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可惜？”陳默不解的看向王叔，有天賦不是好事嗎？

    “雖有天賦，但我能教你的，終歸有限?！蓖跏鍑@了口氣，開始割rou，陳默的天賦不錯，最重要的是肯學，而且有毅力，沒有自己督促的情況下，從一開始站一刻鐘都費勁到現(xiàn)在能夠站半個時辰的樁，可以肯定陳默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沒有偷懶，這樣的孩子，若能遇到名師指點，未來就算不能為將，也能為一方豪俠。

    只可惜，名師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對他們這種一輩子最遠可能只到夏丘縣城這種地方的人來說，這種機遇幾乎是不存在的。

    陳默聞言卻不是太在意，臉色有些發(fā)白的看著那惡虎被王叔不斷肢解，有些不敢去看這血淋淋的畫面，隨口道：“不要緊的，現(xiàn)在王叔教的這些，已經(jīng)夠我學很久了?！?/br>
    王叔沒有多言，一邊將剔下來的rou封存在瓦罐里，一邊道：“站樁每日半個時辰便夠了，再多也無大用處，一會兒忙完了，我教你棍術，過兩日我們還要外出狩獵，這兩日我將訓練之法教于你，至于能學到何種程度，便看你自身了?！?/br>
    王叔的武藝學的也大都是一些基礎，能教的就這些，剩下的，大多都是在無數(shù)次與猛獸搏斗中磨練出來的，這部分他自己都未必搞得明白，更別說教人了，這也是王叔遺憾的原因，遇到一個好苗子，自己能教的卻有限。

    “好！”陳默興奮的點點頭，一時間，惡虎尸體帶來的恐懼感也淡了許多。

    “要不要試試？”王叔見陳默似乎克服了恐懼，笑著將刀遞給陳默。

    呃……

    陳默下意識的接過刀，但看著眼前血淋漓的場面，有些犯怵。

    “試試吧?！蓖跏宕肢E的臉上，露出鼓勵的目光，陳默這孩子他很喜歡，懂事，不粘人，好學，他這半生沒討個女人，更別說后代了，而且因為常年與猛獸為伍的緣故，身上自然散發(fā)著一股兇氣，尋常孩子見了他就跑，難得陳默愿意與他相處和交流，他對陳默，多少帶了幾分舐犢之情。

    不過他的舐犢之情跟別人不太一樣，因為常年在外奔波，見的多，也比這里大多數(shù)人清楚這年月不好過，有時候不是你不害人，人就不會害你的，所以得學會心狠才行。

    陳默深吸了好幾口氣，舉著尖刀上前兩步，閉著眼睛朝著那血淋漓的尸體捅過去。

    “噗嗤～”

    沒有太多的感覺，鋒利的尖刀輕易地便刺進了血rou之中，直到被骨頭卡住。

    “睜開眼睛，一只大蟲尸體而已，若都如你這般，等真見了惡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叔有些好笑的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道。

    “王叔，你不怕嗎？”陳默松開了尖刀，看向王叔。

    “我若是怕，如何做獵戶？”王叔搖了搖頭道：“你之前說過你想?yún)④?，但連一具虎尸都怕，以后上了戰(zhàn)場，如何殺敵？”

    陳默聞言，一言不發(fā)的拔出了尖刀，然后對準了尸體再次捅進去，如此反復四五次，又學著王叔的樣子開始割rou，片刻后，陳默才松手，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看向王叔道：“王叔，你是如何做到的？”

    “一開始也怕?！蓖跏迳焓纸舆^尖刀，熟練地將虎rou割開，笑容中那股滄桑感是陳默這個年紀的孩子無法明白的：“但有時候，世道便是如此，你害怕他，但害怕沒有用，反而會讓你死的更快，唯一的辦法，就是面對它，比它更狠，才有機會殺了它！”

    陳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似乎有些懂了，快步走到虎頭面前，死死的盯著惡虎那死不瞑目的雙眼。

