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底幽靈籠罩，使我們游離，

    游進混亂的愛底自由和美麗。

    一首蔡其矯的：

    我祈求知識有如泉源，

    每一天都涌流不息，

    而不是這也禁止，那也禁止；

    我祈求歌聲發(fā)自各人胸中

    沒有誰要制造模式

    為所有的音調(diào)規(guī)定高低；

    我祈求

    總有一天，再沒有人

    像我作這樣的祈求！

    第71章 留宿

    訂的餐很快就送來了, 基本上都是海鮮，陳鱘怕蘇新七一個人吃會不自在，就坐在餐桌旁陪她, 當(dāng)是吃宵夜。

    蘇新七第一筷子先夾走了蒸魚的魚眼睛，陳鱘看到了，不自覺地揚了揚唇角。

    十月份是吃螃蟹的最佳時節(jié)，母蟹蟹黃飽滿, 公蟹蟹膏豐腴, 陳鱘特地讓王叔送了份蒸蟹, 他打開包裝盒，拿起一個螃蟹看了眼它的腹部，伸手放進蘇新七的盤子里。

    “母的, 有蟹黃?！?/br>
    蘇新七怔了下, 心里有些觸動, 抬頭看著他說：“你還記得怎么分公蟹母蟹啊?！?/br>
    “嗯, 你教的?！标愾\的語氣還算正常。

    正因為那年在島上, 她告訴他怎么辨別公蟹母蟹, 這幾年只要一看到螃蟹，他就忍不住去看蟹掩，也會忍不住想起她。

    蘇新七對他的坦然感到吃驚, 她想昨晚的對話還是起了點作用的，至少他現(xiàn)在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反感提過去的事。

    “有剪刀嗎？”蘇新七問。

    “廚房里應(yīng)該有?！?/br>
    蘇新七自己去廚房翻找了下，在柜子里拿了把小剪刀，洗干凈后重新回到餐桌，抓起盤子里的螃蟹開始處理。她長在海邊，螃蟹是沙島人桌上的常備菜，很多人不會吃蟹, 嫌麻煩，但她從下吃到大，不需要“蟹八件”就能利索地把螃蟹拆開。

    她把螃蟹的腳和鉗子剪了放在小碗里，又把蟹掩掰開，揭開蟹蓋，拿小勺把蟹胃、蟹心、蟹肺剜出來，然后把蟹蓋和蟹身放到陳鱘的盤子里。

    陳鱘愣了下，抬眼看她，蘇新七說：“你不是嫌吃螃蟹麻煩么，我?guī)湍闾幚?，你嘗嘗。”

    她說的是五年前的事，他們談戀愛的事被她家里人知道后，她二叔常喊他們?nèi)O排吃飯，每回都蒸上一屜螃蟹，他那時嫌吃螃蟹費事，倒是她吃得津津有味的，他有意調(diào)情，總央著她投喂，但十回里有一回她愿意伺候他就心滿意足了。

    以前夢寐以求的事現(xiàn)在輕易得到，他也沒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陳鱘盯著盤里拆分好的螃蟹，心想她為了補償他真是事無巨細，什么都肯做了。

    蘇新七不知他心里所想，又拿起一只螃蟹開始處理，同時問：“你明天還有拍攝任務(wù)嗎？”

    陳鱘舉起杯子喝了口水，“沒有，休息。”

    蘇新七剪螃蟹腳的手停下，忍不住抬起頭問：“能休息幾天？”

    “兩天?！?/br>
    蘇新七想了下，又問：“明天中秋，你要回去看看你爸媽嗎？”

    陳鱘大概猜到了她想說什么，沉吟片刻，應(yīng)道：“不回，前段時間見過了?！?/br>
    蘇新七咬了下唇，語氣試探，“你明天有別的事嗎？要是沒有，我們一起過節(jié)？”

    陳鱘掀起眼瞼，“你不回島上？”

    “我前幾天回過了?！?/br>
    陳鱘垂下眼，片刻后才應(yīng)了聲：“嗯?！?/br>
    蘇新七露出笑顏，“我上午去趟律所，下午就沒事了，中午過來找你行嗎？”

