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準?！标惸戳丝词莞邆€，搖了搖頭道：“不過軍中識字者不多，此事需得保密，這件事說與你們聽，可切莫傳出去，否則頭領(lǐng)怪罪下來，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br>
    瘦高個聞言，目光中透著幾分不懷好意，只是黑暗中，雙方也難看清對方的臉面，陳默自然沒有察覺，只是道：“大概就是這些，我能回去了？”

    “去吧?！笔莞邆€想了想，終究讓開身子，放陳默過去。

    “瘦猴，就這般放他離去？”看陳默離開，一名壯漢皺眉道。

    “我們最多打他一頓，他還可能去向頭領(lǐng)告狀，倒不如讓頭領(lǐng)來收拾他！”瘦高個嘿了一聲，看著陳默離開的方向道：“終究是個娃娃，經(jīng)不得嚇。”

    “他能識字，頭領(lǐng)很看重他，如何會收拾他？”壯漢不解道。

    “他不是讓我等保密嗎？但若將這秘密泄露出去，頭領(lǐng)如何會放過他？”瘦猴兒嘿笑道：“大家分頭行動，告知各自鄉(xiāng)民，再讓鄉(xiāng)民們傳出去，越快越好！”

    “你這主意倒是不錯，好，我們分頭行事！”兩人點點頭，跟瘦猴道別一聲之后各自離開。

    張闿麾下的人除了核心的幾個，基本都是在亂民中招來的壯勇，來自四面八方，管理也相對松散，與以往的鄉(xiāng)民多少也有些聯(lián)絡(luò)，平日里偶爾見面也會互通消息。

    陳默回了帳里，將這些是跟張闿說了一遍。

    “我明日讓他們?nèi)ド⒉急闶牵雾毴绱速M事？”張闿不解的看向陳默。

    “頭領(lǐng)讓他們?nèi)プ觯麄兎炊赡芟麡O怠工，這些人想看我出丑，讓頭領(lǐng)收拾我，如此一來，反而會更勤快的去傳訊，都不需頭領(lǐng)吩咐。”陳默坐下來想了想道，其實一開始他并沒這個準備，剛才被瘦猴堵住的時候臨時有了這個念頭。

    “那接下來該如何做？”張闿詢問道，他昔日在軍中雖然也沒當過什么將校，不過也是帶過兵的，這幫人未經(jīng)訓(xùn)練，心中對自己這個頭領(lǐng)多少會有些抵觸張闿是知道的，真要自己下令，的確未必能有多大效果。

    “找個太平賊殺了，將其人頭讓人去城下請功?！标惸l(fā)現(xiàn)自己的思路似乎越來越順了，一邊盤算一邊道：“大家就算知道了榜文內(nèi)容，一時間恐怕也心有猶豫，若有人拿了太平賊的首級去曲陽投誠，曲陽若是將他接進去，有了這帶頭的，人心應(yīng)該會亂起來?！?/br>
    這應(yīng)該就是臧洪或是張超的意思，對于他們的計策，陳默現(xiàn)在也只是猜測，他準備將這里的情況找個機會寫出來然后射到城墻上告知。

    “若是那些衙署的人不理會或是直接射殺的話……”張闿皺眉道。

    陳默本想說不會，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看向張闿道：“頭領(lǐng)，不如我們寫份箭書送于城內(nèi)告知此事?！?/br>
    “他們會聽？”張闿有些遲疑。

    “此舉與他們有利，再說只是一人而已，就算收入城中，也不會有事?！标惸僖馑妓鞯馈?/br>
    “說的不錯，這個你來寫?！睆堦]覺得陳默說的也對，當下點頭道：“至于那太平賊人的首級我來處理?！?/br>
    “頭領(lǐng)可有把握？此事若漏了行藏，怕是立刻便會招來太平賊的圍剿?！标惸q豫的看向張闿，他本來是準備自己去的，畢竟手熟。

