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爸爸說：“蘇律師，你太謙虛了，我們都看新聞了，報道上都說你這幾年從來沒放棄過，一直在找證據(jù)，多虧了你的堅持，這才把馮赟的惡行公之于眾?！?/br>
    “是啊，要不是你找到了關(guān)鍵證據(jù)，馮赟就會逍遙法外，我們也沒辦法查到他那去，最后肯定就被他蒙混過去了?！睂W生mama抹了下眼睛，接著說：“他要是沒被抓，我們的孩子不知道之后還會不會受他控制，又會遭到什么罪?！?/br>
    蘇新七抿了下唇，關(guān)切地問道：“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學生爸爸嘆口氣說：“他的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我們把他送去做心理治療了?！?/br>
    “他小時候出了車禍，一只手沒了，那之后一直很自卑，馮赟就是拿捏了他這一點，威脅利誘他，讓他不敢把事情往外說?！睂W生mama哽咽了聲說：“要不是我發(fā)覺他前段時間情緒不太對勁，多留了個心眼，真不知道他之后會變成什么樣，會不會想不開?！?/br>
    蘇新七聽到這，不由想到了祉舟，驀地有點難過。

    “不過馮赟被捕后，心理醫(yī)生對小孩進行心理疏導(dǎo)，最近他已經(jīng)愿意和人交流了?！睂W生爸爸的表情開朗了些，再次致謝，“蘇律師，這都要謝謝你，是你救了我們的小孩，你是我們家的恩人啊?！?/br>
    學生mama說：“惡有惡報，我們相信法律會給我們一個公正的?！?/br>
    蘇新七聞言動容，對于家長的感恩她受之有愧，心里卻也隱隱生出一種欣慰之情，她沒想到自己只不過一心做著該做的事，還能受到別人的認可。

    見過受害者家長后，蘇新七提著果籃回去，路上孟蕪一直在夸她，“最近網(wǎng)上好多關(guān)于你的報道，你現(xiàn)在是法律界的小紅人了，蘇律師，當代正義使者啊?！?/br>
    蘇新七哂笑，“都是吹捧的?！?/br>
    “怎么會，你本來就很厲害啊，要不是你，馮赟這種社會渣滓能落網(wǎng)嗎？”孟蕪沖她豎起大拇指，真誠夸道：“要不是你，以后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學生會受到他的侵犯?！?/br>
    “這次事件引起社會廣泛關(guān)注和討論，現(xiàn)在越來越多人關(guān)注校園性侵事件，學校也開始注重青少年性教育了，我們學校今天還開了個關(guān)于性侵犯的講座?！泵鲜徯χf：“社會進步一小步，你功不可沒啊?！?/br>
    蘇新七搖了搖頭，“我的出發(fā)點沒那么偉大，我之所以能堅持下來，是存有私心的?！?/br>
    她鄭重地說：“我想以后仰望星空的時候，能夠問心無愧。”

    孟蕪知道蘇新七的好友就是馮赟案的受害者，也清楚她說的私心，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會讓她的功勞打折扣。

    “結(jié)果正義，都說法律是社會的底線，你們學法的不就是為了守住做人的底線，不管你的出發(fā)點是什么，為一個人還是為一群人，反正結(jié)果是你做到了，你守住了?！?/br>
    蘇新七聞言怔忪，孟蕪的話像是一縷陽光，穿透了她心中的迷霧，讓她隱隱看到了前方的路。

    晚上，蘇新七洗完澡后給陳鱘發(fā)了條消息，沒過多久他就打來了視頻電話，她側(cè)躺在床上接通，等屏幕上他露了臉后沖他粲然一笑。

    陳鱘光著膀子，頭發(fā)還是濕的，看樣子也是才洗完澡，蘇新七問：“今天訓練了？”

    “嗯?！?/br>
    “累嗎？”

    “適應(yīng)訓練，熱熱身而已?！?/br>
    蘇新七笑了下：“適應(yīng)得怎么樣，一陣子沒訓練，退步了么？”

    “怎么可能，我休息的這段時間沒少做體能鍛煉。”陳鱘沖她挑了下眉，語氣輕佻，“你知道的。”

    蘇新七一慌，“你在宿舍？”

    “放心吧，沒人。”陳鱘看她一臉緊張，忍不住笑。

    “混蛋?！碧K新七趴在枕頭上，嗔他一句，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陳鱘靠坐在床上，問她：“今天都干什么了？”

