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86節(jié)
“中原之地自是最好,家鄉(xiāng)也可?!标惸妓鞯?,他雖聰慧,但說實在的,對天下的了解,多半都出于書本,如果真的讓他牧守一方,他還需要時間來適應(yīng)。 “你說若真的諸侯割據(jù),這天下會如何?”陳登笑問道。 “一如當(dāng)年周朝一般?!标惸肓讼氲?。 周朝沒落,王室威信不在,只余名義,諸侯亂斗數(shù)百年,天下方才重歸一統(tǒng),這是陳默最不想看到的結(jié)局,那樣的話,自己是繼續(xù)輔佐漢室還是…… “所以,若真是如此,默弟又當(dāng)如何?”陳登笑問道。 “勇者盡其力,智者盡其謀,廣納英才……”說到最后,陳默無奈搖了搖頭,思索道:“除此之外,還當(dāng)重開天地,建立秩序!” 大漢為何會至此?禮崩樂壞,秩序崩潰,而要恢復(fù)天下一統(tǒng),秩序不能等天下一統(tǒng)之后再重新建立,需要在一開始就立好了根基方可。 人才,也是陳默讓陳登回去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果他成一方諸侯,便需要更多的人才來治理各方,幫自己重新建立規(guī)則秩序,這樣一個政體才能延續(xù)更久。 “好志向!”陳登點點頭,從書架上取下一張地圖,攤開在桌案之上:“不過默弟雖然聰慧,常人難及,但有些東西,默弟不懂,這中原之地雖肥沃,但一馬平川,先不說地方世族在中原最為根深蒂固,就算你選徐州,陳家或許能助你謀一郡,但若想謀一州,卻需天時地利人和,便是日后要恢復(fù)天下一統(tǒng),你在徐州,四戰(zhàn)之地,要向南或是向北?” “徐州似乎只能向南?!标惸粗貓D道,徐州無險可守,若向北的話,后方等于完全暴露在四周,需要消耗大量兵力駐守,反之向南會輕松許多,后方有泰山山脈,防守壓力會小很多,當(dāng)然,也可向西。 “不過……”陳默看向陳登:“我也未曾想過那般遠(yuǎn),只想有一塊根基之地?!?/br> “若按你所言,最壞的結(jié)果,天下分崩,內(nèi)若要立足,需考慮很多,家族會幫你推薦人才,支持財物,但在你成勢之前,不會有更多幫助。”陳登認(rèn)真道:“所以這根基之地,不能亂選?!?/br> 陳默點點頭,皺眉看向地圖,從筆架上摘下一支筆來,思索片刻,將徐州抹除,而后是荊州、江東。 “為何除去江東?”陳登好奇道。 “地廣人稀,世家宗族盤踞,雖有天塹之隔,但……若有選擇,此地最好不去?!标惸X子轉(zhuǎn)的很快,剛剛陳登說了徐州優(yōu)劣,陳默便看出了江東或能困守一隅,卻難進取,人口不多,世家宗族不少,還有宗賊、山越。 蜀地隨后也被陳默抹去:“天下未亂而蜀先亂,天下已定而蜀未定,此地易進難出,中原無險,那剩下的,便是關(guān)中、幽并之地……” 說到最后,陳默突然摸了摸臉笑道:“兄長以為并州如何?” “此處雖有宗族,但相較其余州郡要少很多,王氏、衛(wèi)氏兩家,若能謀得一郡,以賢弟之能,若時機至,倒是不難謀得并州,而且此地有蜀地之險,但只需占據(jù)河?xùn)|,要出不難,但唯有一點……”陳登看著陳默道:“常年胡患,此地糧草匱乏?!?/br> “正因匱乏,才選此地?!标惸傩Φ?。 “哦?是何道理?”陳登來了興致,看向陳默道。 “糧草匱乏,我若攻其余州郡,則可選秋季,只要攻下一地,便能就地補給,但若他人攻入并州,一來盡是險阻,難以快戰(zhàn),二來便是攻下一地,也無多余糧草,只能從后方運輸,當(dāng)年晉能于此立強晉,并非無道理?!标惸Φ馈?/br> 至于糧產(chǎn)問題,若真能掌握并州,陳默倒是可以試試糞肥之法,在并州是否也能適用,若能的話,倒是可以緩解一些。 “況且此乃最壞打算,局勢也未必會如你我想象那般,只是為防萬一,兄長還是盡早離開洛陽才是?!