    陳鱘的手指無意識地點了下桌面，“需要很早過去嗎？”

    “嗯？”

    “律所?！?/br>
    蘇新七搖了下頭，“今天還有一份資料沒整理完。”

    她怕陳鱘反悔，又補了句：“用不了多久的。”

    陳鱘斂下眼瞼，語氣稀松如常道：“那今天晚上就住這，明天早上我送你過去?！?/br>
    “??？”

    陳鱘低咳了聲說：“你的衣服，就算現(xiàn)在放洗衣機里洗，也要兩個小時才能烘干，太遲了?！?/br>
    “這里有兩間房。”他說。

    蘇新七領(lǐng)會他的意思，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們已經(jīng)做過最親密的事了，但想到要住一起她居然還會難為情。

    “噢?！碧K新七機械地掰開蟹掩，手上的力氣沒控制住使大了，一下子把蟹黃給擠了出來，她故作鎮(zhèn)定，抿了抿唇問：“你這還有新的床單嗎？”

    “沒有?！标愾\解釋，“客臥的床單是新的，沒人睡過。”

    蘇新七看他一眼，又低頭盯著手上的螃蟹，輕聲說：“那你今天和我一起睡客臥，主臥的床……睡不了了?！?/br>
    陳鱘本以為她不愿意留宿，卻沒想到她是這個想法，舉杯的手不由一停，他轉(zhuǎn)頭看著蘇新七，她面上雖然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但耳尖的紅色已經(jīng)出賣了她。

    他想了想，主臥的床一片狼藉，的確是睡不了，他留她的時候沒想那么多，也沒有打同床共枕的主意，但既然她主動提了，他如果拒絕好像顯得很虛偽，畢竟該做不該做的都做了，在一張床上蓋著被子睡覺反而是最單純的。

    “嗯?！标愾\舉杯喝水，極淡地應(yīng)了聲。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安靜地進食，陳鱘吃的不多，但時不時會動下筷子，他知道如果他不吃，蘇新七也會草草了事。

    蘇新七吃東西慢條斯理的，陳鱘也不催，很有耐心地陪著，以前在學(xué)校食堂，他最喜歡看她吃飯，不為什么，就是覺得安安靜靜斯斯文文的很好看，很下飯。

    這么看來，她好像沒怎么變，臉還是那張臉，一樣漂亮，甚至更精致更有女人味了，一些小習(xí)慣也還留著，比如會下意識把頭發(fā)勾到耳后，拿筷子拿得遠，喜歡吃魚眼睛，他昨晚注意到她熟睡時還是會微張著嘴，和以前午休的時候一樣。

    她身上的這些熟悉的小習(xí)慣讓他覺得他們之間好像也沒分開太久，但五年說短也不短，她成年了，讀完了大學(xué)，步入了社會，中間有個階段是他沒參與的，她現(xiàn)在不是學(xué)生，是個社會人了，有些新習(xí)慣是他不了解的。

    “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的？”陳鱘冷不丁問。

    蘇新七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筷子夾了個空，她緩緩收起筷子，放嘴里咬了下，覷了陳鱘一眼，含糊道：“……大學(xué)的時候，因為好奇試了下。”

    她說完心虛地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出自己沒說實話。

    其實她第一次抽煙是在上大學(xué)前的那個暑假。

    高考前那陣子，陳鱘下定決心要回泳隊，于是戒煙，一開始并不容易，蘇新七那時督促他，有一回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包煙，她為此還生了氣，陳鱘最后千哄萬哄地告饒，承諾她以后再也不碰了，她這才消了氣。

    他后來也的確是做到了，還拉著吳鋒宇他們一起嚼起了口香糖，沒收的那包煙蘇新七一直留著，后來出了事，他們分開，她整日對著他留下的東西發(fā)呆，第一支煙就是那時候點的，她想知道他抽的煙是什么味道。