    “看書。”

    “沒出門？”

    “傍晚出去了一趟?！碧K新七拿著手機翻了個身，思忖片刻，把傍晚出門見受害者父母的事和他說了。

    “他們這么感謝我，我還挺不好意思的。”蘇新七看著手機說：“我覺得他們，包括網(wǎng)上的一些人都對我過譽了，本來我收集馮赟犯罪的證據(jù)就只是為了替祉舟討個公道，結(jié)果現(xiàn)在被捧得這么高?！?/br>
    “沒捧高，你應(yīng)得的，做得好就該被夸?！标愾\直接說。

    蘇新七看著他，忽然好奇地問：“你拿冠軍的時候，全國的人都以你為榮，你當時什么感覺？激動嗎？”

    “沒什么特別的感覺?！标愾\沒說實話，其實站在最高領(lǐng)獎臺的時候他還是激動的，除了為國爭光的榮譽感外，他當時還有個念頭，覺得自己站在了世界的頂點，她這回一定知道自己在哪了。

    蘇新七想起媒體對他的形容詞，寵辱不驚，他在她面前才會露出頑劣的一面，但對外他還是穩(wěn)重的，她施施然一笑，說：“你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的時候我本來想去看現(xiàn)場的，機票都買好了，但是我爸爸腰傷犯了，要動個小手術(shù)，我就沒去成?！?/br>
    “但是我看了直播，在醫(yī)院食堂，你奪冠的時候，整個食堂都沸騰了?！?/br>
    “你高興嗎？”

    “當然?！?/br>
    陳鱘心頭一軟，即使他們當時分隔兩地，但心里卻都想著彼此。

    蘇新七嘆口氣說：“沒能去現(xiàn)場親眼看你拿冠軍我還是覺得挺遺憾的，這個冠軍對你來說肯定意義非凡?！?/br>
    “明年你來，我再拿一次幫你彌補遺憾，有你親眼見證的冠軍意義更非凡。”陳鱘語氣不羈，卻并不讓人覺得他是在吹噓，他有這個資本去狂去傲。

    為某個人去拿世界冠軍，聽上去似乎政治不正確，但情人私底下的喁喁蜜語，不會有誰知道，不會有人計較。

    蘇新七心里一陣溫熱，眼神都柔和了，她看著屏幕里他的眉眼，忍不住放輕語氣說：“陳鱘，我好想你。”

    隔著電話陳鱘都覺纏綿，他眼瀾微泛，喉頭一動說：“我才歸隊你就想勾我出去?！?/br>
    蘇新七笑眼彎彎。

    陳鱘看著她，眼眸深深，忽而揚了揚唇說：“我明天打個電話給電力局，問問最近還停不停電?！?/br>
    蘇新七笑意泛濫，“冬天到了，不刮臺風了?！?/br>
    “元旦應(yīng)該有假?！标愾\說了句正經(jīng)話。

    “你專心訓練，要是不能出來就別出來了?！?/br>
    “不行?！标愾\表情認真，像是在談什么嚴肅的話題，“時間再長就不規(guī)律了，影響訓練。”

    蘇新七就知道他正經(jīng)不了多長時間，忍不住瞪他一眼，質(zhì)問道：“以前怎么不影響?！?/br>
    “也影響?！?/br>
    “那你——”

    蘇新七才問出口就后悔了，陳鱘卻不給她撤回的機會，挑了下眉說：“自己隨便應(yīng)付下，現(xiàn)在不是有你了么?！?/br>
    “陳鱘！”蘇新七一臊，就知道他答不出什么正經(jīng)話。

    陳鱘得逞地笑了，笑里憋著壞。

    蘇新七隔著屏幕和他對視著，忽然說：“我給你當助理怎么樣，陪你訓練，給你拎包，端茶送水?！?/br>
    “擾亂軍心。”陳鱘想到她這兩天的異樣，問了句，“不想干律師了？”

    蘇新七抿唇，緘默片刻后說：“我的師父接受了馮赟父母的委托，成了馮赟的辯護人，我知道律師的工作就是這樣的，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我覺得我可能勝任不了這份工作。”她嘆口氣，語氣沮喪，“你說呢？”

    “真要聽我的意見？”

    蘇新七點頭。

    “辭了。”陳鱘言簡意賅。

    蘇新七愣了下，“你也覺得我做不好？”