标惸Φ?,不到最后,他還想拼一把,穩(wěn)住如今局勢。 “也好。”陳登點點頭道:“若董卓行廢立之事最終成功,為兄有一言以教你?!?/br> “兄長請說?!标惸Φ?。 “那便先輔佐董卓?!标惖切Φ溃骸叭艨煽拜o佐,也未嘗不是一條出路,若不能,賢弟從董卓手中獲得并州牧或有可能,但切記就算輔佐董卓,也莫要與士人對立,否則便是你得了并州牧,也難得士人支持,最好能在董卓麾下卻能得士人認(rèn)同。” “間?”陳默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這堂兄,其實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溫文爾雅,骨子里壞得很。 “能否成事,就看賢弟本事了,只要做到,為兄會盡可能說服許多大才于你。”陳登笑道:“此外糧草方面,也能為你解決一些?!?/br> “兄長說的太過遙遠(yuǎn),默此時只想自保?!标惸瑩u頭道。 “另外,若想得董卓信任,那云思和娟兒最好留在身邊,否則他如何信你?”陳登起身道:“成大事者,不可為兒女情長所困,況且,雖置身險地,卻也未必會有危險,還看默弟本事?!?/br> “多謝兄長指點。”陳默沒有接話,只是抱拳道。 “可惜沒了時間,否則,你也該到了游學(xué)年紀(jì),去看看這天下,以你之才,其實未必需要我說這些。”陳登從書架上抱下幾卷竹簡笑道:“這些竹簡你是否還能刻出?” “自然,皆已了熟于胸?!标惸c點頭,書架上這些書,都是他自己刻出來的。 “若是如此,可否帶一些會族中?”陳登笑問道。 “兄長拿去便是。”陳默點點頭,書這東西,對沒有的人來說,那是無價之寶,但對于有的人來說,當(dāng)然也珍貴,但更多時候,是可以拿來當(dāng)贈禮的。 最終,陳默還是讓云思和娟兒留下來,不管如何,有個家在這里,日后不管誰掌權(quán),陳默都有讓對方放心的能力。 次日一早,陳登便帶著王彪和鄭屠離開了,陳默出府上朝,卻發(fā)現(xiàn)一夜之間,董卓已經(jīng)掌控了皇宮,并成功兼并了衛(wèi)尉以及羽林中郎將所部和虎賁中郎將,袁術(shù)被擢升為后將軍,其部眾也被董卓奪走,甚至袁術(shù)當(dāng)時根本不在營中,虎賁中郎將便被董卓強行命其帳下將領(lǐng)李肅奪取。 一夜之間,董卓兵力大漲,不但控制了皇宮,更將洛陽各處糧倉握在手中,如此一來,就算陳默這些沒有被奪走軍權(quán)的將領(lǐng),也得受董卓節(jié)制,包括剛剛進京的丁原、鮑信所部。 “賢弟何必愁眉不展。”曹cao在上朝的路上,拍著陳默的肩膀道。 “一夜之間,天子大義,兵力都被董卓奪取,小弟突然輕松了許多?!标惸瑩u頭笑道。 “這是為何?”曹cao疑惑道。 “因為昨日我們還有一戰(zhàn)之力,今日可就不一定了!不用打仗,自然是最好的。”陳默看著前方的袁紹,故意將聲音說的很大。 前方袁紹聞言面色一黑,繼續(xù)往前走。 “其實朝中做事,向來如此,董卓此番不顧規(guī)矩來,本初有些措手不及罷了?!辈躢ao拍了拍陳默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再這般。 “諸位,今日早朝暫歇,董公請諸位復(fù)往溫明園去?!睅酌l(wèi)士上前,為首的將領(lǐng)對著眾人拱手道。 “我們?nèi)舨蝗ビ执绾??”袁紹皺眉道。 這一次,陳默沒上前,只是看戲。 兩側(cè)一排排甲士出現(xiàn),那將領(lǐng)微笑道:“本初公莫要為難末將!” 袁紹沒再多言,帶著群臣往溫明園方向去。 第九十四章 雙虎斗 這是董卓第二次宴請,不過兩次宴請的心情卻不一樣。 昨日前來,是受董卓相邀,多多少少是給董卓幾分面子,但內(nèi)心中對董卓,估計多半人是瞧不上甚至抱有敵意的。 