    蘇新七沒好意思說這件事，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舉動透著那個年紀(jì)的幼稚，說白了就是有點傻，非主流，她實在說不出口。

    “我沒有煙癮的，就是偶爾壓力大會想放松一下?！碧K新七抬起頭，看著陳鱘誠懇地說：“我也能戒掉?！?/br>
    她說“也”，陳鱘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他忽然心血來潮，挑了下眉，玩味道：“我?guī)湍悖俊?/br>
    蘇新七立刻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臉上一燥，眼神閃了閃。

    陳鱘以前戒煙，一有戒斷反應(yīng)就喜歡纏著她膩歪，美名曰轉(zhuǎn)移注意力，一種精神享受被禁止了，就要找另外一種進行替代補償，她見他實在煩躁，每回都沒拒絕。

    “你那時候是不是故意裝的?！碧K新七眨了眨眼，直接問。

    “不是?！标愾\勾了下唇，補充道：“一開始不是?！?/br>
    后來嘗到了甜頭，就欲罷不能了。

    “我就知道。”蘇新七嗔了句。

    他們好似同時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時無言，只是隔著桌面看著對方，眼波流轉(zhuǎn)。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靜謐，蘇新七回神，低頭看向手邊的手機，來電人是她父親，她放下筷子，抽了張紙擦了擦手，這才拿起手機接通。

    “爸爸。”

    蘇父那頭問：“小七啊，明天中秋，你是不是不能回來啊？”

    “嗯，律所有事?！?/br>
    “那我和你mama去大嶼找你吧，不然別人都團團圓圓的，你一個人多孤單啊?！?/br>
    “我不是一個人，你們不用擔(dān)心?！?/br>
    “誰陪你過節(jié)啊，小沅應(yīng)該也要回家吧?！?/br>
    “就……”蘇新七看了陳鱘一眼，說：“一個朋友。”

    蘇新七這么說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她現(xiàn)在還不能明確地界定她和陳鱘之間的關(guān)系，說和男朋友一起過節(jié)似乎不太合適，且她要是這么說了，家里兩位明天還真就來定了，更別說她是和陳鱘在一起，如果說實話，以她對父親的了解，今天晚上他就有可能親自開著船來大嶼。

    陳鱘不再聽她講電話，起身往洗手間走，洗手時他瞟了眼邊上鑲嵌式的烘洗一體機，羅粵帶他來看房時說這是他特意讓房東安裝的，一套衣服放進去半小時就能洗凈烘干，適合他這種常運動的人。

    蘇新七吃完東西，把餐桌收拾了下，陳鱘給她拿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她在主臥浴室洗漱完出來時，陳鱘正好也從外面的浴室出來。

    蘇新七站定，下意識抓了下t恤的下擺，陳鱘知道她不自在，他也有點不習(xí)慣，但到底是男人，也不忸怩，主動說：“不早了，睡吧?！?/br>
    客臥面積比主臥小，陳鱘走進去后站在床邊，回頭問：“習(xí)慣睡哪邊？”

    蘇新七指了指靠窗那邊，陳鱘點頭，把那一邊讓給她，他先掀開被子上床，蘇新七見了，走到床的另一邊，小心地掀被躺下。

    雖然五年前和五年后他們都做過更親密的事，但同床共枕還真是第一次，難免有些拘謹(jǐn)。

    關(guān)于一起睡覺，蘇新七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以前午休時，在海港的船上，她會趴在桌上小憩，他有時候會陪她一起睡一會兒。

    陳鱘關(guān)了燈，室內(nèi)靜了下來，蘇新七雙手交握放在肚子上，偏過頭看向他，他已經(jīng)合上了眼睛，她遲疑了下問：“昨天晚上你睡在哪？”

    陳鱘眼皮都不掀，直接回道：“你旁邊?！?/br>
    那就不是第一次睡一起了，蘇新七回想了下，說：“我沒印象了?！?/br>
    “嗯，你暈過去了?！?/br>
    蘇新七臉上一熱，輕聲說：“我喝醉了。”

    陳鱘哼笑。