    “放心，殺人而已，某昔日在軍中手刃賊人可不少，此事我親自去辦，你來挑選人。”張闿豪爽一笑，殺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可不難。

    “也好，我這便書寫箭書，只是用何物來寫？”陳默看著張闿問道，之前他是用母親給的血來寫的，但現(xiàn)在母親和蔡嬸都被送入了城中，上哪找東西寫箭書？

    “不難，用血便是，這里最不缺的就是血。”張闿之言正合了陳默心意，反正不是自己的便好。

    第六十九章 暗流

    又一次攻城失利，看著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周方的臉色比那天氣都要暗，昨天的情景今天并沒有重演，好像昨天太平教大軍爆發(fā)出來的戰(zhàn)力和氣勢是一場夢一般。

    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周方想不通，與眾將商議，也沒人能給出一個答案。

    太平教的大帳中，周方讓人點燃了蠟燭，太平教將領(lǐng)大半集結(jié)于此，一個個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幾日接連攻城無果，諸位可有破敵之策？”沉悶而壓抑的氣氛中，周方終于開口了，語氣很平靜，卻讓人感覺心頭壓抑更甚。

    一眾太平教將領(lǐng)聞言面面相覷，迄今為止，太平教其實沒打過什么硬仗，攻城的套路其實說到底，靠的不是太平教如何能打，一個是人多，嚇跑敵人，另一個就是城內(nèi)的太平教徒幫忙打開城門一擁而入。

    只靠這兩招，自起事開始，可說是無往不利，但如今在曲陽被人擋住了，城內(nèi)的太平教徒也沒有消息，讓他們想別的招……哄騙百姓入教，威逼利誘他們擅長，上陣沖鋒……也勉強可以，但若說到出謀劃策，那就完全抓瞎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默默地低下頭，心中發(fā)自內(nèi)心的希望渠帥不要看到自己。

    問我也不懂啊。

    “怎么？這等時候沒人說話了？我要爾等何用？”周方看著眾人，森然道。

    “渠帥！”距離周方最近的一名將領(lǐng)連忙道：“曲陽守備充足，我等不如棄了曲陽，南下攻打淮浦、射陽，亦或東進攻陷海西，何必糾纏于一地？”

    “談何容易？”周方聞言嘆了口氣，搖頭道：“我等可以走，但這數(shù)萬人馬若是無法攻陷曲陽，怕是都得留在這里，軍中糧草已然不足。”

    這也是太平教最大的問題所在，雖然裹挾百姓，看起來聲勢浩大，但沒有穩(wěn)定的補給，如果不能攻下城池，就得面臨缺糧的窘境，要么放棄那些百姓，重新驅(qū)趕其他地方的百姓，要么便跟守城軍隊死磕，別無他法。

    但這兩淮之地，汝南那邊還好些，廣陵這邊是地廣人稀，周方組織這次行動，已經(jīng)將能夠裹挾的百姓都裹挾過來了，這一路上戰(zhàn)果也是頗豐，下相、夏丘、虹縣、凌縣司吾等地盡數(shù)落入手中，麾下人馬若真的算起來，有十多萬，但正如陳母所說的那樣，管理混亂，如今周方甚至連自己手中有多少糧草都算不清，更別說真的將這十多萬人的威力給發(fā)揮出來，他來了曲陽，其他幾處攻占的縣城基本都是放養(yǎng)狀態(tài)，這個時候手中雖然有糧，但能不能走到下一座城池，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

    氣氛再度回到了死寂，周方有些煩躁。

    “報～”

    門簾被人掀起，一股夜風(fēng)帶著寒氣涌進來，讓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何事？”周方有些煩躁的看著來人，是個小頭目，具體做什么的，他記不清了。

    “渠帥，如今營中正在四處流傳榜文的消息?！毙☆^目連忙道。

    “哦？”周方?jīng)]有在意：“什么榜文？”