但到了今日,敵意先不說,但對董卓的畏懼卻是有了,董卓行事雷厲風(fēng)行,一夜之間還沒等士人這邊討論出個對策來,人家已經(jīng)將皇宮和糧草都掌控在手中了。 其實現(xiàn)在還有一搏之力,董卓的兵馬應(yīng)該不多,而且剛剛收編的羽林中郎將和虎賁中郎將麾下將士未必齊心,也不是沒有一斗之力,但前提是……這些人能在今天之內(nèi)下定決心同心同力,反正陳默是不指望了,靜觀其變就是。 “稍后多半還要談廢立之事,你我……”曹cao看向陳默道。 “我只怕我們動了手,但卻無人響應(yīng)。”陳默觀察了一下自己和曹cao的命數(shù)和氣運,微笑道:“孟德兄放心,我看今日也不會定下,你我位卑言輕,吃酒、吃rou?!?/br> 曹cao知道,昨日袁紹的猶豫讓陳默失望了,昨日沒能搶得先機,才有今日董卓的肆無忌憚,剛才那一幕,已經(jīng)算是脅迫百官了,但百官之中卻無人抗拒,顯然,對袁紹失望的并不只是陳默。 很快,董卓扶劍而來,見到群臣,微笑一禮道:“勞諸位久候,卓之罪也,奈何方才接受五官中郎將所部,分身乏術(shù),諸位見諒。” 百官聽得心中有些發(fā)堵,不說董卓自帶的人馬,單是從作業(yè)西涼軍入城以來到現(xiàn)在,董卓已經(jīng)先后收編了衛(wèi)尉、虎賁中郎將、羽林中郎將以及五官中郎將以及城門校尉麾下部眾,洛陽兵權(quán),已有近三成被他收編,再這般下去,廢立之事豈非定局? “自罰一觴!”董卓跪坐下來,舉起案上酒觴,仰頭一飲而盡笑道:“諸公,請!” 群臣心事重重,但畏于董卓如今威勢,也不敢多言,各自開始飲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正當(dāng)氣氛沒那般僵硬之際,卻聽董卓開口:“諸位,我有一言,昨日已經(jīng)說過,今日再問一遍!” 自有已經(jīng)投奔了董卓的文武順勢迎合:“不知董公有何高見?” “天子乃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自閹寺霍亂以來,少理朝堂之事,只知整日傷感,陳留王少而聰慧,當(dāng)為明主,且先帝也曾留下詔書,欲立陳留王繼承帝業(yè),此乃先帝遺詔,我請諸公見證,欲行廢立之事,可否?” 這一次,董卓是有備而來,將先帝遺詔拿出,傳閱眾人,上面還蓋著印璽。 群臣也有些震驚,沒想到還真有先帝遺詔,就算詔書可以是矯詔,但這詔書上的印璽可不是,要知道傳國玉璽在前日閹宦挾持天子離京之后,就找不到了,董卓就算掌控了皇宮,也根本不可能拿出來,也就是說,這份詔書是真的? 但詔書是真的,卻并不代表你董卓有資格行廢立之事,在座的若論及出身,哪個不比董卓高,況且董卓雖有勇名,卻無賢德之名,這廢立之事,非德才兼具之人不可行,你董卓便是再有武勇,又有何德何能行此廢立之舉? 因此,哪怕看出這詔書是真的,但卻無人響應(yīng)董卓之言,看的董卓一臉陰沉下來。 丁原伸手接過詔書,也不細(xì)看,直接站起身來,當(dāng)這董卓的面將那詔書撕的粉碎。 “放肆!”董卓豁然拔劍而出,便要斬丁原,丁原身后,呂布大步而出,揮劍擋住董卓的寶劍,董卓也是有勇力之人,膂力奇大,但此刻全力劈出一劍,卻被呂布輕描淡寫的擊回。 四周甲士轟然上前,呂布虎目一掃,殺氣四溢,四周圍上來的甲士氣勢一弱,只是圍著,卻無一人敢上前。 “好一員虎將!”坐在后排看熱鬧的陳默和曹cao看到呂布表現(xiàn),目光不由一亮。 “匹夫,爾乃何人?有何資格行廢立之舉?你身在河?xùn)|,先帝遺詔怎會落入你手?這分明是矯詔!” 董卓雖然驚異呂布力氣,卻也不懼,森然道:“今有先帝遺詔在手,廢立之舉,勢在必行,順我者昌,逆我者死!” “那你來試試?。俊倍≡湫σ宦?,也知道這里是董卓主場,不宜久留,當(dāng)下一轉(zhuǎn)身,帶著呂布徑直離開,四周甲士雖已被董卓收編,但畢竟不是心腹,也不敢胡亂對在座名士動手,更何況呂布?xì)怏@人,就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離去。 