    王叔看著陳默那畏懼卻又倔強的與虎尸對視的樣子，有些好笑，搖了搖頭，不去理他，繼續(xù)一刀刀的將惡虎分尸，虎骨一節(jié)節(jié)的存放起來，虎rou也分門別類的分好，這些東西拿到城里，都能賣個好價錢。

    一直持續(xù)到傍晚的時候，虎尸才料理完，整個院子都充斥著一股子血腥氣。

    “棍法其實算是所有兵器中最好練的?！蓖跏辶嘀桓L棍，看著一臉認真的陳默，做了個砸的招式。

    “嘭～”

    “但它又號稱百兵之長，現(xiàn)如今所有長兵器，幾乎都是由棍演變而來，砸、甩、點、撩、拿、崩！”王叔一邊做著動作，一邊給陳默解釋道：“這些招式是基本，但光練會這些沒用，你得會使力?！?/br>
    “那有何難？”陳默不解道。

    “你可以試試，簡單點的，你一棍砸下來，然后再甩，看看如何？”王叔笑道。

    陳默依言一棒砸下來，然后向一邊甩去，直接將自己的棍子給扔了。

    又試了一次，還是同樣的結果，陳默有些不信邪，第三次的時候，收了些力氣，雖然沒有把棍子甩飛，但也有些拿捏不住，雙臂更是十分難受。

    “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最大的問題，其一，你需要打熬力氣，讓自身力氣更強，其二，你得學著收力，招式轉(zhuǎn)圜之間，便是技擊的關鍵，若能掌握，你便算有小成了?！蓖跏逍Φ馈?/br>
    “那該如何做？”陳默連忙問道。

    “先把這些招式給練好！”王叔笑道。

    “好！”陳默當下答應一聲，甩開膀子開始照著王叔之前的動作來練，他記憶極好，王叔之前的動作也不復雜，早已記在心中，只是使出來后，基本都有些變形。

    “多練，練得久了，便能如我一般?！笨粗惸笾哪抗?，王叔笑道。

    “哦～”

    第十五章 小人物的悲哀

    大概練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陳默憑著不錯的記憶里，將棍子常用的招式練了一遍，至于流暢，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這就如同識字一般，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就把一樣東西從初學練到精熟，加上下午耗費了不少體力，天色微黑的時候，陳默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了。

    “把這個帶回去?！蓖跏褰o陳默割了一塊虎rou，用細繩綁好，遞給陳默道：“你如今長身體，當多吃些rou食，否則天賦再好，這身子也會垮掉?！?/br>
    陳默沒有去接，有些猶豫的道：“這一斤虎rou，需多少錢？”

    “送你的，拿去吧。”王叔搖頭道。

    “那不行，我這些時日跟王叔討教武藝，已是占了王叔便宜，如今再白拿王叔rou食，于心難安?！标惸瑩u了搖頭，他雖然有些吝嗇，但不會占這種便宜。

    “叫你拿著你便拿著，哪有那么多廢話？”王叔好笑的看著陳默道。

    陳默搖了搖頭，他不肯收是真的，背起自己的背簍，扛起鋤頭掉頭就跑。

    王叔看著陳默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強求，看著滿院狼藉，又看了看陳默離開的方向，這小子不是怕自己留他收拾吧？

    “阿嚏～”

    跑回家中的陳默冷不禁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放下背簍，順便摸了摸歡快的跟過來的黑子，那股子新鮮勁兒過去，雖然還是很喜歡這狗子，卻也沒有開始那般每天都想陪著狗兒玩兒。

    “娘親，孩兒回來了！”陳默踏步走進屋中，正看到陳母正自眉頭緊鎖，有些詫異道：“娘親，發(fā)生了何事？”

    “無甚大事……”陳母猶豫了一下，嘆息道：“剛剛里正過來了一趟，準備給太平教籌集一批糧食，每家都要出?！?/br>
    “憑什么??？”陳默聞言有些炸毛了：“這幾年賦稅本就越來越多，我們的余糧也不多，那太平教過來就是胡亂裝神弄鬼一番，便要我們給他們糧？那我們怎么過？”

