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27節(jié)
太平教反叛,對他們來說,自然是禍事,但也未必不是機會,就看明天那木樁是否會立起來了。 陳默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將母親教的那些寫出來,他現(xiàn)在實在想不出多余的辦法,如果沒有立的話,他會像白天那樣將木箭射到人身上去,今天在大郎和阿呆的幫助下,又幫他制作了二十多支木箭,希望明天別浪費吧。 寫好了箭書,然后又仔細的捆在木箭之上,整理好箭囊之后,陳默方才和大郎一起回到帳中歇息。 雖然已經(jīng)入春,但夜里的寒氣還是很重,幾個人不自覺的擠在一塊,黑子窩在陳母的身邊,聽到陳默進來,耳朵動了動,又搖了搖尾巴,黑暗中,陳默自然沒有看見,倒頭跟大郎和阿呆擠在一起,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去。 …… “我不去,你們打死我吧,反正早晚是死!” 一大清早,太平教的人集結(jié)人馬并沒有如昨天一般順利,戰(zhàn)場顯然不是普通人能夠適應(yīng)的環(huán)境,畢竟對于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戰(zhàn)場就是死地,昨天雖然偶爾能夠沖上城頭,但實際上卻并無太多實際建樹,而代價卻是數(shù)千具尸體倒在城下,到現(xiàn)在還沒人清理。 陳默剛剛從帳篷里出來準備集結(jié),便看到他們這一片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一名老漢坐在地上,任那幾名分管這一片的太平教精銳如何喝罵,就是不起來。 “這些太平教的人真有意思,那老漢有五六十了吧?能有多大用處,不愿意走就不走唄?!贝罄珊桶⒋舾陉惸磉吙礋狒[,阿呆有些看不下去。 “他若不走,你以為有多少人愿意走?”陳默搖了搖頭,磕磕碰碰了一路,對于人心,也有些自己的體會了,不是一個人有多重要,而是怕這些人有樣學樣,這根陳默當時為了保護黑子不被人搶走燉了直接出手殺人是一個道理。 “是啊,若是那老漢不走,我肯定也這般耍賴不去,昨天死了那么多人,誰愿意去?”大郎贊同的點了點頭。 “默哥,你在找什么?”阿呆見陳默左右四顧,好奇的問道。 陳默在地上找到一節(jié)尺許長的木棍,一邊用刀削,一邊看向大郎道:“昨天打我娘的是哪個?” “那個罵的最兇的?!贝罄山o陳默指了指,隨即看向陳默道:“二狗,你要動手?” “這可是好機會?!标惸戳丝粗車?,沒人注意他們,低聲道:“一會兒我摸上去,給他一下,你們看到前面亂起來,就混在人群中大喊,太平教殺人了,記住,周圍都亂起來以后,立刻脫身,到帳篷匯合。” “我?guī)湍?!”大郎眼中閃過兇光。 “不用,人多礙事,你們幫我把場面弄亂,我好脫身!”陳默將削好的木刺拿在手中,將尖刀裹好藏在懷中,看了看四周,反手拎著木刺,便往人群中鉆進去。 “大郎哥……”阿呆看向大郎,一時間有些懵,這就要動手了?一點兒前兆都沒有。 “一會兒聽到我這邊叫喊,你跟著叫便是!”大郎說完便有些興奮的往人群里鉆過去,只留下阿呆一個,有些緊張的看著遠處…… 第五十九章 生亂 “老東西,想死是吧?”已經(jīng)被踹倒的簡陋草棚外,太平教的頭目終于失去了耐性,看著軟硬不吃只是賴在地上不走的老漢,臉上沒了怒氣,反倒笑起來,只是笑的有些猙獰,拎著刀緩緩逼近。 老漢卻是不懼,脖子一梗道:“殺便殺吧,也好過跟你等這些逆賊做這等叛國之事!” “老賊找死!”頭目眼中兇光一閃,手中環(huán)首刀狠狠劈落下來。 皓首飛起,鮮血不斷從腔子里往外涌,周圍的人頓時有些sao動,陳默在人群中,看著圍了一圈的人,卻沒人靠近,猛地雙手用力一推,他這些時日吃食未曾短缺,加上每日站樁,以及通過系統(tǒng)神仙教他的方法錘煉,力氣長了不少,眾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倒幾個,不過卻并未真的亂起來。 