的建議下以兄相稱。 “家?guī)煆椙贂r……”陳默腦海中不由出現(xiàn)臧洪當年給自己示范彈琴時的樣子,揉了揉眉心道:“有些……不太文雅,所以一直覺得彈琴便是如此?!?/br> 臧洪于音律并不精通,當年為了提起讓陳默的興趣,故作高雅之態(tài),但其造詣顯然沒有蔡琰這么高,這么故作姿態(tài),結果聲音毫無美感不說,而且彈了幾下不但斷了三根琴弦,手指也鮮血淋漓,從此,陳默就沒了學琴的興趣。 陳默雖然說的委婉,但蔡邕大概能夠猜到,能讓一個天資橫溢而且好學的弟子對一門學問避如蛇蝎,臧洪當時想必十分狼狽吧。 “確實未曾聽說子源于音律之道擅長?!辈嚏呷滩蛔⌒Φ?。 一場家宴,也算是賓主盡歡,而且蔡琰所學之豐,也讓陳默有些驚訝,自己有系統(tǒng)神仙相助,得了過目不忘之能方有今日所學,這蔡家女與自己一般年紀……莫非生來就有過目不忘之能? 宴席過后,又與蔡邕對弈幾盤,蔡琰在旁撫琴,倒是頗為享受,直到入夜,陳默方才告辭離開。 “我兒覺得此子如何?”蔡邕讓管事送走陳默后,看向蔡琰笑問道。 “便如父親所言一般,博學多才,人亦風趣。”蔡琰一邊彈琴一邊道。 “若為父選他為婿,我兒可愿?”蔡邕聞言笑道。 蔡琰想了想陳默剛才宴席上的姿態(tài),陳默自然沒多想,但蔡琰是抱著以考教夫君的目的去見陳默的,聞言臉上也有些發(fā)紅,低聲道:“兄長未必愿意。” “自有為父去說。”蔡邕好笑道。 “婚姻之事,自是由父親做主?!辈嚏鼘㈩^低的很低。 其實這年月的婚嫁,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在成親前能見面的不多,像今日這樣蔡琰親自老考教,更是少之又少,也可說是絕無僅有,要想談情說愛上一段時間,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為父這幾日便去說?!辈嚏邠u頭笑了笑,這兩年,為了能幫女兒招到滿意的女婿,蔡邕可是愁白了不少頭發(fā)。 第一百零六章 要兵 “公子,今日有人持陳家名帖前來,想見公子,在下看其落魄,令其暫居府中?!被氐疥案畷r,卻見臧府管事找來,躬身道。 “哦?”陳默聞言笑道:“若他無事,便叫他來書房吧。” 陳登離開時,陳默曾托他幫自己找尋一些人才,如今看來,卻是人才到了。 只是不知,能讓自家這位兄長推薦過來的,是何等人才? 很快,管事帶著一名青年來到書房,二十歲上下,雖然衣著落魄,但頗有氣度,眉間予人一種頗為嚴肅之感。 “滿寵見過司隸校尉?!鼻嗄暌姷疥惸?,微微一禮道。 “不必多禮,坐?!标惸畔玛惖撬蛠淼臅?,對滿寵有個大概了解,能力是有,但行政手段頗為殘酷,曾任高平縣令,為官期間,因查貪腐之事,將人給拷問致死,因此,不為人所喜,棄官之后,便沒人再用,正好碰到自洛陽離去后的陳登,被陳登推薦到陳默這里來。 “多謝?!睗M寵跪坐在陳默對面。 “伯寧兄所學是法家?”陳默笑問道,感覺滿寵對律法頗為嚴肅,執(zhí)法酷烈。 “不是,寵曾師從崔惲?!睗M寵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