    “噤聲！”陳母嚇了一跳，連忙將陳默拉過來，小心的看了門外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氣，看著陳默道：“這些事情，我們又能如何？”

    “他們籌集糧食，關我們什么事？”陳默怒道：“誰愿意給誰給，我們家沒糧給他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斗不過他們的?！蓖跏宓穆曇魪谋澈髠鱽?。

    “王兄。”陳母連忙站起來，將王叔迎進來，微笑道：“怎的親自來了？”

    “這次獵了一頭虎，割了些虎rou，本想讓二狗送來，誰知這小子直接跑了，我便親自送來?！蓖跏鍖⒒ou放在案上，對著陳母點頭道：“這孩子像他爹?！?/br>
    “嗯，多謝王兄?！标惸高€了一禮。

    “娘，不好吧？”陳默看著案上的虎rou，吞了口口水，他長這么大，第一次有機會吃虎rou，不過……白拿人家東西，這讓陳默有些不適應。

    “以后默兒有了好東西，也分王叔一份便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有些東西，莫要太過計較?！标惸竾@了口氣，看向王叔道：“王兄莫要見怪，默兒他不懂事?！?/br>
    王叔愿意教陳默，其實也有愿意跟他家多多往來的意思，或者說比較看好這個孩子的未來，也算是一種投資，這個陳母自然明白，陳默年幼，不懂這些人情世故，性格又較真，不愿吃虧，也不愿貪便宜，只是這人生在世，這些人情往來，哪有可能真的斬斷，只是這道理，陳母不知該如何教。

    “嗯?！蓖跏妩c點頭道：“天色不早了，我便不多留了，告辭?！?/br>
    “王兄慢走?！标惸笌е惸瑢⑼跏逅统鋈?，黑子是王叔挑的，跟王叔也親近，歡快的湊到王叔身邊亂轉(zhuǎn)。

    “王叔，怎么就斗不過？我不信大家都愿意交糧！”陳默拉著王叔的手不解道：“他們就那么幾個人，怕什么？”

    “那幾人自然不怕，但太平教可不只是那幾人，聽你娘的?！蓖跏迕嗣惸哪X袋，嘆息道。

    “娘？”看王叔走遠，陳默不解的回頭看向母親，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就跟朝廷一樣，朝廷每年收稅的就那幾個稅吏，你敢與他們動手？”陳母嘆息道。

    “但太平教又不是朝廷？”陳默有些憤憤不平的道：“這事衙署都不管么？”

    “具體娘也不清楚，雖然不是朝廷，但衙署顯然沒有管的意思，我們?nèi)羧橇怂麄儯钟袨牡溄瞪?！一不小心，就是滅門之禍！”陳母看著陳默，肅容道：“娘知我兒素有決斷，但這一次，聽娘的，莫要招惹他們?！?/br>
    陳默自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娘親以這般嚴肅中帶著幾分哀求的態(tài)度跟自己說話，連忙道：“兒知道了，娘放心，定不與其爭執(zhí)，只是他們要多少？”

    “與朝廷賦稅相當吧?！标惸竾@了口氣道。

    “如此一來，三成收成便沒了！”陳默咬牙道，他原本還準備今年秋收之后，再盤幾畝地，這么一弄，最多再請人幫忙開墾一兩畝，雇傭佃農(nóng)是不可能了，明年還得受苦！

    “忍忍吧！”陳母有些心疼的看著兒子，陳家的生計幾乎都是陳默來扛，這太平教也來收稅，原本還算輕松的生活，怕是得又多幾分重擔了。

    “沒事的，娘～”陳默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母親，臉上露出的笑容很天真，卻又讓人看著莫名心酸：“最多一年，孩兒定能讓娘過上好日子?！?/br>
    “嗯，我兒有本事，娘相信你！”陳母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忍不住涌出來，連忙抬頭，點點頭，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