咬了咬牙,陳默側(cè)身,猛地往人群里撞去,原本被他推得晃動的漢子直接撲倒在地上,前方的人群不知道后方發(fā)生了何事,突然遭到推擠,又亂了些。 沒有像自己想象中亂成一片,這讓陳默微微皺眉,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你這孩子,亂推甚?”一名漢子有些惱怒的扭頭看來,見是陳默模樣,喝罵道。 現(xiàn)實跟想象中不太一樣,自己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力氣,陳默沒法,只能往人群里擠。 不過雖然沒有如同陳默預(yù)想中那樣,將整個人群往前擁,但那頭目卻是朝著人群走來,厲聲喝道:“看什么看?都隨我出營,今日我部定要攻上城墻,再有怯戰(zhàn)者,今日落在爾等身上的,便不是鞭子了!” 他剛斬了老漢,身上濺了鮮血,此刻這般厲喝,自有一股兇氣四溢,眾人心下畏懼,分分躲避,那頭目卻似乎更猖狂了幾分,就往人群里闖,走的稍慢,便會被他踹上一腳,體弱一些的一個不穩(wěn)倒在地上,讓人群更亂。 陳默提著木刺,正苦思辦法,突然感覺眼前光線充足了一些,卻是那漢子排開眾人,正路過他不遠處,人群中生生被擠開一條道,卻并不寬。 陳默見狀,臉上卻是露出喜色,一群人他推不動,但只是身前幾人的話,還是能試試的,當下側(cè)身,在那頭目路過的時候,肩膀用力往前一頂,幾個漢子猝不及防之下,身體前傾,擁在那頭目身上。 “嗯?” 頭目正覺自己威風八面時,突然有人撲到自己身上,圓木一睜,就要發(fā)威時,突然覺得腰背一痛,不由痛叫一聲,雙目瞪的老圓,伸手向后腰摸去,只覺后腰上多了什么,入手濡濕溫熱,收手看時,卻是滿手鮮血。 卻是陳默趁著人群往前擁時,已經(jīng)仗著身形矮小,幾步搶上,在那頭目發(fā)怒之際,手中的木刺對著對方的腰眼狠狠地扎進去。 沒有去管結(jié)果如何,一擊得手之后,陳默便立刻轉(zhuǎn)身往人群外擠去。 “誰推我???”一群人眼見撞到了頭目,面色惶恐,扭頭對著身后便是一陣喝罵,并迅速讓開,免得被那頭目打罵,有些忐忑的看著頭目。 頭目僵立在原地,伸手捂著后腰,一截木頭上,不斷有鮮血順著往下流,只是這片刻間,已經(jīng)在地上聚集了一灘,分外醒目。 “別拔!”頭目面色有些發(fā)白,顫顫巍巍的看著周圍眾人,幾名他手下的太平教將士上前想要幫他把木刺拔出來,卻被他喝止,這要是拔出來,他恐怕立刻便沒命:“快去叫人!找醫(yī)匠過來!將這些賤民都給我殺了!” “喏!”一名太平教將士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便走。 其他人則揮刀砍向四周的人群。 命數(shù)已盡! 人群中,陳默并未走遠,換了個方向,擦干了手上的血漬,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頭目,確定對方命數(shù)已經(jīng)消失之后,方才轉(zhuǎn)身離開。 “太平教殺人啦?。 ?/br> 眼看著頃刻間便有數(shù)人被那太平教的人砍倒,四周圍的人群徹底亂了,遠處的大郎和阿呆見這邊亂起來,連忙在人群中大吼起來,跟著便不需要他們再發(fā)力,這邊因為太平教的人亂砍,也有人大吼起來,緊跟著場面徹底亂了。 有人在恐懼的往外跑,有人停在原地想要看熱鬧,還有人親人無緣無故被太平教的人斬殺,怒吼著上前跟太平教的人拼命,這一小片軍營徹底亂了。 陳默趁亂脫離了人群,快步炮灰?guī)づ窭?,大郎和阿呆在見場面徹底亂開之后,也早已按照陳默的吩咐立刻脫身,見到陳默回來,連忙迎上來:“如何了?” “死定了!我們換個地方,出了這種事,一會兒太平教的人肯定不會罷休?!标惸贿呎f,一邊背上了自己的弓箭,扶起了母親,抱起了黑子便往外走。 “二狗哥,這里怎么辦?”