    “曲陽城頭掛的那個。”小頭目沉聲道。

    “那上面寫的什么？”周方好奇道，他也不識幾個字，昨日雖然看了榜文，但有一多半不認得，此時也有些好奇。

    “據(jù)說是朝廷已經(jīng)下旨只誅首惡，余者只需取得一人首級便可既往不咎，還可獲得封賞?！毙☆^目躬身道。

    “朝廷何時下過這種詔書?！敝芊洁托Φ?，曲陽現(xiàn)在被圍的水泄不通，朝廷若真有什么動靜，先知道的人也該是他：“想必是誤傳。”

    “渠帥，現(xiàn)在這消息已經(jīng)在營中傳開……”小頭目還想說什么，卻見帳簾又被人掀開，楊茂急匆匆的進來。

    “楊茂？你來這里作甚？”周方皺眉道，楊茂武藝不錯，而且也有些威望，這些時日被他封做小頭目，不過卻不是太平教的，而是負責(zé)管理那些招來的獵戶、壯勇以及游俠的，雖然管著十幾號人，戰(zhàn)力也不錯，但還沒被當成心腹，這種議事，是不準參與的。

    “渠帥。”楊茂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周方躬身道：“我?guī)は掠袃扇吮蝗藲⒘耍盍耸准?，此外今夜有不少兄弟遭了偷襲，不得已，才來稟報，如今營中流言四起，怕是……”

    “嘭～”周方一拍桌案站起身來，皺眉看著楊茂道：“可知是何人動的手？”

    “若是知道，便好辦了?！睏蠲瘬u了搖頭，有些沉悶道，這黑燈瞎火的，而且根本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動的手，等發(fā)現(xiàn)尸體時，人的腦袋都沒了。

    “你們誰識字？昨日城頭放的榜文，究竟寫了些什么??？”周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皮，看向帳中眾人道。

    一群人聞言面面相覷，周方可是大賢良師的記名弟子，多少識得些字，他們這些人能認得自己的名字都不錯了，更別說讀懂榜文了。

    “渠帥！”楊茂猶豫了一下，對著周方躬身道：“在下識得一子，雖然年幼，卻認得字?！?/br>
    “年幼識字？”周方皺眉道：“他是何出身？你如何認得？”

    楊茂連忙道：“此子與我算是同鄉(xiāng)，祖上也曾顯赫，只是家道中落，雖然年幼，但頗為懂事，此前渠帥也曾見過……”

    “行了！”周方自然知道楊茂這是想借機將自家鄉(xiāng)人拉進來，不過無所謂，能識字就行，當下?lián)]了揮手道：“去找他來吧，若真識字，留下便是?！?/br>
    “多謝渠帥！”楊茂聞言大喜，連忙對著周方躬身一禮后，轉(zhuǎn)身快步走出營帳，找到李九，他今日去找過陳默，但之前母子待的屋棚已經(jīng)被別人占了，問其他人也沒人知道，楊茂也不好離開太久，正遇上這事，正好借此機會去找到陳默母子。

    “何必廢這些力氣，這戰(zhàn)場之上，今日去了，能否回來都說不定。”李九看著楊茂搖頭嘆道。

    “我總覺得二狗這孩子沒那般容易死。”楊茂搖了搖頭道：“附近那些鄉(xiāng)民頭目，一個個去問吧?！?/br>
    “好?！?/br>
    第七十章 推薦

    數(shù)萬人中要找一個失去聯(lián)絡(luò)之人并不容易，不過在如今曲陽這一部的太平教中卻也不難，目前這些被裹挾的百姓已經(jīng)開始抱團，一些有勇武或是粗豪的漢子身邊自然能夠聚集起一些人來，有些野心如同張闿這般的也不少，找這些人，多半能找到。

    張闿的帳中，此刻雖已夜深，不過張闿卻并未入睡，看著陳默笑道：“不愧是讀過書的，這般容易便讓營中流言四起，不想那瘦猴竟還有這等本事?！?/br>
    對于流言如此快的在營地里傳開，陳默也沒想到，這瘦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一開始，他覺得這消息要徹底傳開，少說也得三五日才行，沒想到今日便見了效果。