    “不是，危險?！标愾\言簡意賅，“但是……”

    他又來了個轉(zhuǎn)折，“這事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你要是覺得不甘心還想再試試，我不攔著你，做得不開心，那就換工作，如果什么都不想干，那你等我退役，入贅進你家，我們?nèi)u上養(yǎng)養(yǎng)扇貝養(yǎng)養(yǎng)鮑魚?！?/br>
    蘇新七見他說沒兩句又不著邊了，忍不住笑著低斥兩句，心里卻暖乎乎的。

    他沒有給出理智的建議，但至親近的人似乎就是這樣，不去講宏大的規(guī)劃，只在乎她最真實的想法，在意她開不開心。

    他們就這么時而說幾句恩愛話，時而斗幾句嘴地聊著，時間緩緩滑向深夜，蘇新七怕影響陳鱘休息，率先提出收線。

    和陳鱘道了晚安掛斷視頻后，蘇新七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一時間覺得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在島上的時候，每天晚上他們都會用對講機聊會兒天，互道晚安后再入睡。

    一夜好夢。

    次日上午蘇新七打車去了灣泊區(qū)，昨天她搬回租屋，忘了把陳鱘的黑王一起帶過去，今天趁著空閑，她打算去陳鱘的住處給房子做下衛(wèi)生，順便把黑王帶回去。

    好巧不巧的是，她才從車上下來，就碰上了李溦。

    李溦正遛著狗，見到蘇新七倒是露出了些微意外的表情，“你搬家了？”

    “沒有。”蘇新七回道：“我男朋友住這?！?/br>
    蘇新七和陳鱘的事都上熱搜了，李溦自然知道她的男友是誰，了然道：“這里的確離訓練基地很近?！?/br>
    李溦看著蘇新七，忽然問：“有時間嗎？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蘇新七愣了下，很快就猜到了李溦的意圖，她沉吟片刻，覺得自己這兩天正迷茫著，和業(yè)內(nèi)資深人士聊聊也好，便也答應(yīng)了。

    今天陰天，氣溫不冷不熱，真正秋高氣爽，李溦還牽著狗，她們找了家戶外咖啡館，在室外的露臺上坐著。

    點了兩杯咖啡后，李溦看著蘇新七，冷不丁開口說：“我和王崢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蘇新七心里一個咯噔，故作鎮(zhèn)定地裝傻扮癡，“你和王律是法庭上的老對手，圈里人都知道啊?！?/br>
    李溦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別演了，我知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br>
    蘇新七繃著臉，最后還是在李溦篤定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尷尬道：“我也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br>
    李溦笑，“很意外吧?！?/br>
    蘇新七點頭，“王律知道我……”

    “知道，他說你不是傻子，我去機場接你們那回，他就說你已經(jīng)知道了?！狈?wù)員端上兩杯咖啡，李溦拿起湯匙攪了攪，抬眼笑著說：“他說你是他親自帶出來的，不會這點洞察力都沒有。”

    蘇新七微窘，面對這種夸贊倒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李溦抿了口咖啡，“不好奇我和他水火不容的怎么會在一起？”

    “這是私事?！碧K新七沒有窺私的欲望。

    “我們的確沒打算對外公開，檢察長和知名刑訴律師是一對，聽著就挺黑暗的，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暗箱cao作?！?/br>
    蘇新七蹙了下眉，誠摯道：“你和王律都不是那樣的人?！?/br>
    李溦哂笑，“現(xiàn)在社會好像更開明了，其實不然?！?/br>
    蘇新七理解李溦的顧忌，她自己就可以現(xiàn)身說法，現(xiàn)在網(wǎng)上還有很多人對她和陳鱘的戀情指指點點。

    “不過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我也不妨和你說說我和他的事?！崩顪沾蠓揭恍ΓZ氣直率，“我和他是讀研究生的時候在一起的，畢業(yè)后不到三年就分了手，也就去年才舊情復(fù)燃?！?/br>
    “他很優(yōu)秀，在校的時候就鋒芒畢露，攪弄風云，常常和導(dǎo)師雄辯，和現(xiàn)在一個德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因為法律問題起爭執(zhí)，你懂的，法院情侶的日常。”

    蘇新七心領(lǐng)神會，莞爾一笑。

    “在校的時候有分歧尚且可以說是學術(shù)切磋，后來畢了業(yè)，我考入了檢察院，他去了律所，成了一名刑訴律師，我們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