阿呆有些不舍得看著他們的帳篷,這帳篷他們可廢了不少功夫,住的頗為習慣。 “蓋新的,你還真準備一直住在此處???”大郎看了阿呆一眼道。 “快走吧!”陳默背著行囊,看著不遠處越來越弱的廝殺聲,皺了皺眉道。 總共也不過六個人,在上百人中想要殺人,引起了反抗,他不覺得這些人還能活下來,不過真正麻煩的還是接下來的事情,那個叫周方的渠帥…… 想到前日周方毫不猶豫的下令殺人,雖然這次是上百人的暴動,但若周方鐵了心鎮(zhèn)壓的話,不跑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雖然陳默仔細檢查過眾人的命數(shù)和氣運,并未有變化,但陳默還是擔心,必須挪地方。 “哦~” 三人護著陳母和蔡嬸開始趁著這邊混亂往戰(zhàn)場的方向走去,其他地方的營地已經(jīng)空了,這個時候過去說不定會被留守的太平教人馬給砍了,去戰(zhàn)場上反而更安全,而且也可以看看自己昨日的箭書是否被那城中之人收到。 結(jié)果,比陳默想象中的還要好,當他們來到戰(zhàn)場上時,正看到那城墻上每隔十步都有個醒目的木樁樹立。 “成了!” 第六十章 人心 或許是因為那太平教頭目被殺的事情,動搖了軍心,今日的攻勢并不是很猛烈,當然,前日的工程對于守軍來說或許也算不上猛烈。 陳默順利的將幾支木箭射到了木樁之上,都沒來得及改換場地,那邊周方已經(jīng)響鑼收兵。 地上大片的死尸,鮮血將泥土都染成了褐色,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奇襲。 看著那一片死尸,陳默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愧疚,或許,若自己不殺那頭目,或者選擇另一種方式,比如在戰(zhàn)場上下黑手,或許這些人都是不用死的吧? 周方打仗未必有多大本事,但對于鎮(zhèn)壓手底下的叛亂,卻是頗有手段。 四周的氣氛有些沉默,包括打仗回來的百姓,都沒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悅,有的只是麻木和絕望,看著那一地的尸體,似乎除了攻破眼前的城池之外,他們已經(jīng)沒了活路,周方的狠辣讓人心寒的同時,也成功獲得了所有人的畏懼。 “最近小心一些,莫要再生事?!睏蠲瘞е化B面餅過來交給陳默,他不知道這件事跟陳默有沒有關(guān)系,但作為同鄉(xiāng),在得知這邊出事的時候,楊茂真的為陳默捏了一把冷汗:“周……渠帥不會有太多憐憫?!?/br> “楊叔,你們這些精銳之中,有不少人的同鄉(xiāng)在這里吧?”陳默接過了面餅,沉默良久之后,方才看向楊茂:“你們那渠帥就不曾顧慮你們?” “自然是有的,不過沒有的人更多,像這樣不時還能帶些東西來接濟,有人同鄉(xiāng)遭了難,但還有更多人沒有,不想落到自己身上,自然也就會阻止?!睏蠲瘒@了口氣道。 “那他們有沒有想過等輪到他們自己頭上了,那些人也不會幫他們!”陳默看著楊茂道,其實這跟鄉(xiāng)里之間相互幫助一樣,今天我家遭難了,大伙來幫,明天另一家遭了難,大伙也不會袖手旁觀,正是因為這樣,外來人才不敢輕辱。 “這里跟鄉(xiāng)里不一樣?!睏蠲瘬u了搖頭:“外面的世界,比鄉(xiāng)里復(fù)雜,這些日子,你應(yīng)該也懂了。” 陳默張了張嘴,他其實想拉楊茂入伙,畢竟他們幾個孤兒寡母,也很難做成大事,但這種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設(shè)想,而且楊茂和李九在周方身邊衣食無憂,頗受重用,陳默不敢冒險,所以他最終選擇了沉默。 楊茂只當他心氣不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這般,渠帥在立威,要讓大家聽話,所以這些天殺得狠,便是沒有今日之事,為了樹立威信,他也會狠殺一批人,鄉(xiāng)里的人,很多現(xiàn)在都找不到了,就算偶爾有見到的,也在罵我們,你不一樣,叔不希望你出事,等攻破了曲陽,我便能將你們安頓好,不再受苦?!?