    此刻張闿說起，陳默搖了搖頭道：“這些我也未曾料到，感覺好像其有人在幫我們?！?/br>
    一開始他想過可能是臧洪、張超等人，但他們也不可能一下子派太多人出來才對，如今這里的太平教眾，已經(jīng)聚攏成一個個小團體，突然來人，不說被認出來，單是融入進來散播謠言也是個問題。

    張闿想了想，咧嘴笑道：“看來，不止我們想要收拾那周方?！?/br>
    “頭領(lǐng)是說……”陳默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其他頭領(lǐng)在暗中幫忙？”

    “幫忙說不上?！睆堦]笑了笑，陳默涉世未深，不明白人心，張闿卻是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聚起一票人的，哪個是愿意跟著周方這種廢物的？之前沒有機會，現(xiàn)在看見機會了，不說立刻帶頭反抗，但暗地里推波助瀾是肯定的。

    陳默確實不太理解，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頭領(lǐng)，渠帥那邊派人來找二狗！”正說話間，門外突然響起了聲音。

    “就說我們這里沒有。”張闿想都不想便回道，陳默現(xiàn)在可是自己的寶貝疙瘩，那可是得好好護著。

    “呃……”

    帳簾一掀，門口的人已經(jīng)被直接擠進來，緊跟著楊茂和李九也硬闖進來。

    “怎的？要動手？”張闿雙目一瞪，一把抄起屋棚里的長槍，兇狠的看向兩人。

    楊茂濃眉一挑，手也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凝目看向張闿。

    “楊叔？李叔？”陳默借著依稀的光線看清來人楊茂之后，連忙站起來道：“頭領(lǐng)，這二位是我同鄉(xiāng)，一起逃難出來的?！?/br>
    “哦？自己人？”張闿瞇了瞇眼睛，收回了大槍，對著兩人抱了抱拳道：“不知二位深夜至此，為何而來？”

    “找他。”楊茂皺眉看了看張闿，又看了看四周，有些詫異的看向陳默，原以為陳默過得會很艱難，但如今看來，混的還不錯。

    “楊叔，何事？”陳默起身，看向楊茂道。

    “渠帥想找個識字的，我向渠帥舉薦了你，快隨我來?！睏蠲Φ?。

    “這……”陳默跟張闿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端端的，渠帥為何要找識字的？再說這里有數(shù)萬人，又不止他識字，一個十歲稚童，去了要說錯話該，惹惱了渠帥豈非害了他？”張闿按住陳默的肩膀，看著楊茂笑道。

    “二狗識得字不少，這機會難得，若能幫到忙，留在渠帥身邊總比在這里好。”楊茂皺眉道。

    “楊叔，頭領(lǐng)這些時日待我不錯，可否讓我與頭領(lǐng)單獨說說，一會兒再走?！标惸B忙止住兩人，對著楊茂道。

    “快些，能得此機會不易?！睏蠲勓陨裆故蔷徍土艘恍?，對著陳默點點頭，又看了張闿一眼，這才帶著李九出了帳篷。

    “此人真是你同鄉(xiāng)？”兩人走后，張闿看著陳默道。

    “嗯，他們是看著我長大的?！标惸c點頭道。

    “那讓他們回絕了便是，就說沒有找到，如今這勢頭，若你真到了那周方麾下才更危險?！睆堦]皺眉道。

    “頭領(lǐng)，我倒有個主意，那周方既然要我去認字，何不將此事告知于他，如今人心已亂，若他什么都不做，只會越來越亂，但若出手鎮(zhèn)壓，豈非正合了我等心思？”陳默笑道。

    “倒是個法子?！睆堦]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看著門外道：“只是這兩人是否可靠？能否……拉攏過來？”

    雖然剛才沒交手，但看架勢，這兩人身手不錯，若能拉到自己麾下，自己的實力肯定漲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