    “孩兒去休息了，明日還得再澆一次地，還得給黑子搭個窩，還有雞窩……很忙的。”陳默不想讓母親難受，拉著母親往家中去，囑咐母親早睡之后，便獨自回到自己屋中去睡覺。

    看著兒子的背影，陳母有些無力的跪坐在地上，看著門外的夜景，有些無助的將身邊的黑子抱在懷中，低低地啜泣聲，在夜幕中并沒能傳開太遠，黑子茫然的看著主人，伸出舌頭去舔主人的手，這個夜晚，對于生活在這個時代最底層的人來說，并不友好……

    第十六章 鄉(xiāng)情

    看著神仙給的信息里，多出棍術的信息，陳默緩緩地對著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虛無景象進行跪拜，這一次，他無比虔誠。

    我要變強，不想再被人這樣欺負，不想再讓母親流淚，不想……不想！

    陳默對著虛無的景象緩緩拜倒：“若您能聽到我的心聲，請您庇佑母親，吾愿以余生侍奉！”

    那虛無中的神仙并無任何反應，陳默參拜過后，斷開了聯(lián)系，默默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次日一早，陳默剛剛跟母親學完論語，便見那太平教的人已經(jīng)拉著車在各家各戶收糧，陳家的余糧之前已經(jīng)被陳默帶去城里賣了，雖然有糧，但那是母子倆秋收之前的口糧，若給了，那他們娘兒倆可就沒得吃了，所以陳母準備用兩百錢來抵。

    “嗷嗷～”黑子突然對著門外大叫起來，緊跟著幾個人直接推門進來。

    “到你家了！”又是那個尖嘴猴腮的漢子過來，看到陳默，臉色變得有些刻薄，嘿笑著道：“一石糧，快拿來?！?/br>
    “我家余糧已經(jīng)不夠，可否用這些錢來抵？”陳母上前兩步，將準備好的錢拿出來。

    “誰管你，我們就要糧！”看清楚陳母樣貌之后，尖嘴猴腮的目光頓時一亮，伸手就要去摸陳母的手，卻被陳母躲開，有些惱羞成怒的道。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從狗窩旁邊撿起了柴刀。

    “小鬼，你想干什么?。俊奔庾旌锶魂惸募軇輫樍艘惶?，雖說陳默年紀小，但手里有刀亂砍的話，他可不想失手挨上一刀。

    “沒有糧，只有錢，要糧就是要命，你得拿命來換！”陳默看著尖嘴猴腮，清澈的眸子里，兇光畢露，他覺得這尖嘴猴腮就是來找茬為難他們母子的，他雖然小，但自小獨力扛起這個家，比尋常人家的孩童懂得多，遇上這種人，一味地忍讓只會吃更多的虧，必須展現(xiàn)出強勢來，否則麻煩會更多。

    孤兒寡母要想不被人欺負，遇到刁難的時候就得狠才行。

    “你找死！”尖嘴猴腮見狀大怒，卻又畏懼陳默手中的柴刀，左右看看，想要拎棍子。

    “糞郎，咋啦？”籬笆墻外，張叔看到這里氣氛不對，連忙回家拎著耙子出來，住在隔壁的大郎也拎了根扁擔出來，目光不善的看著這些人。

    又不是朝廷，強行征稅的行為已經(jīng)讓人很不滿了，如今還想在這里欺負人，那可就不行了，這年月，你一外人跑去人家鄉(xiāng)里欺負人，那被打死衙署都不會管。

    “別惹事！”一旁的道人踹了尖嘴猴腮一腳，笑瞇瞇的接過陳母遞來的錢道：“這小子昨日與小哥有些誤會，無事，錢糧都行，都是對我教支持，全憑心意，多謝。”

    “默兒，莫要沖動！”陳母這才發(fā)現(xiàn)陳默正拎著柴刀，嚇了一跳，連忙道。

    陳默放下柴刀，對著陳母點頭道：“娘親放心，這種人，欺軟怕硬，我們?nèi)羰擒浫酰銜詾槲覀兒闷?，這般做，他才不敢隨便欺負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