袁紹皺眉看著丁原離開的方向,也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本初!”董卓本就已經(jīng)因為丁原之事惱怒無比,此刻見他還沒說話,袁紹又要走,頓時更怒:“吾未發(fā)言,如何要走???” 袁紹看了看四周不敢上前的甲士,又看了看董卓:“天下英豪,豈只董公?” 董卓怒發(fā)沖冠,群臣連忙上來相勸,不過丁原、袁紹先后離開,這酒宴自然再次不了了之,不過離開的丁原這次卻沒跟袁紹再商議,回到自家營地之后,丁原召集部眾道:“董賊倒行逆施,我等身為大漢臣子,豈能屈居其yin威之下?。繌堖|,立刻點齊部眾,隨我誅殺董賊!” “喏!” 私心,其實也有,都是一同前來的將領(lǐng),兵力也差不多,董卓能走到今日這一步,他丁原憑什么就只能當(dāng)個執(zhí)金吾,禁軍雖被董卓收編,但剛才已經(jīng)看出來了,董卓的號令對禁軍影響其實有限,若趁此機會除掉董卓,董卓今日能做的事情,丁原為何不能? 至于袁紹……昨日丁原就看出來了,那陳默說的沒錯,昨天是袁紹的機會,但袁紹猶豫了,既然袁紹沒這個膽量跟董卓碰,那就讓自己來。 都是邊將,丁原也是苦貧出身,一步步爬上來,野心自然也不小,當(dāng)下點齊兵馬,準(zhǔn)備去戰(zhàn)董卓。 “將軍!”呂布有些羨慕的看了張遼一眼,隨后看向丁原,一臉期待。 “奉先也隨我出征,今日一戰(zhàn),有奉先在,勝算更大!”丁原看了看呂布,想到西涼軍也是天下強勇,自己未必能夠占到好處,有呂布在,勝算也多一些,當(dāng)下答應(yīng)了呂布隨他出征。 “喏!”呂布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當(dāng)下取來了自己的方天畫戟,跟隨丁原一同出征,前去向董卓搦戰(zhàn)。 董卓第二次向百官施壓,原本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誰知除了丁原這么一個變數(shù),百官散去之后,尤自憤怒,突然有人來報,丁原率眾在城外叫罵! “豈有此理!”董卓拍案而起怒道:“丁原欺人太甚,傳我軍令,三軍集結(jié),我要親手?jǐn)叵露≡准墸 ?/br> 吩咐完后,董卓又叫來華雄:“我率眾出城,你需掌管禁軍,不得有誤,若有人敢來奪宮,不必管他是誰,直接殺之!” 雖然憤怒,但丁原、袁紹一前一后離開,董卓擔(dān)心這是丁原和袁紹的計策,特將華雄留下坐鎮(zhèn)后方,自率精銳去戰(zhàn)丁原。 這邊,聽得兩大外兵要打,陳默跟曹cao、鮑信等人閑來無事,紛紛登城眺望,正看到兩支人馬在城外已經(jīng)開始對沖,呂布手持方天畫戟,帶著騎兵在陣中來回沖突,那畫桿戟下,幾無一合之?dāng)场?/br> 同時陣外亦有一將,雖不似呂布這般勇猛,但與呂布一內(nèi)一外,相互配合默契,驍勇精悍的西涼軍,竟被殺的節(jié)節(jié)敗退。 “不想丁建陽竟能練出如許部隊?”鮑信有些興奮道。 “這跟建陽公沒什么關(guān)系?!标惸闹畨u了搖頭:“建陽公在并州任刺史不過一年,這等驍勇之士,如何是一年能成的,而且你們看,令旗跟場中騎兵進攻節(jié)奏不一致,雙方缺乏默契?。 ?/br> 也是呂布跟張遼打了多年的配合,無需后方指揮,后方的令旗有些像擺設(shè)。 “不錯?!辈躢ao點點頭道:“建陽此戰(zhàn)雖勝,然也能看出他與并州軍士尚未同心同德,若今日不能殺董卓,結(jié)果堪憂?!?/br> 鮑信聞言皺眉道:“兩位且同我一起去見本初,務(wù)必說服本初與我等合兵,一舉絞殺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