/br> “如果有一天,太平教敗了,我們這些受過太平教恩惠的人,是否就成了逆賊?”陳默反問道,他不認為太平教能贏,雖然眼下看著聲勢浩大,但大多數(shù)人都是跟他們一樣被太平教的人強行裹挾來的。 “沒想過!”楊茂沉默了片刻后,搖了搖頭,看著遠處道:“你讀過書,想得遠,但叔現(xiàn)在能活著已是不易,何談將來?或許會贏,也許會輸,能過了今天再說吧。” 聲音中,透著一股nongnong的疲憊和苦澀,加入太平教,非他本意,但以走到這一步了,他又能如何?鄉(xiāng)親們的不理解和謾罵,對未來的迷茫,楊茂顯然并不好過。 陳默點點頭,以前他也是這般想的,甚至如果他和楊叔一樣有一身本事,為了母親能過得好些,也會如楊叔這般選擇,只可惜,太平教不可能把他一個十歲的稚童當回事,他只能帶著母親掙扎求存,也因此,他有更多的選擇。 “好好活著,等打完了這場仗,叔定幫你安置下來。”楊叔站起身來,對著陳默咧嘴一笑道。 “嗯,楊叔保重,你也活著?!标惸酒鹕韥?,對著楊叔肅容一禮道。 “要是你王叔還在就好了,他本事大,或許能帶著我們活的更好?!睏钍逡呀?jīng)轉(zhuǎn)身離開,一邊走一邊喃喃道。 王叔…… 陳默看著楊叔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悸動,如果王叔在的話,自己也能多個依靠,至少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一個人擔著五個人的生計。 可惜,也不知道王叔現(xiàn)在人在何處? “默哥,哪來的面餅?”回到新搭好的簡陋帳篷里,阿呆接過陳默手中提來的面餅,粗粗數(shù)了數(shù),有好幾十張,一臉驚喜的道。 “楊叔剛剛來過?!标惸聛?,一邊削著木箭,一邊答道。 “哼!”大郎聞言冷哼一聲道:“那個叛徒,你去見他作甚?” 當初他父母糟害,他去求過楊茂,但人已經(jīng)死了,楊茂也不好再伸手報仇。 “如果沒他,我們鄉(xiāng)里現(xiàn)在還有幾個人活著都不知道,好幾次我殺了人,都是楊叔和李叔幫忙擺平的。”陳默抽出一張面餅咬了一口,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對著母親道:“箭書已經(jīng)送上了城,今夜我準備到城外去守著,不知何時回來,娘親不必等我?!?/br> “切記小心,莫要與人起了爭執(zhí)?!标惸更c點頭道。 “娘親放心,我一般不會主動惹事的?!标惸鹕硇Φ?。 “我跟你同去?!贝罄烧酒饋淼?。 “一人去便行了,你們留下來看家?!标惸戳丝创来烙麆拥陌⒋簦櫭嫉?。 “哦……”阿呆和大郎聞言只得點頭,又塞給陳默一張面餅道:“拿到東西便回來。” “嗯。”陳默也沒客氣,他現(xiàn)在食量越來越大,一天三五個面餅根本吃不飽,都是喝水挺過來的。 除了帳篷,便是一片漆黑,并不是每個夜晚月光都那么亮,人一到晚上便基本無法視物,除非有明火,否則三步之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遠處的城墻上哪怕是夜里也有火把在燃燒,讓陳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一路摸索著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而去,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為了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他特地將時間選在子夜,這個時間,大多數(shù)人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